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田田透過車窗,緊盯着馬上的蘭陵公主,看着她那張酷似蘇景雲的臉,已是淚流滿面。她真是沒想到,在蘇景雲薄情之後,來爲她出頭的,居然是蘭陵。
竹山見她沒作聲,探頭一看,才發現她在哭,登時嚇了一跳:“晨妹妹,你要是不高興,我不出去便是了,你別哭呀!”
何田田把淚一抹:“我沒不高興,你帶我一起出去看看,好嗎?”
“行。”竹山從袖子裡摸出一粒丸藥,飛快地塞進了她嘴裡。
他的動作太快,何田田根本就還沒反應過來,藥丸就已經化作一汪水,順着喉管流下去了。
又給她服毒?!這又是爲什麼?!何田田且驚且怒:“你這是——啊,我的聲音,我的聲音,怎麼變了?!”
“噓!”竹山豎起一根手指頭,貼在了嘴邊,“晨妹妹,你忘了你是大吳的軍醫了?要是讓人發現你的身份,又看見你跟我在一起,誣陷你通敵,你可就要被拖去砍頭啦!”
時間,地點,人物,都不對,如果這時候被認出來,好像是不會有什麼好結果。萬一讓人認出她是何田田,卻又跟竹山在一起,那就更糟糕了……何田田點點頭,閉上了嘴。
“晨妹妹真乖!不過你放心,你現在的長相,跟以前不完全一樣,就算不變聲,也沒什麼問題,我只是爲了安全起見,以防萬一。”竹山開開心心地笑着,拉起了她的手。
何田田迅速掙脫,瞪了他一眼:“不要鬧!要聽晨妹妹的話!”
相處整整一年了,竹山這個神經病的套路,她已經非常熟悉了。
果然,竹山一副很享受她發脾氣的樣子,依舊開開心心地笑着,率先跳下車去了。
何田田跟在他後面,在瑞雪的幫助下,也跳下了車。
相比之下,蘇景雲是多麼地會享受生活,他的馬車,都是附帶臺階的,根本不需要跳,直接高雅地,大大方方,安安穩穩地走下去便是了。
見鬼,她爲什麼又要想蘇景雲!
何田田氣得罵了自己幾句,猛地甩甩頭,跟上了竹山。
蘭陵公主騎在馬上,很快發現了他們,她的目光,自竹山身上一掃而過,卻久久地落在了何田田身上,浮出滿臉的驚訝:“你是誰?”
何田田正要作答,竹山把話搶了過去:“公主,在下竹山,陳國國師,她是我的妻子,晨星。”
蘭陵公主臉上的探究之色,馬上就淡了,只餘下一點感嘆:“國師夫人跟我的一位故友,長得可真像。”
“哦?”竹山非常感興趣的樣子,馬上問道,“能成爲公主的朋友,定然有過人之處,只不知是哪位名門貴女?”
何田田聽着他跟蘭陵公主的一問一答,心下警鈴大震。這個神經病,跟她在一起時,總是神神叨叨,毫無章法,沒想到正經起來,卻是這麼細心,這麼有邏輯!
聽聽他這問題,分明就是覺得蘭陵公主見到她後,反應有點奇怪,所以開始懷疑她的身份了!
他懷疑蘭陵公主口中的故友,其實就是她!
他想要確認,她的身份,是否真只是大吳軍醫這麼簡單!
這個神經病,居然心機這麼深!看來以後在他面前,必須小心小心再小心,不能小瞧他了!
上帝,菩薩,各種神仙保佑,蘭陵啊,你可千萬別當着竹山的面,說你的故友是楚王妃啊,不然竹山肯定會懷疑,這個楚王妃就是她的!
上次她只不過提了提,她是有夫之婦,他就要逼着她服毒自盡,倘若得知她不但是有夫之婦,而且還有了兩個女兒,一定會一刀一刀地,把她的肉割下來吧?!
何田田緊張極了,盯着蘭陵公主的嘴巴,眼睛一眨不眨。
蘭陵公主已經把視線,從她的臉上移走了,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我天生命硬,不得不四處流落,不敢與親人相聚,但我的這位故友,卻爲了留下我,不惜謊稱自己腹中的孩子,是別人的;當我因爲固執己見,摔斷了腿,她不但沒怪我,反而不顧自己正在保胎,挺着肚子給我做手術,沒讓我成爲瘸子。名門貴女,名門貴女算什麼,她在我心裡,比誰都高貴……”
“什麼腹中的孩子,是別人的?在下怎麼聽不懂?”竹山有點疑惑。
“聽不懂算了,本來也跟國師沒關係。”蘭陵公主淡淡地笑了笑,不再說了。
竹山滿面沒聽懂的遺憾,何田田在心裡暗暗地鬆了口氣。
蘭陵公主轉向永安公主,哼了一聲:“楚王不會娶你的,你死了這條心罷!”
永安公主啪地一甩馬鞭:“和親,乃是國事,跟楚王自己的意願,有什麼關係?你以爲,我就真的情願嫁給他?!”
身爲皇子和公主,從來就是身不由己,蘇景雲是這樣,永安公主又何嘗不是如此?蘭陵公主想起自己也是公主,突然覺得有點悲哀,調轉馬頭,絕塵而去。
永安公主望着蘭陵公主遠去的身影,重重地跺了跺腳,把馬鞭丟到了竹山的身上,大發脾氣:“竹哥哥,你剛纔不但不維護我,反倒還心平氣和地跟她講話!”
竹山衝她攤了攤手,滿臉無辜:“永安,我是爲了你呀,她是你未來的大姑子,我能不對她笑臉相迎嗎?”
這謊扯得可真沒水平,但永安公主居然信了,驚喜地露出笑臉:“竹哥哥,你是爲了我?”
竹山沒回答,生起氣來:“你又喊我竹哥哥,我不陪你去吳朝京城了!”
永安公主馬上慌了:“我不喊了,我不喊了,我以後叫你阿山,好不好?”
“隨你,不叫竹哥哥就行。”竹山露出大度的表情來,牽起了何田田的手,然後毫無例外地讓她給甩開,還捱了幾句訓斥。
永安公主看着他捱了訓,還一副樂滋滋的模樣,心裡又是酸溜溜,又是氣呼呼,一下子紅了眼,瞪着看了半天,方纔回車上去。
竹山上了車,看着何田田,眼睛裡含着笑:“晨妹妹,你剛纔聽見沒有,蘭陵公主說你跟她的一位故友,長得很像呢!你——”他說着說着,突然湊近了她的臉:“晨妹妹,蘭陵公主的這位故友,不會就是你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