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天香樓內,僅有天字號廂房外還亮着燈,一道挺拔身影直立在門前,靜靜的站在那裡,一句話也不曾說。
今夜,月光皎潔,雖不是滿月,夜空卻比前兩日還要明亮一些,即便是深夜涼氣也不是那麼重。沉默了半晌,他終是輕嘆一聲,將側身倚靠在門邊,注意着裡邊的動靜。
明亮的月光照着那張絕美的容顏,將那精緻如刀削一般的五官映在門上,光是那飽滿的額頭與筆挺的鼻樑就足以叫人移不開眼。這世間,仰慕他的女子實在是太多,願意嫁入葉家且又配得上江南少城主的女子甚至快要超過皇上後宮的三千佳麗,可卻只有一個能讓他日夜牽掛,甚至不惜爲她做任何事情。
屋內躺着的女子於他到底有多重要,他不清楚,他只知道爲了她,自己已經燒掉了爹送來的十三封催回江南的信,若不是他在江南還有要事要辦走不開身,恐怕早都衝到京城將他拽回去了。
來京城已兩月有餘,他總共才見過桑千雪幾次,最後一次,便是在街尾看到她與蕭景月同路。那時,他才知道原來玉公子並不是她的至愛,而是她的爹,蕭景月纔是她心中所想所念之人。
當日,站在街尾的梧桐樹下,他看着那兩張笑顏,看到他們彼此眼中的情愫與默契,頓覺自己萬分的好笑。其實,自始至終都是他自己自作多情罷了,人家從沒對他說過半句曖昧的話,甚至連一個親密的舉止都沒有,僅把他當做豪爽的江湖朋友,僅此而已。
忍不住自嘲一笑,他索性將整個身子全部倚在了門邊,習慣性的將額前的碎髮吹起,故作灑脫的嘀咕道,“罷了,江湖好友也不錯,能夠做堂堂烈焰的朋友,能夠做玉公子女兒的朋友,也不失爲一件值得吹噓的事,至少回去後爹不會過多的埋怨。”
待他剛剛說罷,隔壁房間的門吱嘎一聲打開,小九從裡邊慢吞吞的走出來,看着正站在門外發呆的主子,不由得狐疑道,“公子,你怎麼還沒休息?”
轉頭,葉璟看了一眼睡眼朦朧的小九,不禁微微皺眉,“我出來看看月亮。”
“月亮倒還皎潔,可是有什麼好看的呢?江南的月亮比這裡的好看多了!”真是越來越搞不懂他家主子了,以前也沒有那麼多愁善感,這一趟京城怎麼讓他脫胎換骨了,從幽默霸氣變成了憂鬱傻氣,真叫人吃不消。
狹長的雙眼一瞪,葉璟無奈的看着他,輕聲道,“這裡沒你什麼事,你去睡你的吧!”說罷,他隨手一伸,走廊上放着的花盆便從他手邊飛向了小九。
小九激靈的閃過,避開了這樣的爲難,而後便見那花盆穩穩的落在走廊的另一頭。側目擡頭,他再次看着自家主子,正想高聲申訴幾句,卻被葉璟一個凌厲的眼神嚇得不敢再說,只得垂下腦袋低聲道,“我知道了,公子你自己也早點休息吧!”
“站住。”薄脣輕啓,葉璟忽的又叫住了他,見他轉頭才緩緩道,“你現在就去城南絲綢分號,立刻叫人趕製兩套羅裙,如果他們有做好的也可以。”
“羅裙?公子你沒事吧?”該不是看着看着月亮,人也便傻了吧!
“我說做就做,你那麼多廢話幹什麼!”說罷,他兩步上前一把推開小九,走進他房中在桌上的白紙上寫下衣服大概的尺寸,那到小九跟前命令道,“按照這個做,要最好的綢緞,天亮之前必須做好。”
“現在?”又是一聲驚呼,小九原本朦朧的雙眼也陡然睜大,嘴巴張開後就沒能閉上,差點將葉璟的手指咬下來。“公子,你要穿羅裙?可這也不是你的尺寸啊?”
只消一眼,他就看出那是個高挑女子的尺寸,公子那麼急着要一套女子衣服作何,莫非他的房中有``````?
腦中靈光一閃,他那明亮的眼底頓時掠過一抹精光,嬉笑道,“公子是不是找到那個女子了?她是不是就在你的房中?小九這就過去看看。”
“站在。”再次一喝,葉璟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冷聲道,“我給你片刻的功夫,立刻穿好衣服在我眼前消失,天亮前我看不到衣服,你就一個人滾回江南吧!”
該死的傢伙,要是唧唧歪歪吵醒了隔壁已經睡熟的她,他一定將他的胳膊擰下來裝到腿上去。
見自家主子像是真的發火了,小九隻得扁扁嘴,低聲道,“我知道了,我馬上就去。”埋着頭整理衣服,待葉璟已經走出了房門,他才轉頭朝着門口擠擠眼,暗自嘀咕道,“動不動就將人家姑娘的衣服扯壞了,還要我大半夜的去做衣服,真是有夠``````惡劣的!”
埋着頭走出天香樓,他徑直朝着南城分號走去,直到天快亮時才抱着臨時做好的羅裙回來,走到廂房門前時發現自己公子還站在門外,不禁輕嘆一聲,“公子,你在這裡站了一晚,千萬彆着涼了,那樣我還得照顧你呢!”
接過衣服,葉璟側目剜了他一眼,隨着看着他的房門朝他示意道,“滾回你的房間睡你的回籠覺去,別讓我看到你的影子。”說罷,他不再羅嗦,轉身輕輕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本打算將衣服放下就離開,進門之後他才發現桑千雪已經醒來,隨即不自在的笑了笑,輕聲道,“你的衣服在這裡,我出去你先換上吧!若是有什麼需要,儘管說,我來幫你準備。”
“謝謝。”緩緩坐起身,桑千雪笑看着他說得極爲誠懇,這輩子她感謝過的人不多,葉璟卻是其中最爲特殊的一個。誰能相信三個月前還打算殺個你死我活之人,現在卻能像密友一般,甚至可以說是最貼心的知己。
看着他的雙眼,桑千雪隨即又輕聲道,“我什麼都不需要了,等會兒便離開,已經打擾了你許多次了,就連一向臉皮極厚的我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呵!堂堂烈焰也會覺得不好意思?你放心的打擾吧,我如此大度也不會跟你計較這些。”強迫自己笑了笑,他立即又道,“回王府是吧?我什麼時候可以喝到烈焰的喜酒?”說這句話時,不知爲何心會那麼痛,比重傷難愈還要疼痛,好似要將他的心活活撕裂一般。
不再去看她,他隨即低頭將衣服放下,卻久久沒有聽見她回答。
忽聽得這樣的話,桑千雪驀地一愣,眼中掠過一抹失落,半晌後才沉聲道,“如果真的有,我一定不會忘記通知你。”
只可惜,她也不知道有沒有那一天,又或者,她心中早有了答案,只有不想承認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