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瀾淵這一次並沒有惱火,而是一聲輕嘆,點頭說道:“你說的沒錯,是我做父親的太失職了。”
墨玄顯然沒有料到蒼瀾淵會這般自責自己,不由得一怔。
蒼瀾淵長嘆一聲,無奈說道:“如果可以,我寧願自己不是這大榮王朝的太子,不用揹負那些沉重的社稷命運,我寧可自己只是一個平凡人,可以和自己心愛的人,和自己的孩子迴歸田園……”
房間裡一陣沉默。
“好了,我答應你便是……”墨玄雖說成熟了一些,但是上萬年的歲數也擺在這,卻總是不免孩子氣的表現。
蒼瀾淵的話他豈會不動容,只是想要他就這樣低聲下氣地面對蒼瀾淵,他可是做不到。
木清漓看着墨玄孩子氣地別過臉,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模樣,不由得搖頭輕笑。
以前,蒼瀾淵對墨玄總是纏着木清洢一直耿耿於懷,兩個人之間的關係總免不了爭風吃醋。可是眼下,他卻是真心實意地對墨玄道了一聲:“謝謝。”
墨玄的背脊頓時僵住,許久,才聽見他小聲地嘟囔道:“謝我幹嘛,我不過是看在姐姐的面子才幫你的。”
大榮與羌族,及外族在地理位置上,呈現着一個三角地帶,蒼瀾淵的大軍不出三日便已到了邊境。
外族顯然早已經收到風聲,加強了自身邊境的防禦,蒼瀾淵不得不暫時駐紮邊境,以侯良機。
這一夜,蒼瀾淵徹夜未眠,連夜商議作戰計劃,他不想在這場戰役中耗費太多的時間和精力,鴻軒還在等着他回去。
直到天色透亮,一干人等纔出了主帳,蒼瀾淵捏了捏眉心,正想要小憩片刻,卻聽到帳外一聲急促的通報。
“太子殿下,屬下等在營中發現奸細。”
蒼瀾淵一驚,睡意全無,這大軍剛剛駐紮兩日,外族就已經按捺不住,這麼急不可耐的打探起軍情?
想到這他神色一凜,厲聲道:“帶進來。”
他倒想要看看,外族能派出什麼樣的人來?居然敢貿然闖進他的軍營。
兩個侍衛立即壓着一個身形嬌小,一頭散發蒙着面的人進了主帳。
蒼瀾淵心中不由得冷笑,外族居然派出這樣的人來?看來,外族真的沒有人了。
“太子殿下,屬下剛纔在巡營時發現此人鬼鬼祟祟,只怕是奸細……”其中一個侍衛說道。
蒼瀾淵還來不及開口,已見那個‘奸細’猛地擡頭,橫眉怒目地罵道:“你才鬼鬼祟祟,你才奸細,你們一家都奸細……”
蒼瀾淵不禁一愣,隨即無奈地搖頭
被罵的侍衛面露怒色,正想要動手。卻聽到蒼瀾淵突然說道:“不知道這堂堂的羌族冷玉公主,此時此刻不在自家帳內抵禦外族的侵佔,怎麼跑到我大榮的軍營裡來當奸細了?”
冷玉不由得一愣。
他怎麼知道自己的身份?
彷彿洞悉了她的想法,蒼瀾淵突然笑道:“公主你不用覺得奇怪,這戰場上豈是一般女子該來的地方?更何況,公主你雖然蒙着面,披頭散髮,可到底身上的皇室特有的貴氣無可擋。”
“你別以爲你這麼說,我就會改變對你的看法,”冷玉一臉不屑。
蒼瀾淵乾脆不去理會。
“喂……”冷玉有些惱火,聲音也不由得提高了幾分:“大榮太子,其實我今日前來,只不過是想告訴你,我們羌族根本就不需要你這樣一個言而無信的小人幫助。”
“所以呢?”蒼瀾淵滿臉不以爲然。
冷玉一臉不悅地撇了撇嘴,怒喝道:“不管怎麼樣,我們羌族都無需要你們大榮的幫助。”
冷玉越想越覺得一肚子的火,爲了混入這大榮的軍營,她可沒少花心思。
她本想先好好打探一下大榮的實力,並順便探一探這舉世無雙的太子,到底是不是如傳聞說一般驍勇,還是隻不過是一個徒有虛名的草包,沒想到剛一踏進軍營範圍,就被這兩個不長眼的傢伙給綁了起來,弄得一身的狼狽。
“然後被外族徹底侵佔?”蒼瀾淵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被留在外面的黑眸中掠過一絲費解,她還沒開口,蒼瀾淵已經厲聲的說道:“不管怎麼樣,我大榮都不會容許,應該屬於大榮的東西被別人搶了先。”
那不可一世的樣子,頓時讓冷玉氣的渾身發抖。
“你,你憑什麼……”
蒼瀾淵挑了挑眉,吩咐道:“你們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替冷玉公主鬆綁。”
侍衛連忙起身,麻利地解開綁在冷玉身上的繩索。
“哼!”得到自由的冷玉,並不領情。
蒼瀾淵使了一個眼色,兩個侍衛連忙退出主帳。
“我說過,我們羌族寧可戰敗,也不需要小人的幫助。”冷玉不服氣地叫嚷。
“好。”蒼瀾淵突然點了點頭。
“呃?”冷玉一時反應不過來。
蒼瀾淵已經笑着說道:“既然羌族必敗無疑,我不妨可以多等幾日,到時候你們鷸蚌相爭,我不介意坐享漁人之利。”
“呸,不要臉。”冷玉差點沒被氣的背過氣去。
“太子……”聽到侍衛稟告說有奸細進了軍營,身爲前鋒的風暮顧不上通傳,徑自掀開簾子進來,在看到對峙中的兩人不由得一愣。
“什麼事?”蒼瀾淵收回視線。
風暮很快回過神來,正色說道:“屬下聽說有奸細混入軍營,所以來看看。”
“……”再一次被提及的冷玉高傲地轉過臉去。
蒼瀾淵不怒反笑道:“這冷玉公主豈能是奸細?本宮以爲冷玉公主不過是對我們大榮的兵力有所疑惑,深懼大榮不能支援羌族而已,勿用驚慌。”
風暮頓時瞭然。
原來這個女人就是傳說中的冷玉公主,因爲蒙着面並不能看清這個傳說中驍勇善戰的公主的長相,但從那一身的傲骨和靈動的雙眸看來,倒是沒有辜負了她的封號:冷如玉。
如果不是先遇見了太子妃的話,此女子定能配得上太子吧?
風暮被自己腦海中一閃而逝的念頭駭了一跳。
“我說了,我們羌族就算兵敗,也無需你這假情假意的大榮小人來相助。”冷玉不肯服氣。
蒼瀾淵微微擡眸,視線並未看向冷玉,一字一句緩緩問道:“公主殿下能否保證,你的百姓亦如你所想?”
冷玉頓時語塞。
風暮暗暗搖頭,這位公主心氣太高,只怕平日裡沒有想過這樣的問題吧?
蒼瀾淵繼續說道:“公主殿下就算是亡國了,怡然是亡國公主,被外族哪位的皇親貴胄看上了,倒還能享了那榮華富貴,只是不知道那樣亡國的羌族子民,如若成了那外族的奴隸,又會怎樣?”
蒼瀾淵的話看似輕弱無力,卻彷彿刀子一般,一字一句地刺中冷玉的心,讓她久久不能回神。
“好了,風暮你先帶着公主下去休息,然後派人送公主回去。”蒼瀾淵嘴角含笑。
他並不着急,不過他相信今天自己的一番話,定能讓她心有數,接下來怎麼做就她自己的了。
“公主請……”風暮低頭作揖,上前引路。
冷玉咬了咬脣,不肯服氣地瞪着蒼瀾淵並不動彈。
“公主殿下?”風暮眉頭微蹙,有些不耐煩。
“閃一邊去。”冷玉面露氣急,雙手叉腰插着腰,怒視着蒼瀾淵一臉的不甘。她好不容易纔混了進來,就這樣灰溜溜地被人趕回去?
風暮臉色頓變,卻不便發作。蒼瀾淵不由得擡起頭看着一臉倔強的冷玉,不由得無奈一笑:“怎麼,公主殿下不服氣?”
“哼,我確實是不服氣。”冷玉收回視線,冷靜地分析:“剛纔太子說的的確沒錯,身爲羌族的公主,我決計不能任性做事,不管是爲了我的國家還是我的子民。可是你能保證你能護我羌族安然無憂?”
“呵呵,公主是對我沒有信心,還是對大榮的兵將沒有信心?”蒼瀾淵不由得挑眉。
冷玉略帶譏諷:“我倒不是對誰沒有信心。只不過這裡是戰場可不是朝堂,說說便罷了!”
“你……”風暮忍無可忍。
蒼瀾淵卻只是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繼而不急不緩地說道:“公主你自顧放心回營,既然我蒼瀾淵親自領了兵前來,就算不是爲了羌族的子民,也不會輕易叫公主你看了笑話。”
“你……”話已至此,冷玉再怎麼不服氣也是無言以對。
仗總是要打了才能知道輸贏,冷玉的眼底掠過一絲精光,一閃而逝。
她收起眉宇間的不忿,突然莞爾笑道:“既然太子都這麼說了我也就放心了,如玉暫且告退,如果太子有需要我協助的地方,只管派人去告知於我,切莫輕易行事。”
說完,轉身離開。
風暮一時沒回過神來,冷玉走到他身邊的時候不忘厲呵一聲:“傻站着幹什麼?不打算送我回去了?”
“啊……”風暮連忙快兩步上前。
就在準備風暮掀開帳簾的一瞬間,冷玉又突然扭頭。
“公主還有什麼吩咐?”蒼瀾淵笑盈盈地看着她,顯然並不意外。
冷玉見此反倒一怔,不過她很快回過神來,提醒道:“凌堃他絕對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對付的,太子還是莫要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