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州府城門之爭趨於白熱化,城下降軍一批批的衝到城門前拿着手裡的鐵盾敲砸着城門。往往是沒砸幾下就讓城樓上的守軍射殺了,越來越多的降軍屍首堆積在城門前,鮮血濃如厚漿似的流淌四溢染紅了城門前大片黃土。
金兀朮陰冷的笑着讓騎兵馬踏降軍的屍身騎射城頭守軍,笨重的弩矢被拆開重新安置在內城外,勢破宋軍的城門。趙立心繫着兩頭,既怕城頭兵士被金人射殺傷亡過重難以與金人抗衡,又擔心城門封堵受挫被金人破門而入,左右爲難之中讓他身心俱碎……
“篷……篷……”金人的弩矢接連攻擊着城門發出沉悶的巨響,城門後堆疊有半人高的條石被震的不住跳動。大宋的守軍讓城下的騎兵打的已經再無還手之力。趙立知道這不是守軍不拼命,實在是金人的攻勢太過於強悍,敵我懸殊太大了。想要硬撐等待援兵的到來,只有城下的兵士儘快的堵住城門。焦急!愁苦!惱怒一下子把趙立推上了一條看不見前路的深淵……
方子籌在城下冒着從天而將要人命的流失,號令着兵士爲奮力挖石運石的百姓頂盾檔箭。就在離自己咫尺之遙的城門外金人的刀劍已經可以插入門縫了,他們在劈砍着城門上的鐵栓。城門下的黃土也早被他們刨開了一個大洞。也有膽子大的降兵剛想從洞裡往城門下鑽,還沒等他腦袋進來就撞上城門後的大石頭了。人是肯定進不去了,降軍巴望着弩矢把城門給砸爛了再往裡衝了……
城外已經全是金人囂張的叫罵聲,天近黃昏時金兀朮見城門久攻不破也暗暗的着了急。抽劍大喝道:“弩矢繼續攻擊城門,步兵給我登城,今日一定要滅了那趙立!”金人騎兵掩護着扛着登城梯的步兵向着城頭輪翻射擊,趙立的守軍聽得城牆上木梯搭城的聲音知道決定生死的時候就在眼前了。兵士們把懷裡剩下的火油罐子幾乎是全都扔到了城下,金人登城的部隊又被大火給逼退了回去。
“嗚……嗚……”金人忽然間吹起了撤退的號角,城下的金軍開始退兵了。城外滿是火油燃燒着金人降兵屍首冒起的滾滾黑煙,刺鼻的焦臭味讓人隱隱作嘔。趙立擡起頭往城外張望着看到金兀朮和完顏昌正單腿跪地向着一隊風塵僕僕趕來的金人官員接旨呢,那金人官員身穿着一條奇怪的黃色大袍子,頭上戴着一頂尖角帽。在金兀朮和完顏昌的臉上洋溢着難以掩飾的狂喜,他們笑的越開心,趙立就越覺得心沉谷底……
金兀朮和完顏昌聽完金人官員的聖旨後,激動向着跪在地上的金人將領大喊大叫一些嘰裡呱啦的金語,將領們聽後個個是欣喜若狂。金人們都瘋了似的喊着同一樣的話,趙立聽不懂金語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但是趙立明白能讓金兀朮開心的下令退兵,對大宋而言絕對不是一件好事,正在趙立猜測的時候那個衣衫襤褸的降兵孔仁義頹然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太原……失守了……金人的大軍……已經佔下了太原……韓元帥被困了……”孔仁義無神的喃喃自語道。
趙立暴跳了起來,一把抓住了孔仁義的衣胸道:“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趙立因爲激動把身上的傷口全迸開了,鮮血又是汩汩涌出。孔仁義低頭無力的說道:“金人他們現在喊的就是……太原失守了……韓世忠被金人困住了……”
趕立放在了孔仁義抽劍喝道:“你胡說,韓世忠主帥怎麼會被金人打敗了呢?是你胡說……是你胡說,你……你敢擾亂軍心……我劈了你……”
孔仁義苦笑着說道:“我們被金人俘虜了大半年,對金語也能聽懂大半了。大將軍你若是不信可以問問和我一起被俘虜的降軍,他們也應該是能聽懂這兩句話的。能死在大將軍手裡總比死在金人手裡強,大將軍你動手吧……”
在孔仁義身後的降軍都跪在了地上求情道:“大將軍息怒,孔仁義說的……的確是沒有錯。城下金人現在喊的就是……太原已經被佔領韓元帥……”
“別說了!此事是金人的奸計,你們要是傳揚了出去我定斬不赦!韓元帥和金人作戰這麼久都是屢戰屢勝的,這是金人的奸計!這是金人的攻心計!”趙立始終想不通韓世忠元帥和張浚元帥再加上岳飛將軍他們兵強馬壯的怎麼可能會把易守難攻的太原給失守了呢?可是回頭一想金兀朮現在佔盡了上風,完全沒有必要用攻心計來騙人啊……
“咣啷啷”趙立整個人就像是被重拳擊中了一般,長劍脫手掉落在了地上,人癱軟的倒了下去……
“方將軍不好了,大將軍他昏過去了!”城頭有兵士向方子籌大喊了一聲。
方子籌急忙衝上城頭扶起趙立,掐他人中許久才把他給掐醒了。從未被金人打垮的趙立,從未被傷痛屈服的趙立此時卻嚎啕大哭起來。方子籌問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後也是痛心疾首,難過的說不出話來。方子籌皺着眉頭勸慰道:“大將軍勿要難過,勝敗乃是兵家常事。韓元帥自十八歲應募從軍,英勇善戰胸懷韜略。金人西路軍是金太祖完顏旻御駕親征又有完顏宗翰等名將相輔,金人軍勢着實不容小覷。韓元帥既能掛印主帥,我想這是韓元帥的誘敵之計也未嘗不可啊。大將軍你想啊,現在只是金人在傳揚罷了,究竟是戰事怎麼樣,我們現在誰也不知道啊?”
趙立長嘆了一口氣道:“昔年,韓元帥斬將奪關大敗西夏軍。江南方臘起義,也就是他去平定的。聽少秉你這麼一說,我心裡大爲寬慰,只要我們守住楚州府金人就不敢大舉南下。”
城頭兵士突然大叫道:“大將軍,有幾個金人走過來了。”趙立擦去眼淚翻身躍起,站在城頭一看只見金兀朮和完顏昌正帶着那幾個金人官員往城下走來。
金兀朮的臉上還掛着肆意的笑容,這也難怪金兀朮。就在半年前,金兀朮帶兵十萬南下侵宋被韓世忠和他夫人梁紅玉以八千人大敗金山。這便是著名於史冊的梁紅玉擂鼓戰金山的經典戰役,金兀朮倉惶逃回燕京就成了金國一直來背後說他的笑柄。也是金兀朮一直抹不掉的羞恥的烙印,剛聽聞西路軍大捷把韓世忠給困住了喜得金兀朮鳴金收兵了。
金兀朮停在了楚州府內城百步之外,望着趙立大笑着說着流利的漢語道:“趙立小兒,今日本欲取你項上人頭。算你命大你還不快大開城門。更待何時!”
完顏昌哈哈大笑用生硬的漢語道:“趙立……我可告訴你……只要你開了城門……我們或許還能給你一條生路……你可不要……敬酒不喝喝罰酒啊,大宋遲早就要完了……我勸你還是給自己留條後路的好……你城中的兵士能擋得住我金國的大軍嗎!”
孔仁義怒罵道:“你們金國大將勃烈極,當日也是對我們青州府這麼說的,可是你們在青州燒殺搶掠壞事做盡。大將軍絕不能開城門,金人的話不可信!”
趙立傲然說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我趙立是不會開城迎敵的,你們就死了那份心吧!”
“哎呦呦……趙立你可真是個傻瓜啊,你以爲就你一個小小的楚州府……就能力挽狂瀾嗎?我們大金已經佔領……太原,你們的主帥……都被我們團團困住了。哈哈哈……哈哈哈……”完顏昌毫無顧忌的大笑道。
趙立攥緊了拳頭怒道:“你們不過是危言聳聽罷了,朝廷尚未昭告。你們就不要得意的太早了,韓元帥文韜武略殺你們這些金狗指日可待。大宋遲早要收回失地的,你們總會被我們趕出中原!”
完顏昌笑的更狂妄了:“哈哈哈……哈哈哈……,趙立我再告訴……你一件事。你們當年的御史……御史中丞秦檜是我們的人,五六年前就是完顏宗翰……饒了他的狗命。還是老子我……把秦檜和他老婆王氏……送回大宋的!”
趙立胸口一窒,只知道秦檜花錢從金人手裡買命逃回臨安,花言巧語矇騙了高宗皇帝還封他做了宰相。完顏宗翰現在正在金人西路軍的主將,難怪韓元帥會被金人打敗……。趙立心裡萬種悲傷涌入全身,這個賣國求榮的亂臣賊子不除,大宋江山必定會斷送在他手裡。
金兀朮接言道:“趙立小兒,你還不明白嗎?山東被我大軍攻佔,那麼大宋就未出一兵一卒嗎?那是趙構整日花天酒地根本就不知道,哈哈哈……,你們大宋的文武百官現在正在西線忙於應付呢,趙立你還想他們會來救你嗎?你的飛鴿傳信現在都在秦相爺的壁爐裡躺着呢,哈哈哈……。”
趙立聽着金兀朮的話,氣的臉色鐵青。這山東被陷原來是秦檜彈劾了上呈的摺子,忽然之間趙立覺得自己像一個孤立在狂風駭浪中的一葉扁舟,看不見自己的前路也不知道大宋的前途。趙立心口在滴血,強忍着悲憤的眼淚大聲喝道:“金狗你們聽着,只要我趙立還沒死,我就不會讓楚州府落入他們之手。皇上是被奸臣矇蔽了他總有一天會知道真相,你們就等着被大宋所殲滅吧……”
金兀朮狂妄的笑道:“好,趙立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骨頭硬,還是弩矢硬!來啊,全軍出擊!給遠道而來的大巫師斡離,用宋人的心下酒。”
金兀朮身後的官員輕輕的在完顏昌耳邊說了幾句話,完顏昌愣了一會哈哈大笑着用金語說道:“金兀朮,大巫師說了這裡的怨氣沖天,他要有大用處!聖旨讓你帶着你的部隊回燕京,楚州府的事你就不要多問了。”完顏昌對趙立獰笑着,讓金兀朮都感到一陣不寒而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