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看着有點發懵,眼花繚亂的。
可這世上,或許其他的東西,他無法理解和接受,可如何玩鬧,朱厚照卻是再能理解和接受不過了。
他眼裡放光,隨即冷笑,朝着身邊一人道:“一羣白癡,進攻時竟沒有人拱衛左右兩翼,這足球,和行軍佈陣一般,豈是蠻幹的。”
不多時,便見一羣醫學生擡着一個面目全非的人出來。
那人在擔架上大叫:“打錯了,打錯人了,我們無冤無仇,無冤無仇啊……”
……
可觀看的觀衆,卻是興奮的嗷嗷叫。
進球和打裁判,都是能引發觀衆們興趣的燃點。
於是,歡呼和口哨聲,直衝雲霄。
人們津津樂道的議論着兩個球隊的優劣,各自的球隊球迷,痛罵着該死的裁判如何偏頗。
整個西山,無論哪個團體,俱都組建了足球隊,各種關於球隊的傳聞,亦是甚囂塵上。
工學院的球隊在數日之後,也成立了。
隊長朱壽帶着一幫子鉗工、銑工們,日夜埋頭操練。
方繼藩卻沒心思親自下場去踢球,他自認自己脾氣比較暴躁,生怕裁判們受不了。
哪怕是天氣越來越冷冽,也阻止不了人們的熱情。
奉天殿,弘治皇帝感受到了寒意。
京師已連下了幾日的雪。
弘治皇帝便每日貓在奉天殿裡。
“陛下……”蕭敬疾步而來,他身子微微的佝僂,低聲道:“淮河那裡……出事了。”
弘治皇帝恍然。
他擡頭,看了蕭敬一眼:“何事?”
“民夫譁變,說是不滿差人剋扣糧食,有一個打頭的,自居自己是伏虎天王,殺了官差,聚衆數千上萬人,襲了欽差的行轅,文公差一點,便落入賊手,被人救下,連夜趕回了京師……現在……他人就在外頭。”
弘治皇帝微微一愣。
他皺眉:“怎麼會出這樣的事。”
“工程實在浩大……”蕭敬苦笑,看了弘治皇帝一眼,意味深長的道:“原本是徵民夫萬人,可朝廷急於要治本,所以這一次,工程量大了一些,招募了七八萬民夫……”
弘治皇帝皺眉,其實這也是爲何,每一次大工程,都是欽命朝中高官親自去督促的原因,地方父母官,能徵發數百人上千人,已是極限,若是上萬人,非要巡撫親自出馬不可,可再往上,就是各部的部堂出馬了。
爲的,就是要防範於未然……
弘治皇帝痛惜的道:“賊人現在如何?”
“各地的衛所,已是傾巢而出,前往彈壓,幸得魏國公及時動作……誅了一些賊人,其他賊人,只好流竄,想來,不會滋生什麼大患……”
“可朕從內帑掏出來了這麼多的錢糧,現在卻沒了啊。”弘治皇帝並不覺得欣慰,他搖搖頭:“召文濤。”
劉健等人,卻是前腳來了,他們似乎也聽到了消息,目瞪口呆,沒想到這個時間點,就出了事,當初陛下願意從內帑裡撥付錢糧的事,大家高興的像過年一樣,誰曾想到……這才兩個月不到的功夫……
文濤一副狼狽的樣子,入殿,拜倒,哽咽的道:“臣文濤,萬死!”
弘治皇帝怒氣衝衝的瞪着他,狠狠的拍了拍案牘:“何至如此?”
文濤帶着哭腔道:“臣不敢辯駁,這……這實是臣疏忽了。誰料那招募的民夫之中,竟是混入了不少的白蓮教的賊子,他們混跡其中,成日造謠,老臣略有耳聞,命人捉拿了不少,本以爲,只要將人拿了,殺雞儆猴,便可相安無事,誰料……”
這裡頭,說起來也太複雜了。
現在是冬天,農閒的時候,正好修築河道,朝廷的糧草是充足的,可不少拉來的壯丁,顯然有所怨言,爲了安撫這個情緒,文濤還讓人給了一些工錢打發,可還是出事了。
這麼多人聚衆一起,任何事,都會無限的放大,哪怕是一個流言,都會使人生出不安,而一旦有人帶頭,對抗平日督促他們的督工或是差役,其他人要嘛是冷眼旁觀,要嘛,就跟着起鬨……
文濤泣聲道:“怪只怪,老臣不懂徐徐圖之的道理,只巴望着趁着農閒時,趕緊完工,可萬萬料不到……”
弘治皇帝鐵青着臉:“無能!”
無能二字,嚇的文濤打了個哆嗦。
弘治皇帝冷聲道:“發生這樣的大事,定是官吏欺民的緣故,固然賊子可惡,可若非如此,何以釀此大禍,命有司立即徹查此事,文卿家,你戴罪,聽侯處置吧!”
文濤臉色蒼白。
當初,高興的過了頭啊。
滿朝上下,都是歡欣鼓舞,預算一再提高,徵募的民夫,越來越多,爲的,就是想一次性解決水患,畢竟,這一次天子掏錢,現在陛下有銀子,還不少。
文濤萬念俱焚:“臣……萬死……”
起身,又行了禮,方纔怏怏告退。
弘治皇帝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他看了一眼隨來的劉健等人,劉健一臉慚愧。
作宰輔的,真是難啊,上頭,要應付天子,下頭,又是百官,可哪一個大臣是省油的燈,三不五時,就有簍子來,此次靡費的錢糧,有數十萬之巨,結果……一場人禍,統統毀於一旦,那這河堤,還要修嗎?
他忙道:“老臣萬死……”
弘治皇帝擺擺手,努力的剋制自己:“好好的善後吧,大理寺和都察院,要好好徹查文濤,以及相關的官吏,對於賊子,能招撫的,招撫可,彈壓亦可,這是魏國公的事。”
劉健等人,羞愧的無地自容:“臣明白,臣等,這就去辦。”
弘治皇帝揮揮手。
“馬卿家……”弘治皇帝突然想起什麼。
那馬文升預備要走,聽到陛下的傳喚,忙是駐足:“陛下還有什麼吩咐?”
弘治皇帝凝視着他:“前些日子,朕聽你說易經,講這命卜之術,卿家何時,對這個有興趣了?”
“這……”馬文升汗顏道:“這只是臣的小小愛好。”
弘治皇帝苦笑:“朕倒覺得,近來有些流年不利了,這也是命中註定的嗎?卿家何時開始學的?”
馬文升遮遮掩掩,卻又不敢欺君,只好道:“臣不敢隱瞞,臣前些年,也是流年不利,喝涼水都塞牙縫,請了不少的算命先生來測算,可大多都不準,後來臣有些急了,索性,自己……來琢磨着命理……”
“……”弘治皇帝瞠目結舌,本想開口說,朕也想算算,可細細一想,又覺得不妥,便揮揮手:“這是旁門左道……”
“是,是,臣慚愧。”
弘治皇帝擺擺手。
弘治皇帝隨即,低頭看着奏疏,心裡略有不安。
銀子沒了。
他之所以沒有發怒,是因爲想等此事徹查之後,再作決定。
他突然想起什麼,擡頭看了一眼蕭敬。
蕭敬嚇尿了:“陛下……”
“太子在做什麼?”弘治皇帝語氣很平靜。
蕭敬心裡想,陛下心煩意燥時,就問太子,問了太子,便更生氣……
他心裡嘆了口氣,支支吾吾。
弘治皇帝道:“還在制他那會動的車。”
“是,是,不過偶爾……”
“偶爾?”弘治皇帝一臉疑惑的看着蕭敬。
蕭敬不敢隱瞞啊,他拜下:“偶爾踢球。說是……總決賽……”
踢球……
弘治皇帝疑惑的看了蕭敬一眼:“蹴鞠?”
“差不多。”
弘治皇帝搖搖頭:“這個傢伙啊,朕是懶得教訓他了。”
蕭敬笑吟吟的想說什麼……
弘治皇帝突然道:“什麼是總決賽?”
“好像是說,許多球隊決勝,最後選出最強的兩個隊,進行決勝,前些日子,就選拔出了兩支球隊,一支是定興縣的採石隊,還有一支,便是太子殿下……組成的……組成的……”
“組成的什麼。”弘治皇帝面上風淡雲輕,眼睛盯着奏疏,不過顯然,他沒什麼心思在奏疏上。
蕭敬踟躕了好久,才道:“‘狗裁判不公’隊!”
“……”
弘治皇帝腦子有點懵。
老半天回不過神來。
他細細琢磨和推敲了老半天,也無法理解,這是什麼樣的腦殼,纔想出這麼個玩意。
弘治皇帝便長嘆一聲:“他也難得玩鬧,就讓他鬧一鬧吧,朕不想管他。”
雖是這麼說,可心裡還是悵然。
主要是心情有些不好,於是突然道:“比賽何時開始?”
蕭敬哭笑不得的道:“還有兩個時辰。”
弘治皇帝頷首點頭,低頭看了一眼奏疏,覺得索然無味:“去西山走一走?”
他說着,將奏疏推到了一邊,當家太難了,哪怕是再怎麼縝密,最後總會發現,有一個察覺不到的地方,會掉了鏈子。
想着無數的錢糧打了水漂,想着賊子們還未招撫和剿清,想着文濤的無能……
弘治皇帝站了起來:“朕今日,什麼心思都沒有,去看看太子吧。”
蕭敬覺得這去看看太子,和去打一打太子差不多的意思,有點嚇尿了,自己……這算不算泄露了太子的機密?太子殿下,不會又記恨上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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