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無恤夫婦離開後,又行了了數日,便來到一座山谷,此谷夾在兩座大山之間,山高蔽日,盡是黑石暗林,荊棘塞野,谷中的樹木多不生綠葉,枝丫扭曲,猶如怪張鬼爪,山谷深處終年濃霧不散,如地府一般,人稱此谷爲鬼谷。
行進谷中,展赤趴在莫無琊懷中,看一眼這片幽谷,馬上將頭埋進莫無琊腋下,就連平時好動的小白猿,也乖乖的拉着展無恤的手,一步一步跟着慢慢前行,生怕有什麼鬼怪出現。
突然,一聲驚悚的尖叫劃空而過,一個黑影閃現,直刺展無恤的眉心。展赤嚇得嚎啕大哭,莫無琊趕緊躲在一旁,哄他不要哭。展無恤則左手拉着小白猿,右手滑過一條弧線,身子側轉,一道白光立現身前。只聽噹的一聲,黑影撞在白光之上。那條黑影原來是一個黑衣人,只見她輕紗遮面,手持一把通體黑色的寶劍,刺中那道白光,原來那道白光正是展無恤放出的護身冰盾。黑衣人的劍光被冰盾所阻,她便在空中上翻,一隻腳蹬在展無恤的冰盾上,借力後躍,身體平行地面,像一支箭飛了出去。就在這空擋,展無恤將小白猿推到莫無琊身旁,他騰出左手,在冰盾上點點畫畫。這時,那黑衣人又一個翻身,雙足蹬樹,劍光在前,身影在後,又衝了過來。展無恤見那黑衣人快到,便雙手推送冰盾,只見他先前在冰盾上點畫的痕跡,化作一道道劍光,激射而出。那黑衣人便揮劍阻擋,一開始還能招架前進,隨着冰幕越來越小,劍光越來越密,黑衣人漸漸不支,她便急道:“老大,你還不快上。哎呀,我都快堅持不住了,你還磨蹭什麼?”
話音落地,過了好一會兒,才從密林深處走出一人,只見此人身形見狀,身穿灰袍,腳踏麻靴,臉上用一塊灰布遮擋,肩上背一把黑色重劍,寬厚比尋常寶劍大上一倍。灰衣人走過黑衣人身旁,黑衣人對他說道:“你也太慢了吧,這個人交給你了。”灰衣人無奈的搖搖頭,朝展無恤一抱拳,隨後右手慢慢拔出那把黑色重劍,就像拿起一根竹竿一樣輕。“請!”黑衣人道。只見那把黑色重劍揮動起來,黑影忽晃,密不透風,比之展無恤射來的劍光更甚。
黑衣人仗着黑色重劍,步步緊逼,一會兒工夫便來到展無恤的冰幕前,一劍砍下,展無恤的冰幕頓時四分五裂。展無恤和那黑衣人受到衝力,各自後退兩步。灰衣人見展無恤沒有拿劍,便將黑色重劍放回後背,隨即以拳腳向展無恤進攻。只見那灰衣人的招式沉雄剛猛,招招裂石破雲,展無恤的招式則輕靈飄逸,快如閃電。
轉眼間數十回合過去,二人不分勝負。那灰衣人道:“還不放出你的幻武卒?”展無恤道:“先領教完你的伏魔十三龍再放也不遲。”灰衣人道:“你可看好了。”
“一龍在水、二龍伏兵、三龍衝波、四龍攬月、五龍壓頂、六龍回日、七龍化形、八龍奪氣、九龍百變、十龍遁隱。”在一旁的莫無琊目不轉睛注視着二人拆招,口中默默唸着灰衣人使出的招式的名字。當她數到第十招“十龍遁隱”時,那黑衣人突然來到莫無琊近前,一把奪過展赤就跑,小白猿見狀,尖叫一身,飛身就追。黑衣人抱着展赤,在山谷間閃轉騰挪,展赤就感覺自己在空中飛來飛去,頓時高興起來,不住地向身後的小白猿招手,小白猿則以爲展赤有危險,追的更加緊了。
莫無琊見展赤被搶,先是一驚,看到是那個黑衣人的身影,便無奈的搖搖頭,繼續看灰衣人與展無恤過招。此時那灰衣人已使出伏魔十三龍的第十三式“真龍伏魔”。就見灰衣人周圍光圈環繞,越聚越多,猶如一條條游龍浮動。展無恤也不敢怠慢,手抓一把紅豆,準備隨時擲出。但聽二人同時長嘯一聲,灰衣人的游龍飛出,展無恤的幻武卒也已出現,兩相便搏鬥在一起。與此同時,展無恤使用遁身術,瞬間移到灰衣人身後,但灰衣人已不在原地。展無恤頓感不妙,就覺頭頂有掌風壓下。展無恤心道:“不好。”,隨即雙掌凝氣,向上連推五掌,就覺身體下陷,再看自己的雙腳入地已沒至膝蓋,幸的展無恤功力深厚,閉住九竅,纔不致受傷。
“妙,妙!師兄的伏魔十三龍更是爐火純青了,好容易見恤敗了一陣。”莫無琊笑着走到展無恤身旁,扶他出來。那灰衣人則飄落在二人身前,摘下面罩。但看此人皮膚白皙,方臉闊口,濃眉鳳眼,全身透着詩書之氣。要不是剛纔他大顯身手,任誰見了此人都會認爲他是以爲飽學宿儒的經術名家。此人便是春秋第一隱聖鬼谷子的高徒孫無語,他除了武功高深,更是博覽羣書,篤學博聞。
孫無語道:“莫師妹過獎了,我本不願與展師弟過招,可是拗不過無容師妹死纏硬泡,一定要我出手,我知道以我的功力決是傷不到展師弟的。”
展無恤道:“那是孫師兄手下留力,要不然我整個人就沒入地下了。孫師兄的伏魔十三龍已經練到隨意轉化了,剛纔剛打完第十三龍,突然轉到第十龍,十龍遁隱,進而又是五龍壓頂,讓人意想不到,我就是敗在這兩招的轉化之上。可以說伏魔十三龍隨意轉化,變幻無窮,何止是十三龍。”
孫無語道:“展師弟過獎了,你的幻武卒也是獨步天下,打敗公子罷敵就是最好的證明,江湖上可是無人不知。”
莫無琊道:“剛纔我沒看到孫師兄使第十一龍絕地飛龍和第十二龍龍鳴神火,第十三龍神龍伏魔就已出手,我就知道無恤要敗了。”
展無恤道:“孫師兄那兩招已使過了,只是太快你沒看清楚。”
莫無琊道:“那時鐘師妹剛好抱走赤兒,我就朝那邊看了一眼,沒想到孫師兄已經把那兩招使完。哎呀,光跟你們說話了,鍾師妹去哪了,赤兒還在她那呢。”
孫無語道:“鍾師妹和師父一樣,總是愛玩,她帶着展赤別出什麼差錯。咱們快去找找。”
三人正要 尋找,只見遠處黑白兩道光,一前一後飛至。那道黑光正是先前那個黑衣人,緊隨其後的正是小白猿。
待他們到近前,孫無語正色道:“還不快把赤兒交給你莫師姐。”
那黑衣人摘下面紗朝孫無語做個鬼臉。這黑衣人正是孫無語的小師妹,鬼谷子的愛徒鍾無容,只見她雖然皮膚微黑,但是生的眉清目秀,舉手投足見更帶着幾分豪態。鍾無容將熟睡中的展赤抱給莫無琊,說道:“這小傢伙真好玩,跟着我星馳電掣,竟一點也不害怕,我們繞着大山跑到一半,他還睡着了。還有這小白猿,跑的還真夠快,我用了七成功力才能把它甩開。”
這時展無恤把小白猿拉住,它還蹦跳着要跟鍾無容比試誰更快。
莫無琊看着展赤說道:“喜歡嗎?你也找個人嫁了,生一個吧。”
鍾無容道:“嫁就嫁,不過我要嫁的人得是人中之龍,將帥之才,不然誰能配得上我。”
莫無琊笑着道:“我們的鐘師妹定能找到她的如意郎君的。”
幾個人都哈哈大笑。展無恤問道:“師伯還好吧?我此次前來就是想請師伯收留小白猿,傳授它術法。我覺得它與師伯有不盡的緣分,在蔡國時,師伯就及喜歡這小白猿。”
孫無語道:“師父從蔡國回來後說他要閉關修煉,要創一套新的術法,想這幾天快要出關了,我們進谷再說吧。”
幾人走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就見前方密林深處有兩顆大樹,每棵樹杆都有丈許粗,四五人才能合抱過來,樹上枯枝纏繞,一直伸到地面之上,好像一堵樹枝織成的樹牆。幾人繞過樹牆,前面幾步遠處是一個山洞,洞中怪石嶙峋,甚爲恐怖。
走進石洞,轉過一個彎,猛然映入眼簾的卻是另一番景象。只見羣峰矗立,煙嵐四合,眼前橫起一匹白練,卻是雲鋪海,羣峰猶如玉筍,在白雲簇繞中露出角尖。此時正是日出東方,陽光照射峰頂,映出映山紅。山峰形狀各異,有的如小荷才露,有的似雪蓮盛開,有的更像出水芙蓉,真是人間仙境,瑰美無論。
幾人腳下是一條在山體上開鑿的石階,直掛雲端,名爲穿雲梯。孫無語帶着衆人拾階而下,穿行雲海,四周白霧茫茫,不見一物,整個人像在雲中行走。大約走了一刻鐘時間,才行至穿雲梯的盡頭,這時雲霧散盡,又是另一番洞天。就見眼前綠草茵茵,花團錦簇,藹藹香菸,氤氳遍地。不遠處是木屋石廊,環繞其間,廊前屋後,各種花樹,微風徐來,花瓣落處,猶似堆金。淙淙流水之音傳來,尋聲望去,卻是一簾瀑布,貼石流水,猶如泄玉。幾人下了穿雲梯,向上望去,雲鋪海下,山峰倒掛,懸在空中,就如海市蜃樓,鏡像白練上的羣峰玉筍。
展赤與小白猿從未見過如此奇景,興奮異常,掙脫大人懷抱,跑到亭臺水岸邊上玩耍,爬到高處,跳躍着要上那倒掛的山峰。小白猿跳的尤其高,只見它藉助地上的山壁,縱躍而上,眼看就要抓住那倒掛的山峰,可是每次都如水中撈月,徒勞而返。
鍾無容見小孩子玩的高興,她童心性起,跳過去與展赤、小白猿追逐打鬧,簡直就跟沒長大一樣。
孫無語帶着展無恤和莫無琊來到一座木屋前,說道:“家師正在閉關,算着時日,這一兩日就要出關,你們兩位先在此暫住,等師父他老人家出關後再去拜見。”
展無恤答道:“如此也好,有勞師兄了。”
孫無語與他二人閒談了一會兒,並問候了展無恤的師父春秋五隱聖的劍聖可好,再次謝了劍聖贈送湛盧劍之恩,與展無恤談了些江湖上的奇聞異事與新晉人物,又說了些劍術武功之事。
二人說話間不覺天暗了下來,孫無語準備了一些晚飯,盡是谷中果蔬甘泉,又到山中尋找鍾無容、小白猿,費了好大勁才把他們勸回來吃飯。他們又聊了一會兒,展無恤問起師伯又創了何種新術,不等孫無語回答,鍾無容搶着說道:“師父他老人家又創何術我不知道,但是孫師兄正在研究一種術,是從伏魔十三龍中演化而來,師兄你說是嗎?”
孫無語是一個謙虛謹慎的人,不像鍾無容快人快語,性格直爽,便說道:“我是有此想法,但現在還沒有什麼端倪。師父傳我伏魔十三龍時,說此術千變萬化,如要想精進需懂得舉一反三。我在修習伏魔十三龍時,時時謹記師父的話,現在雖不能說已運用到登峰造極的境界,也已屬上乘。但是,此後我再怎麼修煉,就像遇到瓶頸一樣,總是止步不前,對此我也十分苦惱。後來經師父點撥,說伏魔十三龍不只有武術招式那麼簡單。以後我再修習時,我就想,如能把伏魔十三龍的術理運用到其他術上,如劍術或者兵術是否會產生更好的效果,迸發出更大的威力,或者創造出一種新術,也未可知。”
展無恤聽完,嘆道:“師兄所思果然不同凡響,無恤從來沒想過這些,我要更加向師兄學習纔是。”
莫無琊道:“我看你再怎麼學也趕不上孫師兄,鍾師妹你說是嗎?”
鍾無容道:“展師兄一個人打不過他,你們兩個一起上不就得了,再不然就讓小赤兒也上,我就不信,你們一家子還打不過他一個人。”
幾個人聽了鍾無容這不講道理的話,都噗嗤大笑起來。此時展無恤嘴裡正吃着食物,一口噴了出來,大家笑得更是開心了。展赤和小白猿不知大人在笑什麼,瞪着兩雙萌萌的眼睛看呆了。
鍾無容道:“你們笑什麼,不是嗎?三個人的力量總比一個人大吧。”
幾個人應和着說:“是、是......”
鍾無容道:“跟你們幾個說話真費勁兒,還不如跟赤兒和小猿一塊玩好呢。你們兩個吃完了嗎,咱們再去玩一會兒。”
莫無琊道:“鍾師妹,今天太晚了,孩子們還要早睡,明天再去玩吧。”
鍾無容道:“我就知道你們沒意思。兩個小朋友,早睡早起身體好,晚上聽話,不要亂跑,我先去睡了。”說完也不跟其他人打招呼,徑自走了。
展赤和小白猿雖然老大不願意,但是母親說話了,他們倆也不敢違抗,乖乖的跟展無恤和莫無琊回屋休息去了。
莫無琊哄展赤和小白猿睡着後,便與展無恤對面而坐,二人運氣練功,這是他們夫妻二人多年的習慣。直到子時他們才睡去。
寅末卯初,莫無琊醒來,他自然的朝展赤和小白猿睡覺處看了一眼,不看則罷,一看便倒吸一口涼氣,那邊睡覺的只有展赤,小白猿不見了。莫無琊急喊展無恤:“恤、恤快起來,小白猿不見了。”展無恤醒來朝那邊看去,然後又看看門窗,沒有一點動過的痕跡。他便安慰莫無琊道:“可能是小白猿貪玩,自己跑出去了,一會兒就回來。”
莫無琊急道:“可是,你看那門窗。”
展無恤道:“我看到了,不用着急,你在此看着赤兒,我去找孫師兄問問,也許他知道。”莫無琊點點頭。
剛纔展無恤觀察門窗並無動過的痕跡,小白猿要想從門窗出去絕無可能,他之所以說小白猿貪玩,自己跑出去了,是在安慰莫無琊,不想讓他擔心。展無恤又想,小白猿如果翻身走動,就算自己在睡夢中,也能覺察的到。小白猿要是自己出去了,自己沒有不知道的道理,除非夜間有人將小白猿擄走。可是,當今世上,沒有幾個人能在自己身邊拿走東西而自己渾然不知,除非此人是絕世高手,功力在自己數倍之上,而且鬼谷又如此隱秘,不是一般的人能進的來的。不知此人是敵是友,又是如何進得鬼谷的......展無恤邊走邊想,不覺間到了孫無語處,進門便把情況說了一遍,又講了自己的所慮。孫無語也覺得事有蹊蹺,與展無恤急速回房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