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延的山脈,層巒疊翠,霧氣繚繞,其間山峰若隱若現,像一隻巨獸在匍匐着。.
羣山中的某一座,其山腰處有一條崎嶇不平的羊腸小道,一側是高聳入雲的懸崖峭壁,另一側就是深不見底的河谷山澗。
在這條小路上,有一個少年,看樣子約莫二十歲左右,身高一米七五上下,眉宇清秀,微挺的鼻樑上那雙眼珠子最爲與衆不同,漆黑如墨,原本棕色的虹膜中也透出一絲隱隱的黑,深邃無比的眼眸散發出一陣近乎實質的睿智光芒。
此時少年正一臉愁容,行色匆匆的趕路。
他對這一帶似乎非常熟悉,那蜿蜒曲折的山路沒有對他造成多少的影響,不一會兒就過了那個山頭。
翻過山頭,就能看見不遠處的山坳裡有一處村落,在村子的正前方百來米遠處,有一處落差達到四五米高的瀑布,水流衝出崖口,砸到山澗裡發出龍吟般的轟鳴聲,磅礴的氣勢幾裡開外都能夠感覺到。
少年這時已經下了山,上了平地之後他更是腳下生風,擡眼望見那瀑布,猛地就跑起來往村落而去,像是遇上了十萬火急的大事。
“少依—”
突然,從前方的樹林間跑出一個農夫打扮的人,一邊跑一邊揮手對着少年喊道,神情焦急,臉上露出一絲哀氣,腳下的步子也有些慌亂。
少年看到來人,先是臉上一喜,等看到農夫臉上的悲傷之色,他心中隱隱一痛,忙快步上前,等跑到農夫身邊開口就問道:“二叔,是不是?”
“你快回去!”農夫擦了擦汗,喘着粗氣說道,“你爸快不行了,他有事要和你說,他…”
還沒等農夫說完,那個少年身子已經止不住的顫抖,胸口劇烈的起伏,想起昨晚深夜接到父親病重的消息,連夜趕車,火急火燎的卻還是快要趕不上。
他猛地邁開步子就向着農夫來時的路跑了過去,頭也不回地喊道:“二叔~我先回去~你也快來~”只一眨眼就消失在了山林裡。
不遠處的山坳,有一片依山而建的民房錯落的分佈着,一條石鋪的小路交錯其間,幾處屋頂炊煙裊裊,其中一座屋瓦整齊,門庭潔淨的房屋前,熙熙攘攘的站滿了人,人頭攢動,相互之間竊竊私語,每個人臉上的神色都不是太好。
“你說這王家是要變天啊。”在這羣人中間,有一高一矮兩個人在輕聲的交談着,高個子低頭說道。
“這年頭,好人不一定有好報啊,這王天龍平時處處幫襯大家,沒想到這麼年紀輕輕的,就...哎~”矮個子神情沮喪地說道。
“這老天爺這會是睡着了吧,真希望它能開開眼,讓王家這主人快點好過來。”高個子接着說道。
“只怕是希望不大啊,我剛纔去看過了,他已經奄奄一息,只怕是熬不過今天了。”矮個子踮起腳尖,一邊說一邊往房子裡看去。
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一個少年飛快的跑到了門庭前,嘴裡喊着“七叔,讓下”,“林嬸,讓下”的就進到了房屋內。
“少依回來了。”高個子聽到聲音,轉過頭看見跑進去的少年,神色一怔,眼裡露出暗暗的佩服。
“嗯,好在虎父無犬子,少依從小就聰明伶俐,做起事情來膽大心細,王家也算有個好交代了。”矮個子提到那個少年,止不住的點頭稱讚,從心底裡的佩服。
“嗯,就是,去年不是還幫村子裡破了件大事,那些蛛絲馬跡,大人們都看不出來,沒想到他年紀輕輕,竟然把事情給解決了。”高個子應和着說道。
原來在去年,這個依山傍水的吳山村發生了一件非常詭異的事情,住在村尾的水生夫婦家裡招了髒東西,一到半夜,水生嫂就會莫名其妙地鬼哭狼嚎,那聲音悽慘無比,打村頭就能聽到,而且請了很多的道士做法也不見起色。
自從出了那檔子事以後,水生嫂就很少說話了,不僅人越顯越憔悴,而且身上的死氣也越來越重。
一時間,村裡的人慌亂了手腳,說是髒東西已經上身了,山裡人淳樸,沒有說要拋棄她,反倒是覺得水生嫂可憐,髒東西可能是從山裡出來的,整村的人準備搬到別處去另起新村。
不過就在這時,有一個少年望着水生嫂卻是面露狐疑之色,這人自然是他們口中所說的王少依。
說來也奇怪,就在全村人準備搬遷的前一天夜裡,水生夫婦的家裡忽然難得的安靜了一晚。
第二天,就在全村人搬着東西準備遷移的時候,王少依忽然站在村頭,叫停了所有人。
王天龍看到是自己兒子也是有些莫名其妙,雖然平時他兒子表現的比同齡人聰明瞭很多,但是牽涉到全村人的大事,他沒想到自己兒子會出來擋路。
接着王少依竟然當着全村人的面,說出來一個驚天的真相,原來他發現了水生嫂不尋常的緣由.
雖然自從出了“鬼上身”那檔子事以後,水生嫂見人總是躲躲閃閃,但是王少依還是細心的注意到她走路的時候像是壓着步子在走,那種隱隱的死氣也更像是一種絕望的氣息。
後來,他故意把水生哥約出來喝酒,把他灌的大醉,也就是昨天晚上,安靜的那一晚。
到這裡他才向全村人說出了自己的猜測,他懷疑所謂的“鬼上身”只不過是水生逼着水生嫂撒的謊,從水生嫂走路的姿勢和臉上的神色來看,那更像是被水生施暴的結果。
這個話一出,人羣“哄”的一下就炸開了鍋,紛紛交頭接耳的議論起來。
水生嫂卻是“哇”的一下哭了起來。
水生也是跳出來把事情講了出來,原來他懷疑水生嫂和村頭的李大光棍偷情,因爲水生嫂每天都要偷偷摸摸去一趟李大光棍家。自那以後後,他就開始逼問水生嫂,最後實在氣不過就用上了暴力。
但是不管水生怎麼打水生嫂,她卻還是依舊偷偷摸摸的去李大光棍家,也不說爲什麼,而且有人問起也是說家裡招來不乾淨的東西。
一直在哭着的水生嫂卻是沒有反駁,似乎有難言之隱。
人羣又一下子沸騰起來,叫囂着罵起水生嫂來:“難怪不說話,原來是幹了偷漢子這等齷蹉事!”
王少依見人羣有些憤怒了,趕忙站出來說出了他的猜測。
原來他不僅腦子靈活,而且記憶力和觀察力也非一般人能比。在早年的時候,那個時候王少依也就五六歲大小,水生嫂在河裡洗澡曾經差點淹死,是被李大光棍兒給救活的,這事當時村裡人知道的人也有些,不過時間久了,大家都漸漸忘記了。
鬼上身的事情出來以後,王少依發現事情不尋常,他把村裡人排查了一遍,才注意到李大光棍兒,去探查了下才發現是李大光棍兒上山採藥把腿給摔折了。
水生嫂偷偷摸摸去李大光棍兒家,就是水生嫂在給他送飯。
而且落水救人難免有肌膚之親,這種事在封建思想裡是要被灌豬籠的,水生掃肯定是難以啓齒了,至於爲什麼不向水生說起,想必是顧忌他的面子。
等王少依說完,水生也是這時才意識到自己錯怪水生嫂了,忙跪在她面前磕頭認錯。至於李大光棍,平時跟別人很少說話,這次他沒有出村,村裡人也是沒注意到。
這就是站在門庭裡兩個人談論的村子裡的大事。
“噓,裡面好像有事。”高個子說了聲,他們就沒再說話了。
在房子靠東邊的一個房間裡,一箇中年男子倚靠在牀頭,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眼睛半閉着,口鼻上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了。
在牀的四周圍了一圈人,大多是婦女,這會都是淚雨梨花不停地在抽泣。
“爸!”
王少依剛走進房間就喊道,眼圈泛紅,胸口起伏,話語間止不住的顫音。
躺在牀上的正是王天龍,他聽到聲音微微側過頭,努力地睜開眼睛,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道:“你們先出去吧,我和依兒單獨處會。”
等他說完這句話,牀邊的那些人都相繼慢慢地退出了房間,最後一個婦女在門口猶豫了一下。
“媽,你也先出去吧,我過會出來。”王少依望了望那個婦女,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道。
那個婦女欲言又止,“嗯”了一聲,就出了房間。
“依兒,咳咳,你過來,爸,咳咳,有話對你說。”等到婦女出去了,王天龍忽然劇烈的咳嗽起來,前面明顯是在壓制着。
“爸。”王少依慌慌張張的走到牀前,望着牀上一臉憔悴的王天龍,伸出手輕撫着他的胸口。
過了好了一會,王天龍的胸口才漸漸的平復下去,他接着就說道:”依兒,老天有眼,你終究還是趕到了。”
王少依望着王天龍憔悴的臉龐,眼角泛酸,眼淚不爭氣的就流了出來,帶着哭腔說道:“爸…我…”
王天龍身子忽然有些顫抖,他忙伸手製作王少依繼續說下去,喘着粗氣說道:“依兒,爸快是要不行了,走之前我有些事一定要跟你說下,咳咳,這些事,對我,對你,對很多人都很重要,咳咳,你一定要聽好了知道嗎?”
王少依看到王天龍臉色莊嚴,顯然他要說的事情非常重要,趕忙退後兩步,屈膝跪到了地上。
王天龍望了一眼少年,接着轉過頭,眼睛望着木製的天花板,眼神有些渙散,像是在回憶什麼。
忽然,他的雙眼放出一陣精光,整個人散發出勃勃生機,突然猛地轉過頭,說話的語氣都變得非常的亢奮:“依兒,我知道你打小就聰明,以後凡事一定要一思再思,三思而後行知道嗎?”
王少依聽到父親的話連連點頭。
“還有。”王天龍的語氣忽然變得有些急促起來,“在我櫃子的第三個抽屜裡……有一本日記...你一定要記得...還有…還有...你的...名...字...”
王天龍的語氣忽然弱了下去,繃直了身子還想再說,但是眼神已經漸漸黯淡下去,眼皮也是緩緩地蓋了上去。
房間裡不一會兒就沒了聲響。
王少依一直在下面低着頭跪着,忽然聽到沒聲音了,猛地擡頭,看到王天龍已經閉上了眼睛,瞳孔猛地往內一縮,眼睛就往胸口看去,那裡已經停止了起伏。
“爸!!”
一陣哀嚎聲響起,迴盪在整個房間裡。屋外的人都被這叫聲怔住了,紛紛擡頭往房子裡望去,已經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哭喪,擺喪宴,擇良辰上山,下葬,處理完所有喪事之後,王少依打開父親說的那個牀頭櫃,拉開第三個抽屜,就看到一本泛黃的日記躺在那裡。
他找來一條板凳,把日記放在膝蓋上,小心翼翼的打開翻看起來,等看了一大半,發現裡面都是講述父親生平的一些遭遇,比較瑣碎,讓人看得漸漸有些睏乏起來。
忽然,他的眼珠子一亮,就看到了一篇很特別的日記。那幾頁紙非常的皺,似乎是被翻看了很多次,他順着日記往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