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明威哪裡還有心思宣判比試結果,他臉色鐵青,飛掠到二愣身邊,雙手按在二愣腹部,幫他疏通體內散亂的真氣,漸漸的,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從懷裡取出一粒赤紅色丹藥,塞進二愣口中,武明威猛然站起身,指着陸羽,鬚髮皆張怒地喝道:“只是同門較技,你出手爲何這般狠毒!”
陸羽見他胸膛快速起伏,兩手青筋暴起顯然心中憤怒之極,不過大庭廣衆之下,陸羽知道他礙着面子,絕對不會出手對付自己這個後輩。
陸羽恭恭敬敬施禮道:“請武師伯息怒,弟子修爲淺薄,一時求勝心切,出手不知道輕重,不小心傷了清陽師兄,還請師伯責罰。”
武明威強壓心頭怒火,冷笑幾聲:“我怎麼能責罰你,此事自有戒律堂過問。”然後抱起依舊昏迷的二愣,氣沖沖飛下擂臺。
臺下觀戰的外門弟子立刻議論起來,不過都抱着看好戲的心態。
戒律堂的鐵明心就在擂臺上,他瞟了一眼不遠處高臺上的三位師祖,只見他們依然正襟端坐,神色如常,似乎對這個事完全沒什麼興趣。
鐵明心就知道這件事必須自己出頭了,不過一方是劍宗很有前途的弟子,另一方更是道宗唯一出類拔萃的人物,一個處理不好,就容易引起兩派紛爭,實在有些棘手。
雖然他素來以“鐵面”著稱,但是這一次卻真真正正感覺到壓力,尤其是還有衆多外門弟子在場,不能叫人家看笑話。
緩緩走到擂臺中央,鐵明心面陳似水:“這場比試,道宗陸羽獲勝。”
這一下出乎所有人意料,本來以爲鐵明心出面,是要責罰傷人的罪魁禍首,卻不料只是宣佈比試結果。
劍宗弟子的陣營中一片譁然,就差罵娘了。武明威還算冷靜,目光一掃,將弟子的喧譁聲壓下去。
只聽鐵明心繼續說道:“但是陸羽在比試之中重傷同門,致使武清陽修爲盡廢,從此與修行無緣,按照太清宗門戒律,需進無情谷面壁三月。”
說罷鐵明心來到太清三祖所在的高臺上,低頭叩拜道:“最終如何判定,還請三位師祖定奪。”
鐵明心一點也不傻,這事明顯要得罪一方或者兩方都要得罪,所以他只不過提出處理意見,至於決定權,還是拋給三位師祖比較好。
其實這樣的事,每次比試都會遇到,只不過傷的若是那些無關緊要的弟子,也就無所謂了,可是這次似乎有點鬧大了。
三位真人相互看了一眼,一起微微點頭,但是心中卻都有些不以爲然,禮元師祖認爲這個處罰太輕,混元師祖則認爲有點小題大做。
不過在衆人面前,三位師祖還是表現出應有的風度,至少表面上顯得一團和氣,都點點頭,沒有二話。
鐵明心也暗暗鬆了一口氣,繼續請示:“明天的比試是否繼續?”
衆人也都極爲關注這個問題,盼了這麼多天,最後一場決賽要是泡湯,難免有點遺憾。
陸羽的心中也忐忑起來,剛纔的處罰他勉強可以接受,但是要取消比試資格卻並非所願,最少也要等給小侯爺一個深刻教訓再說。
禮元真人和混元真人對視一眼,誰也沒有做聲,兩個人心中雪亮:這時候要是隨便說話,恐怕就要背上護短的罵名。
場面一時變得微妙起來,整個廣場寂靜無聲。這時候青元真人忽然起身道:“這次小考,就是爲了檢驗新入門弟子的修爲,有點損失也是在所難免,不能因噎廢食。所以我提議,比試照常進行,等到比試之後,再實施處罰。”
另外兩位師祖也一起點頭稱是,青元真人置身事外,不偏不倚,最有發言權。
看到青元真人竟然會幫自己說話,陸羽也頗有些出乎意料,不過想一想也就釋然:道宗有不少弟子都折在劍宗手上,青元真人自然不會坐視劍宗一家獨大,這其間的微妙,只可意會而無法言傳。
一場風波就這樣消於無形,陸羽在二十多位師兄弟的簇擁下回到駐地,剛要回自己小屋,就有小童過來相招:“陸師兄,師祖有請。”
陸羽就知道這一關躲不過去,於是隨着童子來到混元真人的石室,只見師祖盤坐蒲團之上,低眉閉目,一副神遊物外的模樣。
他也只好垂首立在一旁,等候問話,過了良久,混元真人才緩緩睜開雙目,頗爲玩味地看着陸羽問道:“今日之事,你可知錯?”
“弟子不知。”陸羽恭恭敬敬地回到。
混元師祖臉上看不出絲毫喜怒:“據我所知,武清陽和你曾經是幼年好友,你卻重傷於他,下手如此無情,實在讓人心寒,未曾修道,先要修心,心懷善念,萬法自生。太清三祖之中,我修煉的時間最短,但是修爲卻是最高,原因就在於此。”
陸羽心裡嘀咕一句:“你也善念,看到好東西就想要,還有那個黑衣人何不邪又怎麼說?”不過這話是萬萬不能出口,混元真人就算脾氣再好,估計聽了也要暴走。
“請師祖容稟,正因爲武清陽和弟子原來有些交情,所以這次纔要廢掉他的修爲。”
“哦,那是爲什麼?”混元真人翻了翻眼皮問道。
“上山以來,武清陽本性盡失,道心不正,弟子怕他這樣修煉下去,早晚要害人害己。索性重創於他,重新過上凡人的生活,對他來說,未嘗不是好事。”陸羽不由得回憶起曾經的點滴不由得感慨道。
“哼,強詞奪理,別人的道路,豈能由你安排。陸羽修煉本來是逆天而爲,所以凡事要順應天道,這順逆之間,大有講究,日後你自然能夠感悟。”混元真人並沒有過於責罰陸羽,不過他的大道理陸羽也聽不進去。
“既然已經入圍三甲,那明日的比試,我看你還是放棄吧。”混元真人沉思一陣忽然說道。
陸羽知道混元這樣說肯定有他的用意,所以也不搭話,只是默默等他的下文。
“如今劍宗弟子視你爲眼中釘,恨不得除之後快,那個武清陰修爲可不比你差,一旦上了擂臺,刀劍無眼,我總不能明着袒護你吧。”混元真人幽幽地說道。
陸羽心頭微微一暖:看來混元真人還是怕我有什麼閃失,不過,和武清陰一戰,堅決不能退縮,當然如果混元真能照顧自己,給幾個法寶,那自己肯定就不會輸了。
只可惜混元真人並沒有如陸羽所想,賞賜點而什麼,而是盯着陸羽看了一會,忽然嘆息一聲:“你明日棄權,我也好給你開脫,就不必去無情谷面壁。你可知道,這些年進入無情谷的弟子,沒有一個能夠禁得住裡面的孤苦,都沒能熬到出谷之日。”
陸羽也不禁得神色一凜,入門三載,他也多少聽過一些關於無情谷的傳聞,那裡專門囚禁犯下大過的弟子,可是想不到如此危險。
可是陸羽轉念一想:不過去無情谷這樣偏僻之地,正好適合修煉,自己身上的秘密實在太多,如果真能一個人,倒也落個自在。
“師祖不必爲難,一切順其自然,這才和道宗的奧義相符。”
混元真人忍不住重新審視陸羽一番,最後嘆息一聲,揮手叫陸羽退下。
對於這位弟子,他的心中忽然涌出一種無力感,這種感覺,似曾相識,那還要追溯幾百年,在何不邪剛剛入門的時候。
回到自己石屋,陸羽將靈識投入指環,他當然不會冒冒失失地去闖無情谷,所以還是請教一下太清宗的老祖宗比較好。
太清宗是太清上人一手建造,沒有人比他更知道底細。
靈識滲進黑霧團,太清師祖高大的身形立即顯現。陸羽頓時感覺到一股強大的神識奔涌過來,自己彷彿一下子被看穿,不過他也不敢亂動,更不會去反抗。
“哈哈——”太清師祖爽朗的笑容響起:“不錯,你的噬魂天乾訣似乎進展不錯,怎麼難道修煉上又遇到什麼麻煩,快說,快說。”
陸羽的無形波一直密切關注着自己靈識,就在剛纔,那個一直潛伏的異常靈識忽然有一絲詭異波動,這讓他更加確定,這是太清師祖留下的種子。
幸好沒有用無形波將它根除,不然非露餡不可。陸羽心中暗自慶幸,表面卻露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
“弟子雖然只能私下修煉,卻不敢有一絲懈怠,唯恐辜負師祖厚望。不過今後幾個月應該不必擔心,弟子被責罰到無情谷面壁,可以安心修煉。”
到現在爲止,陸羽可以斷定這個太清師祖一定有問題,否則早就會叫他稟明三位師祖,讓他們想辦法了,何必叫他一個剛剛入門的弟子來承擔這樣的重任,而且還叮囑自己修煉這個功法切不可讓別人知道,還美其名曰免得別人生出邪念。
“哦,無情谷?我怎麼沒聽說過,宗門內什麼時候多出這麼個谷來,具體位置在哪?”太清師祖臉上也露出幾分疑惑。
陸羽將無情谷的大致方位描述一下,那太清師祖先是驚呼一聲,隨後面露喜色:“原來是那啊,你說的無情谷其實就是當年的離魂谷,那可是個好地方,不然我還想叫你去那裡修煉,現在正好省事。”
看着太清這幅摸樣,陸羽心中不明所以,不過也琢磨出點道道:這離魂谷內難道有孤魂野鬼,難道是修煉噬魂天乾訣的好所在?
不管怎麼說,陸羽原本還有些忐忑的心總算是放下,又請教一些修煉的法門後,靈識就退出指環,靜心準備明天的比試。
而在指環那黑霧團之中,太清師祖元神卻久久不能平靜,口中一直唸唸有詞,如果陸羽在場,就會聽到太清師祖翻來覆去只念叨着“離魂谷”三個字。
第二天,小考最後一場比試如期舉行。
因爲二愣被廢,所以青清和他爭奪第三名的比試也就失去意義,僅剩下陸羽和小侯爺這一場對決。
小侯爺躍上擂臺,依舊一副玉樹臨風,翩翩美少年模樣,相比之下,他對面的陸羽就要平凡很多,神氣內斂,沒有一點出彩的地方。
小侯爺目光冷冷地瞟了陸羽一眼,忍不住有些激動,從進師門一直到現在,這個窮小子就一直和自己作對,而且屢屢還能夠死裡逃生,並能得到師門長輩賞識,讓這個廢材都能有點不俗修爲。
這種種緣故讓他看到陸羽,便如鯁在喉,心有大大的不甘。
幸好現在自己修爲大進,正是報仇雪恨的好機會。雖然陸羽昨天和二愣對劍,展現出的實力很驚人,但是小侯爺並不在意,根據師傅推測,這小子最多也只是煉氣初期而已。
單單依靠逞着匹夫之勇打打殺殺,也只有二愣那樣的笨蛋纔會和他硬碰硬。
小侯爺鄭重其事地向四面的師叔施禮後,忽然朗聲道:“諸位尊長,這場比試我想棄權,不知可否?”
此言一出,臺下一片譁然:莫非這傢伙是被陸羽霸道的劍法給嚇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