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路子榛帶了一份協議來到葉有脈家裡,倆人就投資入股及土地作價等相關問題又作了實質協商,最終達成一致。協議訂明:成立平江長青花卉園,二人各佔百分之五十的股份。路子榛原先租賃農科所土地的使用權和地上附屬花卉以及路子榛開的花店歸新成立的長青園所有,葉有脈則將先前承包的蔬菜園的三十畝土地劃入長青園名下,並出資五萬元。
倆人對長青園未來的經營方針沒有異議,但在由誰出任長青園的管理者問題上出現分歧,僵持不下。路子榛說他還是農科所的職工,還要天天到農科所上班,沒有精力去照顧長青園的事務,想由葉有脈負責管理。而葉有脈卻說他對花卉種植一竅不通,況且路子榛本身就是農藝師,精於作物種植,應由路子榛負起責來,換成別人他還不放心呢。
爭論到最後,還是決定由路子榛來管理長青園。同時爲了減輕他的壓力,葉有脈提議由其小舅子傅強充當副手,幫忙管理。爲了使長青園未來的賬目準確無誤,倆人又共同聘請一名職業會計負責長青園的日常會計與出納。
倆人到工商部門登記了營業執照。按路子榛的建議,營業執照上的經營者姓名登記爲葉有脈。因爲路子榛還是市農科所的幹部,按國家政策,路子榛的幹部身份是不能登記爲個體工商戶的經營者的。
辦理妥當,長青園聘用了二十幾名員工後正式營業。幾天後,葉有脈帶着傅強登門拜訪。傅強中等身材,長相端莊,只是面色偏黃。眉宇間神態雖與傅蓮香有點相像,看上去卻靦腆內向。說話聲音也不大,待人和善,給人一種厚道老實的感覺,不知是因爲蹲了八年監獄的緣故還是天性如此。總的說來路子榛對傅強印象不錯,打心眼裡也喜歡這個年青人。
從這天起,路子榛就帶着傅強天天紮在長青園裡,從最基本的各類花品的名稱說起,怎樣種花、培土、施肥、剪枝、嫁接……直至移栽、搬運、銷售這一系列程序。傅強也勤學好記,每遇不甚明瞭的地方也會主動向路子榛請教,路子榛不在時還會求教於長青園的員工。沒過多久,傅強對長青園的鮮花種植和整個經營流程有了大概的認識,再加上他與其他員工都能談得來,很快地就他們打成一片。
這天,路子榛像往常一樣來種植看看。自從傅強掌握了花卉種植的一整套工藝,路子榛基本上就把長青園的管理交於傅強。只有當傅強面臨棘手問題如名貴品種的培養或是病蟲害等,路子榛纔會出面解決。
傅強見路子榛來了,悄聲對他說,這幾天不見你,我瞧着方嫂家像是出事了。方嫂是長青園請的一名女工,三十多歲,獨自帶着一個十二歲的女兒過活。
路子榛一聽,連聲問,怎麼了?
這兩天方嫂狀態不對,老是心神不寧,剪枝都剪錯了好幾株。我本想說她,卻無意中見她躲在沒人的地方一個人悄悄抹淚。
那你聽說她家有什麼事嗎?
不清楚,方嫂與其他女工離得遠,也沒聽她們說起過。
路子榛想,自從傅強來到長青園後,俞靜的主要工作是負責銷售,都在花店那邊忙活。要在以往這種事是瞞不過俞靜的。他對傅強說,哦,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待路子榛忙過一陣後,想去找方嫂瞭解情況時,方嫂卻已請假先行離開了。
晚上,路子榛一家正在吃飯,葉知秋來找路鴒姐弟玩。知秋說她在門口看見一個人在那裡徘徊了老半天了,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俞靜問是個什麼樣的人,知秋說是個中年婦女。就在俞靜疑惑時,路子榛說了句“可能是她”,便放下筷子快步出門。
門外的婦人焦躁不安,佇立良久正要離去,門卻開了,路子榛叫了聲,方嫂。
來者正是方嫂,見路子榛出來,眼睛一紅,又趕緊用袖子揩了一下。
方嫂,進來吧,我正想找你呢。路子榛將方嫂請入家中。
方嫂見一家子正在吃飯,就更加侷促了,不停地搓着雙手,立在當下。
俞靜見狀,叫倆孩子自己吃着。她站起來,過來扶着方嫂的手,說,方嫂,彆着急,有什麼事坐下慢慢說。
方嫂坐定後,臉色窘迫起來,支吾了半天才說,路先生,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先預支這個月工錢。我找了會計,會計說這事沒有先例,不給辦。不過她說如果您同意的話,籤個字,可以預付。
路子榛怔了一下,預付工資?他參加工作多少年了也沒聽說過,更沒實施過。
俞靜也呆住了,問,方嫂,出了什麼事了?
方嫂一聽這話,眼淚再也忍不住,啪嗒一聲掉了下來:哎,是玉兒,玉兒出事了。玉兒是方嫂的女兒,叫方玉兒。
路子榛和俞靜疑惑了,玉兒小小的年紀能出什麼事?
方嫂說,一個禮拜前,玉兒在上體育課時身體感到不適,就請假回家休息。接着就頭痛、嘔吐、發燒,吃了兩天藥,燒也退了。我感覺沒事了就讓她去上學,沒想到幾天後又發燒了,而且燒得比前一次更厲害。還伴有肌肉疼痛,特別是兩條腿,碰都不能碰,我一碰她就喊疼。我一看不像是普通的傷風感冒就立馬送她去了醫院,檢查後醫生說是什麼小兒麻痹症,要馬上住院治療。還要我有心理準備,說玉兒可能會……會落下殘疾。要是這樣的話,玉兒這輩子可就……。方嫂還沒說完就泣不成聲了。
小兒麻痹症?這不就是吃顆糖丸預防的病,怎麼會落到玉兒身上?
俞靜和路子榛對望一眼,起身走進臥室,出來時手裡拿着一個牛皮信封,交於路子榛。路子榛說,方嫂,這些錢你先拿着,給玉兒治病要緊。我會通知會計再給你預付三個月工資。
方嫂雙眼噙淚,雙脣顫抖說不出話來,只是站起身來一個勁地向路子榛和俞靜鞠躬。末了,方嫂問俞靜家裡若有什麼事要她幫忙就儘管開口,別的幫不了什麼,但縫縫補補拆拆洗洗還是不在話下的。
俞靜想了想說,家裡小孩喜歡吃紅薯,但街上買的又不好吃,聽說方嫂自己有種紅薯,如果有多餘就送些來給孩子們嚐嚐。
方嫂連聲說好,千恩萬謝後方才離去。
方嫂走後,路鴒路鷗知秋就從院子跑進來,路鴒說,媽,你撒謊,老師說做人要誠實,不能騙人的。原來三個小孩見方嫂哭哭啼啼的,覺得好奇,就躲在一旁偷聽。
俞靜說,我怎麼騙人了?
我們根本就不愛吃紅薯,家裡也從來不買紅薯的。
俞靜笑笑,說,媽媽是撒謊了,可你也撒謊啊。
我沒有啊。路鴒不服。
那昨天晚上,你和弟弟一人吃半個蘋果,你把自己的半個又給了弟弟,還說你已經吃過了,其實你沒吃,有沒有這回事啊?俞靜憐愛地撫了撫路鴒的頭髮。
路鴒臉一紅,不作聲了,她似乎明白了什麼。路子榛在一旁也笑了,說,好了,孩子們,去玩吧。
知秋回家後,對父母說起在路子榛家裡發生的事,葉有脈慨嘆不已。
兩天後,方嫂送來了一筐紅薯,同時帶來的還有一隻母雞。俞靜說紅薯可以收下,但母雞還是帶回去,玉兒現在正是補身體的時候。方嫂卻說一隻母雞也不可能治好玉兒的病,還不如留在這裡給路鴒姐倆下幾個蛋吃。路子榛拗不過,只好說在院子裡養雞實在不合適,這一大早打鳴,會吵得鄰居有意見。方嫂一聽就笑了,說,路先生,請放心,我這隻雞和別人的一樣,保證不會打鳴。
路子榛疑惑道,你把雞舌頭割了?
一旁的俞靜白了丈夫一眼,說,見過公雞打鳴,沒聽說過母雞也幹這事的。
路子榛一臉尷尬,脹得通紅。
俞靜對方嫂說,那就依你,留下吧。說着就解下母雞腿上縛着的細繩,母雞就在院子裡咯咯咯地跑起來。
正當時,路鴒路鷗放學回來了,見院子裡有隻母雞,稀奇得不得了。路家原先是住在農科所的宿舍裡,自然是不能養些家禽牲畜,後來搬到四合院裡,有飼養的條件,但卻沒了心思。路鴒姐弟倆從小到大隻見過別人家養的雞鴨,自己家裡現在跑來了一隻母雞那可是頭一回,別提多高興了,直跟着母雞後面走來走去。方嫂見了直說這母雞與路家有緣,該屬於這裡。
這天起,路鴒姐弟倆每天回家後又多了一樣樂趣,和母雞逗趣,今天一把米,明天半碗飯地喂着。時間稍長,路鴒先膩了,覺得無趣了,也不再圍着母雞轉了,但路鷗還是一如既往。這母雞還挺爭氣的,基本上每天下一個蛋。路鷗每天回家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到雞窩裡掏蛋,有時正碰上母雞下蛋,路鷗也不着急,蹲在雞窩口就那麼等着,手托腮幫兩眼盯着母雞。過了十幾分鍾,待母雞起身,路鷗才伸手掏出。捧着尚未乾透的雞蛋,大叫“母雞下蛋啦,母雞下蛋啦。”回屋後把蛋放在一個小竹籃內。自從來了這隻母雞,路鷗只吃它的蛋,因爲正好一天一隻,路鷗就不許爸爸媽媽和姐姐動這個蛋的念頭。
這天,路鷗回家後像往常一樣去雞窩掏蛋,卻沒掏着。第二天又是沒有,第三天還是沒有。三天沒有吃着蛋的路鷗顯得沮喪,見母雞在面前走來走去地在地上啄着,就飛起一腳唬了母雞一下,母雞咯地一聲跳開了。路鷗還不解氣,又緊隨母雞後面追趕着。這樣追了幾分鐘,直到路鷗跑累了才善罷甘休。
第二天,路鷗去了雞窩,又見它在下蛋。路鷗還是蹲在一旁,那母雞見了他就有點緊張,張開翅膀撲騰了幾下。路鷗想可能是昨天把它嚇的,就退後幾步遠遠地看着。只是這次母雞下得有點費勁,時間也比往日長了不少。差不多等了半個小時,路鷗才見母雞搖晃着身子立起來,像是耗盡元氣似的無精打采了。路鷗連忙過去掏出蛋一看,卻比往日個兒大不少。路鷗一陣心喜。
翌日一早,路鷗要媽媽煮了這個蛋,剝開蛋殼一看,是個雙黃蛋,引得全家一聲驚呼。
得意的路鷗吃着雙黃蛋,心裡回想着兩天來母雞下蛋的經過,摸不透這雙黃蛋與那次追趕有沒有關係。爲了證實,路鷗又一次追着母雞跑,之後母雞果真又下了雙黃蛋,這下路鷗終於明白了兩者之間的因果關係了。
俞靜對路鷗這兩天一直吃到雙黃蛋頗感奇怪,也引得路鴒一番嫉妒。路鷗暗自得意。
這天上學時,路鷗神秘地問姐姐,姐,你想不想吃雙黃蛋。
路鴒說,想。
路鷗說,我有辦法讓雞下雙黃蛋,只是不準告訴爸媽。
路鴒一口答應。
路鷗等爸媽不在家裡,帶着姐姐在院子裡追起了母雞,一邊追一邊說,姐,就是這樣,追着追着,母雞一受驚就會下雙黃蛋。
在一旁的路鴒着急喊道,小鷗,別追了,姐不吃了,別再追了。
路鷗正追得興起,那聽得路鴒的勸阻,氣得路鴒直得眼淚。待路子榛和俞靜回家時,路鴒就向爸媽告了弟弟一狀。
待俞靜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就把路鷗叫到面前,沉着臉問,老實說,雙黃蛋是怎麼來的。
路鷗裝着一臉無辜,答,我也不知道,它自己下的。
俞靜一把拽過路鷗,掄起手掌在路鷗屁股上狠狠地打了兩下,厲聲道,還撒謊,你當我不知道,你要不追母雞,它能給你下雙黃蛋?
路鷗立即感到屁股火辣辣地疼痛,禁不住“哇”地一聲哭起來。路鷗此刻也明白了是姐姐告的狀,他轉過頭來含淚委屈地看着路鴒,路鴒卻一扭頭不理他。
孤立無援的路鷗除了也只能用哭聲來抗議,他不明白媽媽爲什麼對雙黃蛋如此大動干戈。
最後還是爸爸在一旁勸阻着,還要認路鷗認錯,說,你知道嗎,雙黃蛋的個兒比一般的大,母雞下得很痛苦,老是這樣就會影響母雞的健康,說不定以後下不了蛋了。
路鷗抽泣着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他不知道爸爸說得是不是真的,但他確實擔心母雞因故下不了蛋了。
經過這場雙黃蛋風波,路鷗從此真的沒再追過母雞了。
方玉兒因小兒麻痹造成嚴重的後遺症,雙腳無法平穩站立,不得已只好輟學在家。方嫂除了到種值園上班外還得照顧在家養病的的玉兒,每天都是急衝衝地兩頭跑。沒過多久,方嫂整個人累得是又黑又瘦。路子榛看在眼裡是急在心裡,雖說患病的玉兒並非自己的女兒,但做爲其手下的員工遭此劫難,他無法做到熟視無睹無動於衷。
這天夜裡,他又和妻子提說起方嫂的事,不禁嘆氣說道,這何時是個頭啊!
俞靜也說,照這麼下去,鐵打的人也要垮的,何況是個女人的方嫂了。
路子榛問,那玉兒她爹怎麼也不管?不管怎麼,孩子畢竟是自己的親骨肉。
俞靜說,你可能沒聽說過,我聽說了一些,方嫂之所以和她老公離婚,就是因爲玉兒的出身有問題。方嫂結婚前曾和一個城裡人相好過,但不知什麼原因又斷了,後來才嫁了她丈夫。玉兒剛生下來時倆人的感情還挺好,只是到了後來玉兒慢慢長大了,村裡的人都說玉兒長得漂亮,只是不像她爹。她爹是凹鼻樑單眼皮,玉兒卻是雙眼皮,鼻子直溜。不像爹該像娘,但玉兒和方嫂也不像,除了神情姿態像方嫂外,臉上的五官沒有一處相像。聽說事情後來還鬧得挺大的,後來倆人就離婚了。我也不知道這些事是不是流言蜚語,但如果是真的,那玉兒她爹自然不會回來照顧玉兒的。
大人造的孽卻讓孩子來承擔!路子榛哼了一聲。
事情既然發生了,埋怨誰都無濟於事,只是苦了玉兒。哦,對了,你不是說要請個保姆,我看不如這樣,乾脆就請方嫂,你看怎樣?
嗨,你別淨出餿主意,方嫂她現在自個的事都煩着呢,哪有心思想保姆的事。
瞧你,難道我不知道事情的利害,這事不但煩不着方嫂,對她反倒有利。
路子榛不以爲然,我倒看不出利在何處。
你想啊,要是方嫂到咱家,不是就可以把玉兒帶過來嗎,那她也不用兩頭跑了。
你是說帶玉兒來咱家,那……那住哪兒啊?路子榛又沒了主意。
你忘了,西邊廂房還有一間,只要把裡面的雜物整理出來,再收拾一下就行了。
什麼雜物,那間是我的實驗室。路子榛抗議着。
得了,還實驗室呢,搬進來這麼久就沒見過你做什麼實驗,俞靜撇了撇嘴。你要實驗室,把東西搬到天井來,整個院子都給你當實驗室,可比廂房可大多了。
你……!路子榛一時語塞。路家是個典型的男主外女主內式家庭,家裡的事都是妻子做主,路子榛抗議也沒用。再說,這次是爲了幫方嫂和玉兒,於情於理他都無法拒絕。
於是第二天路子榛在長青園見到方嫂就談起了這件事。
方嫂,有件事和你商量商量。路子榛說。
啥事?您說。
您看,現在玉兒在家需要您照顧,您又得忙着這花園的事,長久以往總有顧此失彼的時候,我想您不適合做這份工作。
方嫂一聽,心頭一緊,趕忙解釋,路先生,請放心,我能應付,不會影響工作。
路子榛知道方嫂誤會了,就說,方嫂,我還沒說完,我是說有一份工作更適合您。這樣您就可以邊工作邊照顧玉兒了,兩頭都不耽誤。
方嫂疑惑地看着路子榛,還有這麼好的事?
是這樣,我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我和俞靜現在忙得都沒時間顧家了。俞靜早想請個保母,老找不到合適的。我想如果您願意,就到我們家,您可以把玉兒帶過去。您看怎麼樣。
方嫂猶豫一下,沒答話。
路子榛又說,至少工資你不用擔心,我給你開出的不會少於這裡。長青遠因爲別人還有股份,給你開高了也不合適,但在我們家俞靜一人就可以決定。
方嫂還是不放心,問,那路夫人她同意嗎?
路夫人?路子榛一下沒明白過來,哦,您是說俞靜,這事就是她提議的。
那,那……,方嫂用手擦了擦眼,點了點頭。
路子榛說,那您就做到這個月底,下個月就到我們家。路子榛想了想,又說,您放心,長青園的大門會一直爲您敞開的,什麼時候您想回到園裡來都可以。說完見方嫂眼圈紅紅的,欲要說什麼,就點點頭轉身走了。
次月,方嫂帶着玉兒來到路家。玉兒的雙腳已無法站立,坐在一個輪椅上由方嫂推着。路子榛一家第一次見到玉兒着實吃了一驚。玉兒眉清目秀,膚色白嫩細膩,自然是個美人胚子。更讓路家吃驚的是玉兒身上自然流露出來的自信和樂觀,這種自信樂觀由內而外伴隨於她的每個表情每個動作,舉手投足之間沒有絲毫做作和勉強的姿態。她似乎忘卻了自己是個雙腳無法直立的姑娘,忘卻了自己是個還需要他人照顧的病人。
路子榛原先並不明白爲什麼方嫂一個女流之輩在如此家庭變故下能頂着如此巨大的壓力撐到現在,其動力在哪兒?現在他明白了,這動力來自她的女兒,一個活潑爽朗的小姑娘。
叔叔阿姨好,給您們添麻煩了。十三歲的玉兒言語中透着一種成年人的成熟。她又轉過頭看到旁邊的之鴒姐弟倆,說,我想,你們應該是小鴒和小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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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鴒和路鷗也一下子喜歡上這個開朗的小姐姐了,拉着玉兒的手問長問短,好是親熱。路子榛夫婦和方嫂看在眼裡喜在心裡,孩子們能和睦相處也解除了方嫂來路家的最後一道障礙。
俞靜早在西廂房內爲方嫂母女安置了兩張牀,爲了玉兒上牀方便,給玉兒準備的那張牀略矮,與輪椅差不多高。只要將輪椅推到牀邊,玉兒用手一撐,挪一下就能自行上牀。在靠着院子一面的窗戶下襬着一張書桌,桌子的高度正好與輪椅相搭配,玉兒不用換椅就可以伏案做功課了。桌上靠內橫列着一排書,玉兒隨手抽出一本翻了翻,卻是她當下正上的初中一年級的教材和輔導書。
玉兒看了看房間的四周,扭過頭來對方嫂說,娘,叔叔阿姨有心了。
方嫂走過來,撫**兒的頭,說,是啊,好人會有好報的。
自玉兒來到路家後,不知不覺中成了路家的孩子王,路鴒路鷗和知秋一放學就來找玉兒。西廂房儼然成了他們的小教室了,玉兒比路鴒高二年,比路鷗和知秋高四年,輔導他們的功課不在話下。做完功課後,他們又要推着玉兒出去玩。方嫂起先也擔心玉兒腿腳不便,還阻攔着。後來看玉兒樂意,就不再說什麼了。
週日下午,知秋來到路家,一見到玉兒他們就一臉神秘的樣子。玉兒問,知秋,有什麼事?
不告訴你,知秋答。說着,拉着路鷗來到一旁,抖了攔衣服說,你聞聞,什麼味道?
路鷗蹙鼻一嗅,驚訝說,噫,好香啊,你身體會發香哩!以前怎麼沒有?
知秋很是得意,壓低嗓門說,我告訴你,你可別跟別人說,就是你姐和玉兒也不能說的。
我知道,你快說吧。路鷗心急了。
不是我的身體髮香,是這個。知秋說着從上衣的口袋裡掏出幾個象牙色的花骨朵來,拿了一個給路鷗。
路鷗拿着往鼻子下聞聞,說,真香啊,這是什麼東西?
知秋說,我也不知道叫什麼,下午爸爸帶我去了一個大花園,那裡面有很多很多漂亮的花。我就在裡面玩,後來在幾棵小樹上發現了這個,我趁人不注意就偷摘了幾朵。
知秋把口袋內的花骨朵全掏出來,數了數,說,我摘了八朵,喏,給你四朵,藏好了,不許他們知道。
路鷗接過,也放在上衣的口袋裡,想了想又掏出來,在上衣和褲子的四個口袋中各放了一朵,按實了,說,我誰也不告訴,這事就咱倆知道。
晚上睡覺時,路鷗把脫下的衣服和褲子整齊地疊了放在枕頭邊。俞靜見了,說,喲,小鷗今天怎麼變得懂事了,衣服也不亂扔了。
路鷗聽了趕忙把被單拉過蓋住臉假睡。
俞靜又對丈夫說哎,你聞到沒有,像是有什麼味道。
路子榛說,是啊,我一進這房間,總覺得有股淡淡的香味,哪來的?
俞靜想了想,說,可能是窗外飄來的,隔壁有的人家院裡種了許多花,現在正是花開季節。
路鴒也在房間內不停地吸着空氣,也是一臉奇怪。只有躲在被單裡的路鷗在死命忍着笑。
路子榛夫婦等姐弟倆上牀後也回到自己的房間。
翌日一早,路鷗一起牀就纏着爸爸帶着去花園玩。路子榛說今天休息,等明天再去。路鷗卻不依,軟磨硬泡。末了,路子榛拗不過只好答應。臨去時,路鷗將四個花骨朵壓在了枕頭底下。
這天是週日,園內的工人今天都休息,只留傅強一人在看園。路子榛還未到長青園時就遠遠地看見傅強在和兩個陌生人在交談。見到路子榛來了,傅強對那倆人說了幾句,倆人就離開了。
路先生,今天怎麼來了?傅強笑着問。
還不是這小子,吵着要來玩,沒辦法只好來走一趟了。路子榛答。又問,剛纔那倆人是誰,怎麼沒見過?
哦,是村裡小時候的夥伴,他們知道我在這兒,來看看想知道有沒有需要人手。我說現在不缺,等以後再看看。
那你也不請他們到裡面坐坐。路子榛說。
都是鄉里鄉親的,不用那麼客氣。見到路鷗又問,小朋友,你好啊,叫什麼名字?
路鷗稚聲說,叔叔好,我叫路鷗,道路的路,海鷗的鷗。媽媽說懷我的時候經常看到海鷗在飛,就給我取了這個名字。
叔叔,你是誰啊?路鷗反問。
你認識知秋吧,我是知秋的舅舅。
路鷗一聽是知秋的舅舅就高興起來,問,知秋是不是經常來這裡玩?
也不經常,來過幾次。傅強說。
路子榛說,小鷗,你自己玩,別跑遠了,爸爸到前面看看。
知道啦。路鷗正低頭嗅着一朵還未綻開的花,頭也不擡答道。
放心吧,路先生,我在這兒看着。傅強說。
等路子榛走遠了,路鷗就蹦達開了,一會跑這,一會跑那。一見到有白色的小花就俯下頭聞着,接着離開又跑向下一處。傅強見他不玩也不看,就只是在那嗅着,好生奇怪,問,小鷗,你在幹嘛呢?
沒幹嘛。
過了許久,路鷗跑得滿頭大汗,無精打采地坐在凳子上休息。他問,叔叔,這些花怎麼都不香啊?
誰說花開就一定飄香?其實大多數的花並沒有香味啊。
那這園了裡的花都沒香味嗎?路鷗不甘心,又問了一句。
園子裡種的花都沒香味,傅強說。但有些樹開的花卻非常香,老遠就能聞到。
路鷗一聽,來了精神,就問,能帶我去看看嗎?
走,就在那邊牆根下的幾棵樹上就有。傅強牽着路鷗的手就過去了。
未到那裡,空氣中若有若無地飄着一縷淡淡的幽香,香濃,素雅,甜而不膩。路鷗張着鼻孔貪婪地吸着,傅強見狀呵呵笑道,你怎麼和知秋一樣?
來到樹下,傅強摘一朵給路鷗。路鷗一聞,是和知秋給的一個味兒,就問,叔叔,這是什麼花?
白玉蘭,因爲它在早春三月開花,也叫迎春花,望春花,玉堂春等。它一開花就意味着春天來了。
白玉蘭……,路鷗一下就記住了這個名字。又問,叔叔,你給我些白玉蘭的種子,我帶回去種在花盆裡。
傅強說道,這裡的白玉蘭培育不用種子,用種子播種比麻煩。
路鷗好奇地問,不用種子也能栽培?
對啊,最常用的就是用嫁接法,還可以用壓條法。哎,說這些你也不明白,反正就算要用播種法也要等到九月份果子成熟後才行。再說,白玉蘭不適合盆栽,難以成活。傅強解釋道。
路鷗有點失望,說,叔叔,那你再給我摘幾朵花吧。
行。傅強摘了一把玉蘭花塞給路鷗。路鷗見爸爸過來了,就把花藏在口袋裡。
傅強,路子榛說,這段時間你多費點心。園裡最近引過了一些名貴品種,這些花嬌貴,你多巡巡看看,有什麼問題要立馬通知我。
路先生,我會放在心上的。這些日子我姐夫也跑得勤,都是這些名花鬧得。您放心,我會當成我爹孃來伺候的。傅強的一句話把路子榛逗樂了。
小鷗,玩夠了沒有?該回了,和叔叔說再見。路子榛對兒子說。
叔叔再見。路鷗朝傅強擺擺手,牽着爸爸的手回家了。
路鷗回來後並沒有直接回來,而是跑去知秋家。很神秘地把知秋叫出來,抓了一把白玉蘭塞給她。知秋見狀合不擾嘴,倆人就在院子內的角落壓着嗓子說了老半天。
由這天起,路鷗和知秋的衣服、書包、課本甚至他們的鞋子和襪子上都沾有白玉蘭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