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安寧湊近了去聽對方的聲音,聽到的是一個混合着金屬質感的奇怪的聲音,頓時冷笑——還知道拿着變聲器,看來對綁架還真是做足了準備。顧安寧根本聽不出來是誰,只聽到他讓他們一起把準備好的錢放在不遠的倉庫裡,和顧子朝互視一眼,朝着倉庫走去。在走進倉庫門的時候,顧子朝突然握住了她的手。顧安寧愕然看着他,而顧子朝說:“你別進去,我一個人就好。”
顧安寧有些吃驚,但還是笑着問:“不行,你一個人進去的話我怕你們他們弄死。”
“所以,你不能去。”
在這一刻,他表現地很像自己的哥哥,也讓顧安寧的心一軟。她不由得放鬆了語氣:“放心,我不會有事。如果我不去,他們肯定會對小雅不利,你又要自責一輩子,那又何必。”
“那你爲什麼要爲了我去涉險?”
“你是阿星啊。”
顧安寧笑着踮起腳,揉揉顧子朝的頭髮,覺得自己就好像他的姐姐一樣,爲了不靠譜的弟弟操碎了心。他們一起進了倉庫,把箱子放在了柴油桶的旁邊,沒想到倉庫的門一下就關上了。顧子朝緊張萬分,站在了顧安寧的面前,而一個蒙面的男人也把小雅帶了出來。小雅的頭髮亂成一團,悲傷地哀求着,男人陰沉地說:“錢都帶來了?”
“是的,100萬,一分錢也不少。”顧子朝警惕地說。
男人卻並不關心有多少錢,只是說:“好,你把身邊那個女人殺了,我就把你最心愛的女人還給你。”
顧子朝沒想到對方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一下子就懵了,而顧安寧卻顯得很平靜。小雅聽到這個,急切地說:“對,阿星,你快殺了顧安寧,不然我就會死了!阿星!”
可是,她失望了,因爲一向對她言聽計從的顧子朝居然沒有動手。他只是用那麼哀傷的眼神看着顧安寧:“對不起,我把你帶到這樣混亂的局面裡。”
顧安寧卻搖頭:“無所謂,習慣了。怎麼,你要殺我嗎?”
她看起來居然是那樣平靜。小雅憤恨地看着顧安寧,暗想爲什麼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她還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令她憤恨又厭惡的雲淡風輕!爲什麼同樣的出身,她就好像是貴族一樣,掌握着天下的權勢和財富,冰冷地看着自己,而她只能是別人腳底下的泥巴,甚至她存在的價值就是被利用的工具?
不過,顧安寧很快就要笑不出來了,因爲阿星不可能幫她!
“阿星,你殺了她吧,我求求你了。這幾天你知道我是怎麼過的嗎,我都以爲我不會活着來見你!等他放了我,我們就離開這裡,過着你最想過的簡單的生活不好嗎?她是大小姐,我就是賤民嗎,爲什麼要我們爲她的生活買單!不是因爲她,我們也不會來這裡,都怪她!阿星,殺了她,你不是最愛我的嗎,求你了……”
小雅蒼白的臉色讓阿星不忍,可是他又怎麼忍心傷害顧安寧?雖然她是那樣強勢,可她到底是那樣無辜。阿星的糾結讓小雅憤恨到了極點,許多話沒經過思考就這樣說了出來:“你爲什麼不動手,難道你喜歡上了她?呵,她是有錢有勢,可是人家喜歡的不是你,根本就不是你!”
“我知道。”顧子朝淡淡地說。
他第一次這樣冷漠地對小雅說話,小雅的心一下子揪成了一團。她眼淚汪汪,而顧子朝說:“對不起。”
“你,你居然……”小雅似乎不敢相信。
“小雅,我知道你覺得這一切都和顧小姐有關係,其實說到底都是我們自願如此罷了。她根本沒有讓人綁架我們,只是給了我們條件,而我們答應了,這就是合作,而不是被迫。今天的結局……抱歉,我真的不能動手。”
顧子朝說着,大口喘氣,顧安寧知道這樣的選擇對於善良的他來說有多麼痛苦。如果小雅死了,她簡直能肯定顧子朝肯定會活在內疚和自責裡,甚至也會自殺,他的痛楚絕對不會比死去的人少半分。可是,她理解顧子朝,不代表小雅理解。她尖銳地說:“呵,你居然爲了她不救我,你還說你沒有愛上她?阿星,你喜歡財富和權勢拋棄了我,你會有報應的,你一定會有報應!”
她瘋狂的樣子讓顧子朝又是心痛,又是皺起眉頭,而顧安寧只覺得疲憊到了極點。而男人彷彿也是覺得這樣僵持下去太沒有意思,突然伸手,然後有幾個人跑了出來,把顧子朝和顧安寧牢牢制服住了。有個人,把刀拿到顧子朝的手裡,逼着他去殺顧安寧,而顧子朝拼命掙扎。他雖然沒有了顧子朝的意識,但是體力和相應的格鬥術好像還是存在腦海裡,雖然使用地極其奇怪,但是其他人也不能輕易近身。就在這時,小雅突然伸出手,哀傷地說:“阿星,你看他把我打成了這樣,我的手上都是傷痕,你真的忍心我這樣死掉嗎?顧安寧她已經有了那麼多東西,現在死掉也值得了,而我卻什麼都沒有,我只有你啊!阿星,阿星……”
在她的哀求中,顧子朝覺得自己的心慢慢變得平靜。他的眼前似乎升起了一團白霧,他什麼也看不清,只能聽到女人柔和的嗓音。那嗓音對他說:“殺了顧安寧,殺了顧安寧!”
他終於拿起了手中的匕首。
顧安寧看到顧子朝終於面色蒼白地朝着自己走來的時候,緊緊咬住了嘴脣。他的目光呆滯,手中的動作也顯得很猶豫,但匕首還是這樣朝她刺來。四周似乎突然安靜了,她看到自己的胸口綻放出了血色的花。顧子朝看着她,而一滴淚水就這樣從她的眼角流出。
“哥……”她輕聲說。
顧子朝的頭再次疼痛欲裂。
那抹鮮亮的紅色,似乎劈開了白色的迷霧,讓他看清楚他面前的是誰,他又做了什麼!那個女人的音容笑貌,和她的淚水,好像要讓他的腦袋炸裂一樣,很多東西不受控制地就要冒了出來!他知道,那些東西如果冒出來了,他就會死,所以他不斷抑制。可是,顧安寧繼續說:“哥,我好想你。”
寧寧……寧寧……
那個聲音越來越大,大到幾乎讓他崩潰。他痛苦地在地上不住翻滾,什麼聲音都聽不到了。顧安寧感受着血液逐漸離開身體,體溫一點點變涼,最後也無力地跪倒在地上。而男人也不再製服小雅,而是讓她到了顧子朝的身體。小雅拼命搖晃顧子朝,但顧子朝緊緊閉着眼睛,就是沒有睜開眼。
“阿星,阿星,你怎麼了!阿星!”
淒厲的叫聲在空曠的倉庫裡顯得格外嘹亮,而此時突然傳來了擊掌的聲音。顧安寧擡起頭,艱難地看着來人,然後看到了一雙黑色高跟鞋。她記得,這雙高跟鞋是阿瑪尼的私人定製,全市僅有一雙。順着那條潔白如玉的腿看上去,她見到了一張熟悉的容顏。
“安寧,你怎麼會被顧子朝殺了,還真是可憐哦。”周欣嵐的手輕輕觸碰她的臉頰,語氣是那樣惋惜。
周欣嵐一改平日清新優雅的作風,而是穿着豔色的紫色短裙,妝容也極盡妖嬈,紅色的嘴脣更是比血液還要鮮豔——也許,這纔是真正的她,平日裡端莊優雅的大小姐只是表象罷了。顧安寧只是淡漠地看着她,而周欣嵐笑了:“看到我,你似乎並不驚奇。”
顧安寧輕聲說:“這個城市想要我死的人很多,但誰都沒有你迫切。因爲,我搶了你的未婚夫,讓你成爲了一場笑話啊。”
周欣嵐沒想到顧安寧到了現在還是那樣牙尖嘴利,臉色一下子就變了。可是,她很快就恢復如常,輕聲說:“我不會和你計較,因爲我現在正和你玩着貓捉老鼠的遊戲。怎麼,被自己最喜歡的男人捅了一刀是什麼感覺?我曾經忍受的,我要你一一承受,這樣的感覺還真是好。”
她尖銳的指甲在顧安寧光滑的臉蛋上留下了痕跡,但顧安寧不喊不叫,似乎並不介意自己會不會因此而毀容。周欣嵐最恨的就是顧安寧這幅雲淡風輕的樣子,抓起她的頭髮,狠狠把她的頭砸地:“你還囂張嗎,顧安寧!我看你怎麼囂張,你爲什麼不去死!”
5年後,她已經很少會被這樣對待了,頭部眩暈地不行,胸口的傷口更是讓她每一次呼吸都是那樣疼痛鑽心。她痛苦地喘氣,鮮血也順着她的臉頰流了下來,而周欣嵐看着她狼狽的樣子,慢條斯理地拿着手絹擦拭她的手:“在你死前,你有什麼問題要問我,我會很有耐心的爲你解答哦。”
“你打算讓我們都死在這裡,對嗎?”顧安寧問。
周欣嵐倒是沒想到她一下子就會抓住重點,看她的眼神充滿讚賞:“是這樣。”
“包括顧子朝?”
“包括顧子朝。”
“爲什麼,你不是很愛他的嗎?”顧安寧問出了自己最不解的問題。
周欣嵐卻笑了,笑着她的天真:“是你對我說,不要因爲一個男人影響了自己的人生。我做到了,你現在反而問我爲什麼?說到底,我真的應該感謝你。因爲,是你讓我知道了我最想要的是什麼。那就是——看着你們這對狗男女去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