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烈日高高掛在頭頂,我和爸爸在樹下的陰涼處隨便找了塊石頭坐下。
“溪兒,你先回去吧!這兒我守着就好。”爸爸用毛巾擦着滿臉的汗水對我說道。
天氣炎熱,已經有好一段時間沒下雨了,田裡的水也幹了,所以一大清早我和爸爸就來挖溪道把池塘裡的水引入田裡。
我,陽溪,楓妍村一個普通農家的女兒,爸爸是楓妍村小學的武術老師,在教學之餘,他也會忙着田裡地裡的農活和照顧在輪椅的媽媽。
“爸!姐!”
在我還沒來得及回答爸爸的話時,弟弟童稚的呼叫聲就傳來。
“小澈,你怎麼來了?”
“快回家,有好消息,媽媽叫你們回去。”
“什麼好消息?”看着小澈扯着我的衣襟往家裡拉,不由好奇問道。
“回去就知道了,快點啦!”
回到家,我握着媽媽遞給我的寫着“S大錄取通知書”的紅色本本,看着一家人高興的神情,心沉沉的,忍着心中的情緒隨手往桌上一扔。“爸,媽,我不讀大學!”
“你說什麼!?”三個聲音的驚呼都帶着不敢相信的情緒。
“我說,我不去讀大學。”
“姐!”“溪兒!”
爲什麼?”爸爸問到。
我一時沉默不語。
“我問你,爲什麼?就因爲怕我支付不起你的學費嗎?你認爲你爸就就這樣窩囊。”
“爸!不是這樣的!在我心中,你是最偉大的,怎麼會認爲你窩囊呢?我只是不想讀而已,一個二本的大學讀出來能有啥出息,我只想出去闖一闖!”我有意的把目光望向一邊,不敢直視自己的親人。
“溪兒,你這說的什麼話,你的心思難道我們做父母的不明白嗎?都怪我,若不是我這殘破的身體拖累這個家,也不會像如今這樣負債累累,讓做女兒的來操這個心,早知如此。我寧願死在那手術......”
“媽!不要說了!不是這樣的,這個家怎麼缺得了你,不要把什麼都往自己身上怪好嗎?”我激動的搶斷媽媽有些悲痛的話,“再說我已經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你們不要爲我操心,不是還有弟弟嗎?弟弟那麼聰明,一定能成爲大才子,別說是大學,以後成爲碩士,博士都有可能,我這個二流胚子,不是讀書的料,出去闖一闖,既可以打工還債,又可以爲弟弟攢學費,何樂而不爲?”
“啪!”
“爸!”“含泉!”對於這突然的變化,我一時反應不過來,摸着被爸爸甩了一巴掌的臉,卻感覺着不到疼痛。看着淚水盈眶的媽媽,看着手發抖的爸爸和擋在我前頭抱着我哭的弟弟,打在兒在身,痛在母心。此時的爸媽,一定很痛吧?特別是爸爸,他從來未甩過人巴掌,他一定是氣急了,也傷心急了。
爸爸握緊拳頭,對我喝道;“你給我聽着,在我眼裡,沒有女兒,兒子之分,如果你不想上大學,那以後也休想讓你弟弟上大學,只要你們想讀,我就算撿垃圾討米都會送你們完成學業。”
“好!我上大學!”丟下這話我就跑上樓,不敢再去看爸媽的神情,這一次我醒了,被爸一巴掌拍醒了。
晚上,爸出去了,我知道,他是給我湊學費去了。
第二天清晨,家門一打開,雪晴穿着一身夏天校服立在門前,額前的流海溼沾在額上,那校服也印上水印,顯然是疾跑流的汗所致。
“雪晴!”
雪晴滿臉笑容的把手裡的信封放在我手裡,“溪,事情我都聽小澈說了,你怎麼這麼傻呢?這錢是我找爸要的,你先留着急用。”
我笑了笑,把信封放回雪晴手中,並在雪晴來不及反應的情況下給了雪晴一個擁抱,“謝謝你,雪晴,有你這份情,夠了,有你的這份情誼和支持,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傻瓜,回學校吧!別忘了你快是高三生了,明年我還等着聽你的好消息哩!”
“溪。你...我...”
雪晴的話還未說出,樓外“唰”的停車聲,我們轉身一看,只見兩女一男從車內走出,帶着笑望向我們 。男生穿着黑白搭配的名牌休閒裝,大約一米七六的個頭,俊朗的面容,帶着柔和的笑,如輕風拂過,而兩女生,個頭略矮點的穿着素白迷你裙,垂肩的黑髮,一張看上去很活潑的臉,大大的眼睛清澈如水,另一女生牛仔配短恤。平靜的臉給人的感覺就是內斂,大有淑女本色。不用說,他們都是我的高中同學,男生叫顧瑞,而女生則是曉伊和琪妮。高個一點的琪妮不僅是我的高中同學也是我的初中的同學。只是不知他們此時來這......
“你們?"
“雪晴,每次你都快一步,哎,不服也得服呀!溪,你也真是的,這麼不夠哥們,有困難也不告訴我們。”顧瑞站在那半帶遺憾半帶指責的說到。
“顧瑞,曉伊,琪妮,你們怎麼知道的?”我感覺有些頭痛的問道,不會又是小澈的傑作吧?
“我們是眼看四面,耳聞八方,當然知道啦!而且我們的錄取通知書也到了,所以想想就知道了,X大,與你隔的說遠不遠,說近不近。”穿迷你裙的曉伊搶答到。
“恭喜!”
“同喜同喜!”
陽溪笑了笑,道:“你們三個都在同一學校,現在只剩我孤家寡人了。”
雪晴拍了拍陽溪的肩膀說道:“放心,明年我來陪你。”
“......"
最終以堅決態度拒絕了好友的幫助,但沒有任何時候比這一刻更高興的也更覺得慶幸的了,因爲我擁有了一幫可以有福共享,有難同當的朋友,我想要的,他們都給予了,這樣我已知足。至於其他,我想自己學着去承擔。
傍晚,送走了好友,我一個人跑到了後山的楓林坡,因爲突然想去那靜靜,卻未想有人已在那了,有些蕭瑟孤獨的背影。
“阿溪,你來了?”背影回過頭,淡淡地笑意,好像知道我要來一樣。
“語楓,你出關了?”又是半個月未見,他又吃了多少苦。
“嗯,出關了,W大的通知書來了,長老們放我出來了,我後天要去W市了。”淡淡笑容帶着幾分苦澀,這幾分苦澀卻讓我心深深一痛。
“恭喜你!”自己說出的話卻也多了幾分苦澀。
“你也是!”
俗氣的客套話在此時卻透着一股哀愁。
在楓林裡的一字碑前,我和語楓靜靜的站了很久,而那個碑上只刻了一個字:“妍”,繁體字,彷彿刻着歷史,刻着傳說,也刻着很多人的命運。
兩天後,語楓走了,去了W市。只是他不知道,我也走了,S市。他向北,我往南。
他留下了什麼我不知道,而我只留下一封信。
爸:
我走了,別擔心,我會去上大學的,照顧好媽和弟,不要爲我的學費憂心,有其父必有其子,所以,你女兒不是孬種,也不是溫室的花朵,而是雜草,生命力和奮鬥力頑強得很。
爸,我快十八歲了,也該有責任去奮鬥自己的人生了,女兒的學業不是你的義務,您的義務早在三年前就完成了,所以不要爲我負擔整個人生,有女兒的一天,就不會讓您撿破爛討米的一天,因爲你女兒是雜草,隨便在哪都能生存,爲女兒打打氣,加加油吧!
爸,對不起,女兒讓您操心了,謝謝您,謝謝您地那一巴掌,讓我清醒的明白怎樣纔是自己的人生。我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去籌備學費,如果少了,不是還有助學金嗎?所以請不要爲我擔心,武術之鄉的人不是那麼容易被打敗的,所以你女兒也不會給武術之鄉丟臉的。
記得要給媽信心,媽的信心和笑容纔是我們這個家最需要擁有與守護的,等着我,也等着希望,媽的腿一定會有治癒的一天。
不孝之女:陽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