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末途出現在了一片平臺上。
平臺由寬大的石板壘砌,微微有些粗糙,落着一層灰塵,十分的平整。
面積十分寬廣,長寬百米左右,約莫呈一個正方形,上面什麼都沒有,空空蕩蕩,而過了平臺之外,則是渺渺雲霧,湛藍天空,一輪光亮柔和的紅日。
似乎是在下午,又似乎是在清晨,雲海濃郁,緩緩流動,周圍安靜異常,沒有任何的動靜,也看不見任何的生物。
空末途站在平臺最中間的位置,放眼環顧着左右,什麼也沒有發現。忽然心中一動,低下頭看去,卻見腳下的石板與衆不同,竟然呈現着一張圓形的圖紋。
圖紋如石板一樣的粗糙,看不精細,但依稀能辨別出是一個奇妙的圖案,圖案中間還刻有幾個符號,透着一種古樸滄桑的意味。
石板上灰塵淡淡,並沒有任何的蹤跡,顯然這裡很久沒有來人。空末途擡步走到平臺邊緣,視線卻被雲霧遮擋,看不見下方。環繞了一週之後,在某一處終於找到了一道石階,沿着走下,如置身走進霧海。
石階漫長扭曲,似乎是沿着一座險峰修築,走了片刻,雲霧漸漸消散,四周恢復了清明,放眼一看,但見果真是處在一片險山峻峰中間,古樹佇立,花草擺姿,卻聽不到任何聲響。
再往下看,還有扭曲石階,遙遙的可以看見與一座小亭相連。而左右兩方,但見蔥鬱深林,不見其他景物,更看不見山有多高,地有多遠。
空末途心中驚異,暗道怎見不到人影。移步繼續走下去,過了片刻,接近小亭,卻見亭中有一人端坐,竟然是崢嶸。
許久未見,崢嶸面目絲毫未變,依舊丰神俊朗,儀態溫和,清風拂起長髮,更顯飄逸非凡。
此時他正坐在一個石凳上,手中拿着一把小壺,正對着兩個小杯斟倒。
空末途走了過去,到了近前默默看着。
崢嶸淡淡一笑,將一小杯茶水推到了對面,探了探手道:“坐下吧。”
空末途走過坐下,問道:“你在等我?”
崢嶸道:“你剛捏動破天符籙,我便感知到了,特地前來與你相見。”說着示意空末途飲茶,自己也端起小杯輕輕綴了一口,又道:“你比我推算的,來的要晚上許多。”
“晚了許多?”空末途道:“那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來呢?”
“你之性格與我相仿,我所走過的路自然有經驗,你我這等人,終歸是要走到
一起來的。”
崢嶸說着自顧的又倒了一杯茶,忽然擡眼炯炯有神的看着空末途,話音一轉,沉聲又道:“更何況,你此時看清了世界的真相,那更是非來不可了。”
空末途心中一動,皺眉道:“你知道我從哪裡來?”
崢嶸淡笑道:“那破天符籙除了能開啓空間通道之外,還與我神識相連,你去了哪裡,我都能知道。”
空末途頓時臉色微微一變,難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對方的監視之中?
崢嶸搖頭道:“莫要心急,我只是知道你去了哪裡,卻不能知道你幹了些什麼,又說了些什麼。我知道的只是你的位置而已。不過我心中也滿是好奇,一般人開了神識想要進入天書都萬般困難,在你看來卻十分的簡單,而且進入後還能長久呆在裡面。
更關鍵的是,你竟然能從天書之中,在進入天宇裂縫之內,實在太過奇妙,讓我也匪夷所思,想不出來究竟是怎麼辦到的。不過每個人都有各自的隱秘,對此你若想說我便聽着,你若不願,我絕不會多問,你且放心好了。”
空末途不做表態,端坐不語。
崢嶸道:“我更沒有想到,你能找到洪魔之巢。”
“洪魔之巢?”空末途道:“是那個地方的名稱嗎?”
那個地方,指的自然是洪魔扎堆的神秘空間。
崢嶸點了點頭:“那裡本來沒有名字,洪魔之巢是我給起的,權且是給那地方留個稱呼。”
“我在那裡聽到了你的聲音。”空末途道:“你什麼時候去的那裡?”
“什麼時候?時間過的太久了,記不清了,一千年,還是兩千年?”崢嶸笑着搖頭道:“當初我也無意中發現,然後走入了其中,在那裡,我發現了世界的本質,以及這個本質下隱藏的秘密。從此覺醒,立下了大願,併爲之努力,這一晃,時光荏苒,我已然忘記過去了多久。”
“什麼本質?”空末途問道。
崢嶸沉默了一下,忽然反問道:“那你告訴我,此時的你,怨天否?”
“爲什麼怨?”
崢嶸沉聲道:“天地不仁,還不怨嗎?”
“天地爲什麼不仁?”空末途道:“天地無形,無xing,更無情,漠視乃是常理,哪裡來的仁善或毒惡?”
崢嶸嗤笑一聲,豁然起身道:“這天地之初,乃是設了一局,人類便是這局中之物,生死之命早就受人掌控,被人設計,註定要受盡
艱辛,十死無生。
野獸也罷、蠻獸也罷,洪魔、血獸也罷,皆是被人所CAO,創造起始便定要與人類爲敵,其使命無他,唯把人趕盡殺絕。你可知這是爲何?”
空末途神情不禁肅穆,鄭重的看着崢嶸。
崢嶸不待他回答,又道:“同爲人類,卻分證道、虛道,天生對立,彼此不容,生死之敵,不共存世,數萬年來爭端不休,戰場廝殺,血流遍地,赤紅染天。你盛我衰,我強你弱,輪迴逞威,耗費日久,卻又不能徹底消滅對方,你可知又爲何?”
“人有天書之法、豐碑之術,可開神識,有萬般神通,千多妙法,能移山填海,飛天遁地,這法與術又從何來?”
“天劫七重,靈竅七道,重重道道,壁壘分明,階級清楚,爲何這般的分明?野獸、玄獸、蠻獸,實力天差地別,生來不等,又是因何?”
“而渡劫雖難,千萬年來天賦異稟者卻也不計其數,百年渡過六劫之人尚且有之,爲何天穹世界從未有過七劫之人?”
崢嶸連連說話,連問了六個問題,最後又凝神看向空末途,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輕聲道:“這人又從何來?爲何會有?又爲何會活?死後又會如何?洪魔、野獸,這些又來自哪裡?爲何會出來?”
他淡淡一笑,卻又幽幽的嘆了口氣,緩聲道:“清楚了這些,你便知道了這天地的本質,便真正懂得了爲何要怨天。”
這些問題以前空末途從未聽過,也從未想過,但從那洪魔之巢中見識了那驚人的一幕,一些問題涌入了心中,此刻又聽到這些,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思索起來。
而在他想的第一刻,便意識到了某種可能,渾身漸漸的浮現起一層寒氣,身子不自禁的坐直,繃緊。看着崢嶸,他忍不住問了一句,道:“爲何?”
崢嶸卻又搖頭道:“這些我不會告訴你,只靠你自己來發現,那樣纔會真實可信,起碼讓你自己相信。”
“洪魔之巢中,那像是鏡子樣的東西里面,困住的是人嗎?”空末途又問。
“你覺得呢?”崢嶸再次坐下,說着又倒了杯茶。
“我覺得……”空末途有點艱難的道:“是。”
崢嶸眯了眯眼,黑色的瞳孔中目光更加的深邃,他笑了笑,但笑容裡流露出的卻滿是苦澀的味道,他嘆息般的道:“只能說,曾經是。”
“曾經是?”空末途咀嚼着這句話的意思,身體的寒意更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