這條路,並不是回王府的,桑千雪被蕭景月緊圈在懷中,任由馬兒載着走遠。馬上顛簸,後背的傷還沒處理,鮮血緩緩滲出,將那素白的披風也染紅一片。
咬牙,她終是張嘴,逆風說道,“姓蕭的,放開。”
“好!”沒有反駁,蕭景月順從的勒馬,馬兒漸漸放緩腳步,停在了一塊空地上。
翻身,摟着懷中的桑千雪從馬背上躍下,蕭景月這纔將她鬆開。
“你的傷,不礙事吧!”看着一臉冷漠的女子,他緩緩開口。
忍不住冷笑出聲,桑千雪隨即冷冷道,“拜你所賜,你覺得呢?”不等蕭景月回答,她隨即又道,“你放心,我死不了,區區一鞭子而已,我受得住!”
“爲何不躲?”
“躲?如何躲?躲在你身後嗎?做小鳥依人等你保護,然後再聽你昂揚大論,讓那個女人對我恨之入骨!”
可笑啊可笑!
她原本以爲他不屑玩這種小把戲,卻不想他竟真把她當成了可以擺弄的棋子!不就是爲了躲避一個女人,再製造一些事端達到他要對付其他人的目的,這樣讓人不齒的事情,她三歲就會做了,又怎能讓別人反過來擺她一道!
他想的,她偏不如他願!
不做任何反駁,他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說得極輕,“有何不好!”
他這個人,彆扭慣了,即便他是做好事,卻也總叫人誤會,因爲他做事的方式太過奇怪!
他是把她當做棋子,但卻不是將她置於棋局中,而是想要將她擠出這盤棋。即便她嫁入王府沒有懷揣不軌,可有人也會將她拉下水去。那時,他想要再將她拉出水面就很難了!
皇室這局棋,不是任何人都能下的。
“陌千雪,本王給你一個機會,讓你脫身王府。你看,可好?”淡淡的語氣,卻牽動着那顆隱隱作痛的心。生平第一次,他做出了讓步。若是以前,他想要的東西必定傾其全力抓在手中,即便抓不住也會將之粉碎爲灰燼,從不給任何人機會。
可這次,他改變了主意。
他也很想知道,她的心思!
脫身王府?驀地一愣,桑千雪擡眼看着他,“你什麼意思?”
離開,這個她很早以前就想過了,之所以還留在這裡,不過是在等一個人,她整整等了兩年的人。可她卻不懂,蕭景月爲何這個時候叫她離開!
遲疑片刻,蕭景月看着她輕笑道,“沒什麼意思,就是看你不順眼,想要把你趕走!”
“那我恐怕要叫你失望了,我這個人天生倔強,別人叫我做什麼,我偏不願意。你看我不順眼,我偏要留下礙你的眼,那個女人想要將我挫骨揚灰,我就要留住這條命,天天氣她!”直視着他的眼,桑千雪冷冷一笑,“別人不痛快,我就痛快了!”
“是嗎?”挑眉,蕭景月驀地一笑,“我以前怎麼沒發現?”
她不走,是她自己親口說不走,她要留下來——礙他的眼!
真好!
是她自己不願意走的,那麼``````他以後便將她護在身後,好好保護!
“現在發現也不算晚。”竟還笑得出來,真是個怪人!
“咳,咳咳!”輕咳兩聲,他清了清嗓子,朗聲道,“好,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本王就大方一點將你留在王府,本王多養你一個還是沒問題的,若實在養不活了,本王就把你賣到青樓去換兩個錢,這樁生意也不虧!”
精明的雙眼掃過,看見他眼底隱忍的笑意,桑千雪這才警覺,“蕭景月,你故意的!”
“嗯!”絲毫沒有猶豫,蕭景月重重的點頭,莞爾一笑,“本王就是故意的,你怎麼那麼笨,現在纔看出來!”
“你真的,很不要臉!”看着那張欠揍的臉,桑千雪咬牙切齒道。
“多謝誇獎,你一天都誇我兩次了,可我還沒做過任何不要臉的事情,本王想想還真覺得虧得慌!”心中的石頭落了地,他終是輕笑出聲,“要不,本王真不要臉一次!”
“你大可一試,我也好大開殺戒,讓你生不如死!”
這該死的男人,竟然拿話激她,害她一時說出不離開的話。可是,她卻也終是明白了他的心思,那樣叫人難以捉摸的心思!
他做這一切,不過是想借機將她趕出王府,讓她遠離這些是非罷了!
或許在他心中,自己不過是陌楚書撿回來的孤兒,是受人指使的可憐人。若哪一天他們坦誠相見,他定然不會這樣想了!她桑千雪,絕不是任何人可以支配左右的,哪怕是``````哪怕那高貴如神祗般的師傅也是一樣。
“如此狠的心,難怪傷得那麼深也不叫疼。”緩緩開口,蕭景月斂去了笑意,認真道,“回去吧,我幫你包紮一下。”
“誰稀罕!”秀眉輕揚,桑千雪攏了攏披風,卻扯動了傷口,素白的披風又被染紅一塊。
刺眼的紅在那片純淨的白色上,顯得十分突兀,讓人不爽。蕭景月眉頭一皺,隨即轉過身背對着她,屈膝,他沉聲道,“我揹你回王府,當做賠罪。”
剛纔她被抽之時,他雖然佯裝冷靜,心中卻早就揪痛。這一鞭子打在她身上,比抽進他心中還要難受!
“誰稀罕!”雖然對他的做法有些震驚,還有幾分感動,但她仍不妥協!
不稀罕!
那怎麼行!他堂堂一國王爺都肯屈尊,怎麼允許她不稀罕!
緩緩勾脣,他眼中閃過一抹使壞的笑,輕聲道,“不稀罕就算了,你自己走吧!”說罷,他倏地轉身,再一次將桑千雪打橫抱起,縱身一躍坐上了馬背,“不稀罕我揹你,那我就派我的馬兒將你駝回去,你看可好?”
“蕭景月,你真``````”真是個大賤人,剛纔演了那一番好戲,現在又厚着臉皮來哄人。
真真的,太賤了!
“真的很不要臉嗎?”不明所以,他再次淺笑,“其實我臉皮很厚的,比邊城那些城牆還要厚,只不過一般人不輕易察覺。”
“我看出來了!”回去,那便回去吧!
“嗯!”點頭,他突然伸手扳過她的臉,看着她的雙眼柔聲道,“以後,不要那麼笨!擋鞭子這種事情就交給我吧,我雖然不似那些皮糙肉厚的人,但也還能擋個幾鞭子!”
皺眉,桑千雪狠狠瞪了他一眼,“這句話我記下了,麻煩你先把手放開,我的脖子都快要扭斷了!”
“那索性就將它保護起來!”笑的陰險,蕭景月一把扯下那被染上血跡的披風,反手將他和桑千雪一起包裹起來。拉着繮繩的手緊了緊,他用手臂將她圈在懷中,另一隻手則小心翼翼的護着她的傷口,以免再被擦傷。
這一次,馬兒走得很穩,緊護着懷中的女子,他依稀聽見她極爲小聲的問,“爲何,要待她這般好?”
爲何?其實他心中很明瞭,只是不想說出口。因爲母妃曾說過,感情這種事,誰若是先說出喜歡,就註定要先輸三分。
他既然敞開了心,就不想輸,哪怕是一分也不行。
所以,那幾個字還是暫且先擱在心中,等他哪一天有了萬分的把握,再說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