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問完這話,吳雄就覺得這答案顯而易見,這曹漢民是偷偷跑到人家媳婦房裡來的,到底心虛,就算聽到什麼響動,哪裡敢跑出去觀瞧便把話一轉,問道:“你怎麼不搖醒柳氏,讓她出去看看”
“我搖了,不過我感覺她好象壓根就沒有睡着,因爲我碰她的時候,感覺他全身都在發抖,我以爲她害怕,心疼,就輕輕摟住她,她立即掙脫我的懷抱,推開了我。 我說外面好象有聲音。說是不是出去看看。她想了想,還是沒出去,我們倆又這樣坐着。又坐了一會,我說天快亮了,我是不是該走了她說等一等,她還是去看看再說。然後拉開門出去了,接着我就聽到她在正屋的叫聲,我以爲劉虎又在打她了,氣得什麼都顧不得了,衝到了正屋,我一進去,看見柳姐一個人站在那,當時走廊一角掛有燈籠,屋裡能朦朧看見人,我走過去想問她,就覺得腳下黏黏的而且有點滑,然後聞到一股子血腥味,我低頭一看,就看見地上躺着一個人,也不知道是誰,我嚇了一跳,就聽到柳姐說:他,他死了,你快走我更是大吃一驚,蹲下身看,發現屍體全身是血,臉上還蓋了一塊紅色的手絹”
秦元和吳雄又相互看了一眼,秦元插話道:“你進去的時候,死者臉上已經蓋有紅手絹了嗎”
“是的”
“你碰過沒有”
“沒有”
秦元想了想,分析了一下曹漢民的口供,到目前爲止。秦元還沒有發現任何破綻,因爲他合乎情理。
吳雄對曹漢民道:“你接着說。後來怎麼樣了”
“我看那屍體很像劉虎,但是臉是蒙着的。所以我蹲下身,大着膽子想去揭開那紅手絹看看到底是不是劉虎,卻被柳姐一把拉住,把我拉出門外,讓我趕緊走,最好出去躲幾天。我那時候也慌了神,都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便慌慌張張往外走,柳姐追出來。讓我等等,然後回正屋裡取了一包銀子出來塞給我。我那時也沒了主意,便逃出了劉家,回到住處,天亮了之後,我發現鞋子上有血,就趕緊脫下來刷洗,完了曬乾,然後穿着去跟掌櫃的告假。當天就趕回老家了。”
秦元問道:“柳氏當時身上有沒有血”
“有血,身上沾有血污,我問她怎麼了她說剛纔進屋踩在血泊上摔倒了。”
兩人問完,吳雄吩咐將曹漢民押下去先關着。問皁隸怎麼柳氏還沒有帶到。皁隸說已經帶到了。只因兩位元正在詢問人犯,所以沒敢打擾,在外面班房候着呢。吳雄吩咐將柳氏帶進來。
柳氏進屋。一臉木然地站在那裡。
吳雄冷聲道:“曹漢民你認識吧我們已經把他抓起來了”
柳氏神情立即緊張起來,急聲道:“不關他的事這件事與他無關。你們不能抓他”
“怎麼與他無關”吳雄冷笑道,“劉虎被殺那天晚上。他躲在你家裡一整夜,你們兩做了什麼你們兩心裡清楚當晚劉虎就死了,而你的身上和劉虎的鞋子上都有血,鞋底圖案跟現場鞋印一致,證明你們兩都在屋裡,不是你們兩殺死了劉虎又是誰你們兩如何勾搭成奸,謀害親夫的還不從實招來”
秦元愣了一下,想不到吳雄已經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不過轉念一想,這個推論也非常符合常理,曹漢民雖然不承認有姦情,但是他腳上穿有柳氏做的鞋子,還有那麼曖昧的鞋墊。案發當晚兩人又在同處一屋,說不清道不明。最要命的,還是兩人身上都有血跡,而且都承認當晚進了屋子,而劉虎被殺時又沒有旁人在,這不能不讓人懷疑是二人合謀殺了劉虎,雖然柳氏身高證明她不太可能實施了行兇行爲,但是曹漢民的身高沒有問題。因此,吳雄得出這個結論,邏輯上是說得通的,而且也有證據證明。
柳氏臉色慘白,薄薄的嘴脣輕輕哆嗦着,道:“我們,我們沒有勾搭成奸,更沒有謀害親夫”
“曹漢民都已經招供了鐵證如山,你還想狡辯”
柳氏顫聲道:“他承認殺人了”
吳雄眼珠一轉,點點頭。
柳氏無力地扶住了牆壁,低着頭,片刻,有淚珠從她臉頰滑落,吧嗒掉在地上。
吳雄和秦元互望了一眼,都沒有說話,靜靜等着。
過了好一會,柳氏才擡起頭,眼圈滿是淚花,道:“他在說謊,他想幫我的有道理,那咱們繼續查可是現在該怎麼查呢”
“提審柳氏”秦元道,“將實情告訴他,她一定還有什麼事瞞着我們”
吳雄道:“你如何得知她有事瞞着”
“很簡單。他既然喜歡曹漢民,叫他到屋裡陪她,爲什麼不前不後,偏偏選劉虎被殺這一晚呢”
“或許是巧合呢”
“這也太巧了吧就算是巧合,她叫曹漢民到屋裡,僅僅只是她說的,因爲喜歡曹漢民,而把他叫到屋裡陪她一夜兩人卻什麼都沒有做”
“這個,做不做只有他們自己知道。兩人瞞着怕出醜唄”
“不是”秦元搖頭道,“如果兩人真的勾搭成奸,按照一般的邏輯,作爲一個女人。不可能知道丈夫在家,偏偏把情郎叫到家裡來過夜從柳氏被劉虎毆打這一點來看,她在劉虎面前是弱者。管不了丈夫,所以不可能膽大包天到如此地步再說了。她平素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守婦道的一個女子。怎麼一下子就把一個大男人叫到家裡來奸宿呢而且當夜丈夫還在家這太不合情理了吧”
吳雄臉色凝重,道:“沒錯,就算兩人勾搭成奸,也應該是在外面找地方鬼混,最大膽也應該是趁丈夫不在家的時候叫到家裡來。絕無丈夫在家還叫來的道理。這麼說,那晚柳氏叫曹漢民來,是另有隱情”
“對這個隱情或許就是解開這件案子的一個關鍵必須查問清楚。”
“好咱們再提審柳氏”
“她要是死活不肯說呢”
秦元沉吟片刻,道:“我想我有辦法讓她開口”
“什麼辦法”
“你的辦法”秦元笑道。
兩人再次吩咐皁隸將柳氏提押出來。秦元道:“柳氏,我們現在認定,殺人的不是你,而是曹漢民”
柳氏急聲道:“真的不是他,是我殺的,我都說了。你們不要冤枉好人”
“好人”吳雄道:“你們兩勾搭成奸,也算好人他殺人,你也脫不了干係,一併都要處罰的”
柳氏道:“那就處罰我一個人行了,怎麼判都行,砍頭都可以,真的與他沒有關係。”
秦元道:“你先彆着急,其實我們也懷疑曹漢民是冤枉的,你也一樣,人可能不是你們殺的,原因很簡單,你們說的矛盾百出,一些關鍵疑點都存在問題,所以,我們懷疑你們兩誤會了,都以爲是對方做的,都想幫對方當晚的事情”
柳氏瞧了她一眼。道:“我在說我爲什麼要想殺他,不算是沒用的吧”
吳雄一愕,道:“好好。算你對,你接着說”
柳氏道:“這件事我想了很久。這樣的日子我再也不能忍受下去,我想過跟他私奔。但是,我不想過偷偷摸摸見不得天日的日子我要堂堂正正地做他的娘子而他是不會休我的,我也不願意被休。所以,我必須殺掉劉虎而且,要神不知鬼不覺的讓他死。不讓人懷疑到我的身上。那天下午,我讓曹漢民晚上來陪我,就是想跟他說這件事,只要他同意跟我一起殺掉劉虎,我就死心塌地跟他一輩子可是,他來了,我卻沒有勇氣說了”
“爲什麼”吳雄問。
“我想了很多,想到當初劉虎娶我時對我的好,想到我們的孩子,想到家人,如果我殺人的事情敗露,我死了,孩子怎麼辦爹孃怎麼辦孩子又會如何被人嘲笑總之,我心亂如麻,瞧着他就坐在對面,卻怎麼都開不了口。一直到四更天,我聽到他找的離開,我感到特別累,就昏昏地睡着了。其實說睡着了,也是半睡半醒的。所以曹漢民一叫我,我立即就醒了。他說聽到了響動,讓我去看,我去了,才發現劉虎已經被人殺死了我很害怕,我以爲是我睡着的時候,曹漢民殺的,因爲他以前就說過,他要殺掉劉虎的。我以爲是不是我的行爲或者語言給了他什麼暗示,讓他猜到了我的心思,所以趁我睡着了殺了劉虎,我嚇壞了,所以拿了銀子讓他跑出去躲幾天。經過就是這樣。”
秦元道:“你解釋了你爲什麼把曹漢民夜裡叫到屋裡陪你一夜的理由,我們也能理解,也很慶幸你及時懸崖勒馬沒有讓曹漢民幫你殺人。 不過,這些還是幫不了我們找到真兇,我現在需要你幫忙回憶一下,那天晚上你還聽到了什麼動靜可以幫助我們發現兇手的線索”
柳氏低着頭思索着,良久,道:“那晚上我迷迷糊糊的,隱隱聽到有啪啪聲,我半夢半醒的,好象夢見幾個村婦在河邊洗衣服,用洗衣棒擊打衣服,啪啪啪的。”
秦元心頭一凜,這應該就是兇手正在行兇時,鐵棍打在身上的聲音柳氏接着說:“當時我昏昏的,以爲是做夢,所以沒注意。”
秦元道:“曹漢民說了,當晚他聽到撲通一聲,好象什麼東西摔在地上,這才把他吵醒了,又聽到腳步聲,只是沒注意是男人還是女人的。這些聲音你聽到了嗎”
柳氏慢慢搖搖頭,又用手指撐住額頭,皺眉思索,良久,突然道:“是不是摔倒聲我沒注意,但是好象是有這麼一聲來着,但是想不起來了,不過,先前我說的聽到啪啪聲時,我還聽到另一種聲音,好像是用力時發出的聲音,那聲音是個女人的。”
“女人的聲音”秦元喜道,“這就是了你先前不是說你半夢半醒時好象夢見有幾個農婦在河邊洗衣,捶打衣服嗎肯定是聽到這聲音,所以讓你夢見這情景”
“女人”吳雄皺眉道:“行兇的難道是個女人從作案殘忍手段看,女人可做不出來這麼兇殘的事情吧”
秦元笑道:“女人發起狠來,並不比男人差”又問那柳氏道:“你想想看,會是誰呢”
柳氏搖頭:“我真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早就告訴你們了,而且這聲音我也不敢肯定是真的聽到了,還是夢裡產生的幻覺。”
秦元揹着手在審訊室裡轉着圈思索着,突然,他站住了,回身過來,對柳氏道:“先前曹漢民供述,說有個女人懷了劉虎的孩子,又得了重病,所以找劉虎要錢治病,這個女人是誰”
柳氏愕了一下:“不可能是她吧”
“爲什麼”
“她身材瘦小,只怕連雞都殺不死,還能殺人”
“我沒有說兇手就是她,只是多找一下線索,她究竟怎麼回事”
“她是劉虎在外面找的野女人還厚着臉找上門來,我見她可憐,反正他不找這個女人也會找別的女人,與其如此,不如把她納回家裡,反正她已經有了劉家的孩子。而且,多一個女人守着,或許他會多顧一下家。所以我就勸他把這女人納回家,可是他不聽,說不要我管,還打了我,曹漢民才生氣的。”
“她住在哪裡你知道嗎”
柳氏搖搖頭:“是劉虎在外面養的野婆娘,我怎麼知道在哪裡住或許是哪個窯子裡的女人吧不過不太像,看她那樣子,不像是那種破鞋。”
“她長得什麼樣子你能說說嗎”
“身材很嬌小,模樣嘛,馬馬虎虎,就是年輕,大概只有不到二十歲吧,男人就喜歡啃嫩草”
“我請衙門畫師來,按照你說的畫出畫像尋找她,行嗎”
“可以啊,不過,她真的不太可能是兇手她太小了,根本打不過劉虎等等對了,我忘了一件事,那天,就是劉虎被殺那天,我原本準備讓曹漢民幫我殺他的,所以我把薛醫生給我開的藥加進了湯裡,煮了一鍋藥膳雞湯。跟他說是滋補的,準備給他晚飯吃,可是他晚飯沒有回來,所以沒有吃,但是,那天我去廚房做飯,發現雞湯已經喝掉了大半,估計是夜裡他們端去喝了。”
“哦”秦元和吳雄又驚又喜,“這麼說,半夜劉虎吃了那加了鎮靜安神的雞湯,熟睡了”
“應該是這樣吧。”
“如果是這樣,那一個弱女子在突然襲擊的情況下,完全可能打死一個成年男子曹漢民說過,這女人最後一次來你們家裡找劉虎時,苦苦哀求他拿銀子救孩子,但劉虎拒絕了,女人絕望之下,曾經說過,要是孩子有什麼三長兩短,她做鬼也不會放過劉虎的。有這事嗎”
“嗯,就是我勸劉虎納她回家那天,她這麼說來着,劉虎打了她,還打了我。”
“這麼說,這女人心裡很恨劉虎”
吳雄道:“你懷疑是這個女人做的”
“一切皆有可能”
秦元豎起一個指頭微笑道,“這個女人被劉虎始亂終棄,孩子病危劉虎卻不聞不問,她心中肯定有恨意,而且,他們倆都證實了,這女人當時曾威脅過做鬼也不會放過劉虎,由此可見,至少她有殺人動機所以,咱們一定要找到她”
“那好,我馬上派人去找畫師”吳雄道。
很快,衙門畫師趕到了,按照柳氏的描述,畫出了那女人的相貌體態。經過柳氏觀瞧,有七八分相像了。當下畫師又多畫了幾幅,吳雄將畫交給捕快們,讓他們立即到各街道里坊尋訪此人。
柳氏曾預謀殺人,併爲此採取了預謀行爲,已經觸犯王法構成犯罪,是要處罰的,所以收監繼續關押。曹漢民雖然很可能不是兇手,但是在找到真兇之前,他的犯罪嫌疑還沒有洗掉,所以也繼續關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