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4章 理查的會員
在卡倫閱讀這份筆錄時，達克的內心有些忐忑，他倒是不覺得自己的筆錄做得有多凌亂和粗糙，因爲平時也沒有對比，沒對比自然也就沒“差距”。
達克是覺得審訊出來的內容，有些太離譜了；
離譜到如果不是卡倫在上面待着，自己需要抓緊時間把案情進展拿給他看的話，他會對這個異魔，進行二次甚至三次審訊。
卡倫擡起頭，看向達克，達克馬上後背一緊，下意識地說道：“卡倫部長，我這就去重新審訊一遍。”
“不用了。”卡倫搖了搖頭，“應該是真的。”
“真的？”
“因爲如果她要編織謊言的話，不會編得這麼離譜，只有真正的現實，纔會出現這種情況。”
“這……您說得很有道理。”
“不過，這裡面有一個遺漏。”
“請您示下。”
“被採集者的條件。”卡倫伸手在筆錄上輕輕戳了戳，“我認爲，她在選擇流浪漢下手時，是對流浪漢有要求的，不是隨便哪個流浪漢都有這個機會。”
就算是分包，但交上去的東西也是要經過檢驗的，公館裡的名流客人，和夜晚街面上的流浪漢，他們之間能有什麼共同點？
其實是有的，比如曾經是有資格進公館的，結果破產後淪爲了流浪漢。
“好的，我這就去審訊補充。”達克馬上轉身又去了地下室。
他又一次感受到了這個年輕人給自己帶來專業性上的碾壓感，上一次還是在白天針對自己請求的事件，這位年輕人直接說出劃在自己頭上的有很多其他人的壞賬；
走到審訊室門口後，達克深吸一口氣，心裡感慨道：果然，有些位置，真不是隻靠運氣就能爬上去的啊。
客廳裡，卡倫將筆錄遞給了理查，吩咐道：“給部裡打電話，通知……”
卡倫原本想說通知尼奧的，但想到最近的尼奧好像有些不穩定，所以，除非到需要拼命的時候，卡倫暫時還真不敢喊他出來幫忙做事。
至於阿爾弗雷德，卡倫已經在有意地不給他增添任務了，因爲他身上的職責實在是過多了些。
“通知維克，讓他馬上過來。”
光明餘孽上一次活動得太過劇烈，哪怕他們是有“編制”的，但近期依舊得進入靜默狀態避避風頭，所以維克現在是清閒的。
理查先起身去通知，通知結束後一邊看着筆錄一邊走了回來，這才問道：“你是覺得這件事不一般？”
“嗯，越是反常，證明越是有深挖的必要，我有種預感，這次可能是個大案。”
說完，卡倫看向站在邊上的盧茜，說道：“很抱歉，我希望徵用這裡作爲我的臨時辦公室，你看可以麼？”
盧茜馬上微笑道：“當然沒問題，感謝您的提攜。”
其實卡倫最後一句話是說給她聽的，很顯然，她也聽懂了。
如果這是一場大案的話，那麼自己的丈夫很顯然就能靠這次機會證明自己，而將這裡作爲臨時辦公室，等於是哪怕到現在了，秩序之鞭的力量已經正在被調動了，卡倫也依舊願意把自己丈夫綁定在這次的案件上，破案敘功時，自己丈夫的功勞份額將得到極大保證。
盧茜不由得有些唏噓，放在以往，自己丈夫每次好不容易做出點成績，都會遭受來自同僚和上峰的分割和掠奪，而且他們用的還是教會職場上的規則，讓你就算生氣都沒地方可以發作。
不過現在看來，這位卡倫部長是真的願意帶自己的丈夫。
呼，自己的丈夫終於可以不依靠自己古曼家的力量獲得扶持了。
其實盧茜想錯了，她的丈夫其實兜來兜去的，最終還是得靠她孃家。
很快，達克帶着補充上來了。
“藝術家？”
“是的，卡倫部長，演奏家、歌唱家、舞蹈家、作家等等……”
那個女異魔的目標是破產藝術家變成的流浪漢，那麼，那家公館的目標，應該就是現階段的藝術家名人？
這到底是怎樣一種奇特的要求？
卡倫默默地從口袋裡掏出煙盒，抽出一根菸咬在嘴裡，準備點燃時停住了，看向盧茜。
盧茜忙伸手道：“您隨意。”
然後，她將一個茶杯放在了卡倫面前，當作菸灰缸。
卡倫記得達克是老菸民，每次進丈人家門前都會煙燻一遍外面的花圃，但家裡卻沒一個菸灰缸。
不得已之下，卡倫還是將香菸放了回去。
但又思索了一會兒後，卡倫還是將煙重新撿起，不再照顧自己“小姨”的觀感，點燃。
吸了一口，這是艾森舅舅送給自己的煙，當即就有一股強烈的刺激感襲來，像是有人在伱腦子上開了一個洞，然後拿着一罐風油精往裡倒。
卡倫下意識地低下頭，初次抽它，還真有些不適應。
但一口煙吐出來，卡倫的意識如他所願陷入了某種主動的“迷失”，這時候，再在腦海中將筆錄細節過了一遍，一下子就有了新的猜測。
菸頭掐滅後，卡倫身子後傾，靠在了沙發上：“理查，你現在去部裡，把近期部裡對深淵神教的所有偵查報告都做一下彙總分析。”
“是，部長。”在正經事情上，理查會喊部長，平時相處時，他還是喜歡喊卡倫。
卡倫從口袋裡拿出自己的證件丟向了達克：“達克審判官，你現在去教務大樓，將近期深淵神教駐約克城辦事處的所有對公記錄，人員往來、物資往來，凡是有檔案可查的，都調取出來。”
達克接住了卡倫的證件，立刻點頭道：“是，卡倫部長。”
他的權限不夠，但卡倫的權限足夠了。
“另外，那個異魔，好好招待一下，她有戴罪立功的機會。”
達克馬上對自己的兩個手下吩咐道：“去辦。”
“是，老闆。”
“是，老闆。”
理查回了總部，達克帶着兩個手下去了教務大樓，餘下的兩個神僕則去了地下室。
客廳裡，就剩下卡倫、盧茜和露西婭。
卡倫看了一眼露西婭，問道：“你可以去休息了，明天還要去教會學校上學吧？”
露西婭點了點頭，和自己母親晚安後就回自己房間去了。
如果卡倫是一位中年部長，她還會撐着作陪一下，畢竟大家現在都出去了，自己母親一個人陪有些不合適，但卡倫太年輕了，年輕，可以抹除掉很多油膩的不適感。
其實卡倫這句話是唐突了，他潛意識裡是把盧茜和達克認作自己的“親戚”，也就疏忽了合適不合適的情況。
“我再給部長您倒些水來？”
“有冰塊麼，我喜歡喝冰水。”
“是我疏忽了，其實是聽母親提起過的。”盧茜很快端來了冰塊，然後在卡倫對面的沙發上坐下。
卡倫開口道：“可以看出來，你的生活很幸福。”
“是的，很幸福。”盧茜手撐着自己下顎，看着卡倫，“但絕大部分人都會先問我爲什麼會嫁給我的丈夫。”
“哦，是麼？”
“是的，從我們在一起時到露西婭這麼大了，這種問題就沒停過。”
“很煩吧？”
“不，沒有。”盧茜搖了搖頭，“我挺喜歡告訴別人我有多愛我的丈夫。”
“呵呵。”卡倫笑着點頭。
“卡倫部長不也一樣麼，我記得你的未婚妻是一個小家族信仰體系出身？”
小家族信仰體系麼……
還好普洱本貓不在這裡啊。
“是的，沒錯。”
“類似的問題，卡倫部長應該也經歷過不少吧。”
“我還好。”
盧茜換了一隻手繼續託着自己的下顎，說道：“也是，現在家庭關係裡，或者叫感情選擇中，男性似乎更能接受向下兼容，而女性如果這樣，會容易遭遇一些既定觀念上的衝突。”
卡倫放下水杯，說道：“我是支持男女平等的。”
“但客觀現實是客觀現實，至少暫時，是不以人的意志作爲轉移的。所以大家對卡倫部長您的未婚妻，會覺得挺正常，但往往會更注意我和達克。”
“確實是這樣，沒錯。”
“我是覺得自己滿意開心就好，我選擇我認爲的幸福，不會去做那些更多的奢求，或許，這也是父親母親一直以來，不太喜歡達克的原因吧。
我其實有一個姐姐的，但她早逝了，姐姐很優秀，曾是父親母親的驕傲，所以父親母親在我身上，其實有過對姐姐身影的寄託。
但我，讓他們失望了。
婚後，我在工作上，陣法研究上，個人境界上，其實都幾乎停滯了下來，父親母親應該覺得是達克的錯。
可是我知道，這和達克沒關係，小時候，我是有點生活在姐姐陰影裡的，當然，我不恨我姐姐，姐姐去世時我還小，艾森比我大一些，他和姐姐的感情更好，但我記得姐姐當初也是對我很好的。
我是真的比不上姐姐呀，個人天賦和個人能力方面，我真的做不到，述法官，真就是我的極限了，我天資平庸。”
一名述法官說自己天資平庸……好像有些不合適。
但放在古曼家，確實是這樣。
在陣法造詣上，德隆可以說是約克城大區第一人，艾森舅舅因爲精神問題，浪費了一大段的年華，但遇到卡倫後，他的陣法水平也在短時間內產生了突破。
就連理查，在一線隊裡，他不算突出，和菲洛米娜這種的沒有可比性，但是在普通信徒裡和那些公子哥階層裡，理查其實屬於優秀的那一批。要知道理查在認識自己之前，幾乎是散養狀態，父親精神病，母親不在家，他可沒什麼修行的動力。
所以，唯血統論是錯誤的，但完全忽視客觀現實的存在，也是不對的。
盧茜嘆了口氣，說道：“所以啊，我對達克也沒有什麼過高的奢求，因爲我知道，他其實一直很認真，也很努力，這就足夠了。”
卡倫開口道：“這世上，絕大部分內心煩惱，都源自於個人慾望程度超過了個人能力水平。”
盧茜聽到這句話後，一邊思索一邊微微頷首。
卡倫繼續道：“尤其是在夫妻關係裡，一旦有一方的慾望超過了能力水平，就很難幸福。”
“呵呵呵，卡倫部長您說得很有道理。”盧茜捂着嘴笑了起來，“可是您明明還沒結婚，爲什麼對婚姻看得這麼透徹？”
“從原理神教的某日期刊上看到的，你知道的，他們什麼都會去研究。”
“是的，您說得沒錯。”
“我去看一下那頭異魔。”
“我帶您去？”
“不用了，其實，你也可以休息了，你明天還需要上班，我覺得根據我和古曼家的關係，你不用對我這麼客氣。”
盧茜搖了搖頭，回答道：“但這裡不是古曼家，是梅尼特家。”
梅尼特是達克的姓氏。
卡倫聳了聳肩，說道：“你活該幸福。”
走進地下室，兩位留守這裡的神僕幫卡倫打開審訊室的門，然後很自覺地退出去。
審訊室裡的條件不錯，陣法佈置得很精細，一般審判所可沒這個待遇，但誰叫這家的審判官有一位專精陣法的述法官妻子呢。
女異魔正坐在審訊椅上，大口吃着蘸着維恩大醬的三明治，吃得很急促。
卡倫進來後，她一邊繼續大口進食一邊雙眼盯着卡倫，像是一隻……可憐的羔羊。
“慢慢吃，不急。”
女異魔馬上放下沒吃完的三明治，灌了一大口水強行將口中食物吞嚥了下去，她明白，叫你慢慢吃的意思是：別吃了，我現在有話要和你說！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卡倫.席爾瓦……”
“是您！”
“你知道我？”
“您的名字，很難不被人所知曉，但我不知道您的模樣，因爲……教會發行的報紙，對於我來說，太貴了。”
“那就簡單點吧，和你做一個交易。”
“我怎敢和尊貴的您做交易，請您儘管吩咐，我將無條件執行！”
“明天，你繼續你的日常工作，明白麼？”
“明白，您不想因爲我驚動他們，可是實際情況告訴您，我這種最底層的，其實失蹤個一兩天，他們也不會引起懷疑的，因爲我太渺小不起眼了。”
看來，是層層分包啊。
“但我不想出任何的紕漏，哪怕是再小的概率。”
“是，我明白，我會的，另外，如果您需要我在交接日做您的眼線幫你們抓人，我也沒問題的！”
她把卡倫要說的話，都提前說了。
“我會給你下毒。”
“沒問題，您儘管下，我相信，我的忠誠可以換到解藥！”
“呵呵。”
“您的名字，在我眼裡，像是頭頂的天空，請您不要懷疑我當下的忠誠。”
“這是我給你戴罪立功的機會，如果事情進行得順利，你將因爲你對秩序的功勞，而免於原先的處罰。”
“我想……”
“你還有條件？”
“是的，我想成爲編外異魔。”
“你沒有資格提條件。”
“是的，我錯了，但我就是想讓您知道，然後看見我突出的貢獻和完全的忠誠後，想到這件事。”
“繼續用餐吧。”
“好的，謝謝，很美味，我最愛大醬了，真的。”
這次你預判錯了，我討厭維恩大醬。
卡倫走出了審訊室，往上走時，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原來自己的名字在異魔圈子裡，這麼有用了啊。
來到客廳，盧茜站在電話機前對卡倫說道：“教務大樓來的電話，是首席辦公室，找您的。”
“好的。”
卡倫伸手接過話筒放在耳邊：“喂，我是卡倫。”
“請您稍等，卡倫部長。”
對面，應該是侍從官將話筒遞給了伯恩。
“卡倫啊，有事了？”
“頭緒暫時還不多。”
“我說，你就不能休息一下？”
“都這個點了，您怎麼還在辦公室工作。”
“隨時聯絡，萬一是大事的話。”
“請您放心，我會的，我絕不會放過任何一次讓您替我擔責的機會。”
站在旁邊的盧茜聽到這話，微微吸了口氣，她知道電話那頭是首席主教。
雖然自己父親現在也是主教，但主教和主教之間的差距，還是很大的，至於首席主教……更是絕對超然的地位。
掛斷了電話，卡倫知道，是達克拿着自己的證件去取檔案時，驚動到了伯恩，伯恩生怕自己又要搞什麼大事，而且又是涉外的。
這時，剛掛斷的電話又響了，卡倫順手又接了。
“喂，我是理查。”
“我是卡倫。”
“部長，我已經調取好了相關調查報告，正在做彙總，維克已經去了，應該很快就到。”
“嗯。對了，理查，我還需要你幫我辦一件事，那家公館應該是會員制的吧？”
“是的，是會員制的，新會員需要三名老會員推薦才能獲得加入資格。”
“去幫我搞兩張會員證吧，記住，不要驚動他們，而且，速度越快越好。”
“這個……卡倫啊，剛剛在我姑父家，小姑、姑父和妹妹他們都在，我沒好意思說……”
“你的意思是？”
“這家公館的會員證，我有，是以作家的名義辦的，叫理查。”
“呵……可是我需要兩張。”
“那個，我有兩張。”
“嗯？”
“用自己的名字辦了後，我覺得不是太方便，你知道的，去這種地方用本名，總是不太好的。
所以我就以鋼琴家的名義又辦了一張會員證……
叫艾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