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太清宗招收弟子已經過去了半年,落霞山又重歸寂靜,與俗世隔絕,徹底變成凡人眼中的仙山。
新招收的二百多名弟子也都開始踏上修煉之途,他們的到來,給凝重沉穩的太清宗注入一絲活力,尤其是二愣和小侯爺兩個,因爲體質特殊,隱然成了落霞山的寵兒。
劍宗禮元真人弟子衆多,但是其中最出色的無疑是武明威,是明字輩弟子中公認的第一人。二愣和小侯爺就被武明威收爲入室弟子,在二百多名新弟子之中,光芒閃耀,前途無量。
這天上午,兩個人出了劍宗大門,前往不遠處的一座松林,完成師傅武明威給他們下達的任務。小侯爺穩穩地走在前面,身穿一件白色道袍,面容沉靜,表面看去還真有點玉樹臨風的感覺;二愣稍稍落後他一個身位,他身上的變化最大:體型更加高大威猛,一股剛猛之氣散發出來,咄咄逼人。
二人的身後都揹着寶劍,小侯爺用的是一把細劍,而二愣揹着的寶劍,卻是十分厚重。兩個人、兩把劍,一陰一陽,一剛一柔,相得益彰。
前行五六裡,就望見一片黑油油的松林。二愣用手一指:“師兄,前面就是黑松谷,師傅叫我們去獵殺的鐵棘獸,想必就在林中。”說罷,身後的重劍握在手中,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兩個人入門半載,在師傅的指導下,前幾日剛剛引氣入體,算是達到納氣初期,所以,武明威給他們安排了這一次試煉。
小侯爺只是靜靜地點頭,目光卻注視着松林邊上一個上下飛舞的身影:想不到已經有人在此練功,多半是門內的哪位師兄?
漸漸接近黑松谷,終於看到那個練劍者,兩個人同時一愣,然後相視一眼,放聲大笑。
練劍之人,赫然就是破格錄用的陸羽。因爲他的五行之體實在是特殊,所以,新入門的弟子之間,將此事作爲笑談,經常說起。陸羽並不知道,自己已經小有“名氣”。
只見陸羽手中藍光閃閃,上躥下跳。躍到空中,不足三尺;落到地上,東倒西歪,身法糟糕之極。
再看手中的劍法,翻來覆去,就是最簡單的太清十六式,而且還不是很純熟,笨拙可笑。
二人越走越近,終於看清,陸羽並非獨自練劍,在他的身邊,不時有一隻只灰色的影子飛上飛下。
這些灰影長約一尺,長着蓬鬆的大尾巴,身體兩側長有兩個類似翅膀一樣的皮膜,使它們的身體可以自如滑翔。這是落霞山上特有的一種小動物——飛鼠,喜食松子和地上的菌類。
顯然,陸羽練劍的目標就是這些飛鼠。只不過,他的劍法實在太過拙劣,那些飛鼠基本無視他手中的利劍。
它們舒展着身體,靈活地穿過雜亂無章的劍光,然後落到地上,靈活短小的前肢捧起地上的山菇後,迅速沿着樹幹爬到樹上,將勞動果實藏進樹洞之後,又輕飄飄的飛下來。
小侯爺看到後不覺面露幾分譏意:“這位師弟,不知道修煉的是什麼劍法,莫非是傳說中的斬鼠劍法?”
“斬鼠大俠”似乎此刻才發現有人來到,挺劍四顧,最後終於看到了小侯爺和二愣。他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瞪了小侯爺一眼,然後嘴裡招呼道:“二愣啊,差不多半年沒有見面,現在好嗎?”
聽到“二愣”這二個字,二愣不禁皺皺眉頭:“小羽,我現在的道號叫做武清陽,是師尊給我起的,今後,你還是稱呼這個名字比較好。”
陸羽看出二愣的不快,暗暗嘆一口氣,他也已經聽說,二愣有幸被武明威收爲弟子,想不到,連姓氏也隨了師傅。
看到陸羽默不作聲,二愣隨口問道:“小羽,怎麼在這殺起飛鼠?”
“大師兄告訴我的,這些飛鼠是練劍的最好靶子。二愣,你可是劍宗弟子,劍法練得怎麼樣?”陸羽也不隱瞞,太清宗雖然屬於道家的修真門派,卻不限殺生。
“小羽,我現在叫武清陽。”二愣在“武清陽”三個字上加重語氣,現在,他可是太清宗的寵兒,不再是以前那個乞討爲生的二愣。
“這小子忘了本啦!”陸羽的心中感覺無比失望,於是又轉向小侯爺:“這位師兄怎麼稱呼,不知道是不是也隨了師傅的姓氏?”他已經聽同門說過此事,武明威收了兩個弟子,賜名武清陽、武清陰。
今天看到以前相依爲命的好兄弟忽然變成這般模樣,陸羽心頭騰起一股邪火。
小侯爺臉上閃過一絲寒芒,但是隨即又恢復常態冷冷說道:“我等既然虔心向道,就應該徹底捨棄塵緣,以前的姓名完全可以拋棄。”
說罷,忽然挺劍而起,身形飄起,手中的細劍寒光一閃,向一隻飛鼠斬去。
不料那飛鼠整日飛下爬上,身形靈活無比,在空中用力振動皮膜,輕巧地躲過武清陰的長劍。然後大模大樣地抱起一隻蘑菇爬到樹上,還向武清陰齜牙咧嘴地叫了幾聲。
“師兄,我們去殺鐵棘獸要緊。”二愣連忙給武清陰找臺階。
“也好,這些飛鼠,自然有斬鼠大俠料理。”武清陰失了面子,目光掃了陸羽一眼,然後率先向松林深處走去。
二愣向陸羽乾笑兩聲,揮揮手說道:“小羽,我們先走一步——清陰師兄,等等我……”
看着兩個人的身影消失在松林深處,陸羽的面上無喜無悲,看不出任何表情。
“道不同,不相爲謀,二愣,就當我們從未相識好了。”陸羽重新拔劍在手,緩緩舒展開劍勢,迎向一隻飄落的飛鼠。
飛鼠在空中靈巧的側移,躲過劍鋒,但是,一道白氣突然從劍尖射出,閃電般地擊中飛鼠的小腦袋。
白氣力道並不太大,但是,對於飛鼠這樣脆弱的小傢伙來說,卻是足以致命。
飛鼠的身體攤開,呈自由落體運動下墜,砰地一聲,重重落地,四肢抽搐幾下,顯然是活不成了。
一團黃影迅速撲到飛鼠面前,扯住它的耳朵,拉向陸羽那邊。看到小黃拉着比它的身體還要長出許多的飛鼠,陸羽臉上露出微笑:還真有點老鼠拉木杴的意思啊。
剛纔陸羽展現出的拙劣劍法,只不過是在人前裝模作樣。事實上,經過將近半年的苦練,他的劍法遠比武家兄弟看到的要高明數倍。
而且,他還能夠將體內的冥氣瞬間釋放,化作一團白氣攻擊,不要說飛鼠,就是二武口中所說的鐵棘獸,陸羽也曾輕輕鬆鬆殺死過兩隻。
只不過,鐵棘獸雖然比飛鼠兇悍,但是身上的靈氣卻還比不過小小飛鼠,所以,陸羽沒有將它們選爲獵殺的目標。
將第十隻飛鼠收進儲物袋之後,陸羽又繼續練劍,這一次卻沒有再斬殺飛鼠,而是將它們當做練習的移動靶子。
不大一會,武清陰和二愣的身影就再次顯現,只不過二個人早就沒了先前的瀟灑和銳氣,倒是多了幾分狼狽。
武清陰身上道袍撕開幾條大口子,上面還沾滿松枝草屑,有幾處地方更是滲出血跡,將雪白的道袍染成紅色。
二愣更慘,腿上一瘸一拐,卻還不得不急衝衝地趕路,生怕後面有什麼猛獸追趕一般。不過,他肩膀上還是用巨劍挑着一隻鐵棘獸。
這傢伙只比野狗大了一圈,渾身都是幾寸長的尖刺,不過現在折斷了許多,想來,它和二武之間曾經發生過一場激戰。
陸羽的嘴角微微上翹,心中暗道:兩個人都被一隻鐵棘獸弄得如此狼狽,還有臉在我的面前耀武揚威,實在可笑之極。
“佩服佩服,兩位劍法高超,大顯神威,不愧是新一輩弟子中的魁首。”陸羽擺出一副震驚的模樣。
“不敢不敢,比起你這個專殺飛鼠的大俠,我等還稍遜一籌。”武清陰成功獵殺一隻鐵棘獸,心情不錯,如果能再打擊一下陸羽,相信會更加愉悅。
陸羽心裡已經笑翻天,不過口中還是一本正經地說道:“未能親眼目睹二位大戰鐵棘獸的英姿,實在是千古憾事,二位能否再叫我看看眼界?”
武清陰似乎感覺到陸羽的隱隱譏諷之意,他冷哼一聲,心中已經在盤算如何給陸羽點教訓:一個不入流的小子竟然敢嘲弄小侯爺,我叫你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小侯爺睚眥必報,而且,陰毒無比,這大概和他純陰的屬性有關吧。
反正十隻飛鼠,足夠一天的修煉所用,陸羽也不願意再瞧武清陰那副討人嫌的模樣,於是一言不發從地上抱起小黃轉身離去。
“哈哈,飛鼠大俠,回去一定要向師弟們學一學,幫大俠傳名……”身後,傳來武清陰那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其間,還夾雜着武清陽的幾聲大笑。
陸羽連頭也沒回,心中充滿不屑地回到自己的石屋。
此時已經是午後,叫小黃在門外守衛,陸羽就盤膝坐在蒲團上面,取出一隻飛鼠,然後,默默運轉玄冥錄上面的功法,很快一股淡淡的白氣從飛鼠的屍體上散發出來,鑽入陸羽的掌心。
持續了一刻鐘之後,飛鼠身上不再有冥氣冒出,陸羽也就收回雙掌,在胸前變幻幾個印決將吸入的冥氣都歸入丹田。
陸羽滿意的點點頭:落霞山上的獸類,果然和俗世不同,飛鼠雖然是最低級小獸,但是身上的冥氣卻也很充沛,由此看來,自己的計劃沒有錯。
要知道落霞山可是擁有一條地下靈脈,所以山上的飛禽走獸、花草樹木都受到靈氣的滋養,品質自然要高出許多。
陸羽的計劃就是:獵取山上的獸類,然後吸收冥氣,修煉玄冥訣。
他並沒有太貪心,直接去找巨猿一類的猛獸,而是量力而行,尋找那些靈氣充沛、而又不會對他有什麼威脅的小型獸類。
現在陸羽已經知道,修煉並非一朝一夕之功,急躁冒進,多半壞事;穩紮穩打,循序漸進,這才符合天道循環,所以他才選擇了飛鼠,作爲獵殺的對象。
至於什麼“飛鼠大俠”的名頭,陸羽才懶得去管,誰願意取笑就由他去吧,真真切切得到實惠纔是正路。
將第九隻飛鼠身上的冥氣吸收完畢,陸羽感覺到丹田之中無比充盈,讓他莫名想起乞討的時候,好不容易吃一頓飽飯之後的那種滿足感。
陸羽吸收飛鼠的冥氣已經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從最初的一隻,現在已經漲到九隻,他感覺到體內能夠容納的冥氣,已經達到飽和,剩下的時間,應該是用它們來疏通經脈,不斷增加身體的冥氣容量。這樣循序漸進,修爲也就會隨着不斷提升。
不過,還有一隻飛鼠,可不能浪費,雖然現在可用的材料十分豐富,但是回想起以前揀死貓爛狗的日子,陸羽決定不能暴殄天物。
於是,取出第十隻飛鼠,陸羽伸出雙掌,繼續吸收冥氣。和前幾次不同,冥氣再也不肯進入他的體內,都在陸羽的手掌中匯聚。
當飛鼠身上不再有冥氣冒出時,陸羽攤開手,掌心上多出一粒圓滑光潤的小圓珠,上面白光流動,如同一顆剛剛採摘的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