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慶承元十七年五月,太子承德反,聖人問羣臣該如何處置,魏王同晉王皆當堂跪地,乞求聖人留長兄一命。聖人亦是不忍,遂將太子貶爲庶人。
其餘謀反同黨,全部誅殺,以儆效尤。
銀光青祿大夫岑景仁奏請立魏王爲儲君,聖人未有決議。
同時聖人坦言,皇后嫡出皇四女知春因命格有異,自由養育在賀司農家中,今特迎歸朝,封天寶長公主,以嶽州爲邑。
賀餘以身救駕,又教養公主有功,特封楚國公,可由長子承襲。
至於平遙,聖人隻字未提。之前雖然口頭封了平遙公主,可壓根兒沒有上過玉牒,此刻朝中正值多事之秋,又還有誰記得一個小小的賀知秋呢。
賀知春此刻正坐在尚文殿中,聽魏王一個接一個的說着他們小時候的事。
“阿俏,你看這張可是書聖真跡,被你在旁邊亂塗亂畫的,就是去找匠人修,也修不好了。”
賀知春瞧着也忍不住肉疼,“我小時候頑劣,四哥一定操了不少心吧。”
魏王眯着眼笑了笑,“可不是,在抱你回來之前,他們都叫某四胖,你來了之後,就不這樣叫了。因爲在你面前,某那不算胖。你小時候做的壞事,那說起來,三日三夜都說不完。”
“某的衣衫,就是薰了三天三夜,也都是一股子奶味兒!不過倒是有一樁好事,元豆出身之後,某可是比王妃還會抱娃呢!”魏王說着,有些得意。
他說着,又翻開了一個箱籠,“你看這裡頭,都是當年你的衣衫,還有一些玩意兒,四哥都給你留着,捨不得扔掉。”
賀知春環顧了一下這屋子,眼眶一紅,“可惜,我都不記得了。”
她都丟了那麼多年了,魏王還將這宮室保留着原樣,她一進來的時候,就覺得奇怪,這哪裡像是一個皇子的住所,零零碎碎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
原來都是她當年玩過的。
魏王摸了摸她的腦袋,“你不記得沒有關係,四哥都記得牢牢的。你看這個八寶球,你那時候常邁着小短腿,在院子裡踢球呢。你雖然小,可比其他姐妹們皮實多了,一天跳到晚,都不會累。”
“四哥在一旁看書,你就在一旁喲嚯喲嚯的叫着,一會兒要喝水,一會兒要吃糖……比元豆可難伺候多了。”
“日後你就好好的住在這宮中,不要隨便與人結怨,但是也不要怕。想要出宮,就遣人同韋貴妃說一聲,在宮門落鎖之前,一定要回來。”
賀知春點點頭,“四哥如今正忙碌着,在這裡同我一道兒說話,沒有關係嗎?”
太子倒了,魏王晉王吳王都有被立爲儲君的希望,現在尚未成埃落定,魏王應當正是忙碌的時候。
魏王的手突然一頓,過了一會兒才說道:“阿俏過幾日來一趟魏王府吧,嚐嚐你四嫂的手藝。”
賀知春猜想這宮中不是說話的地兒,笑着應了。
兄妹二人正說着話兒,就瞧見青梨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魏王不悅的看了青梨一眼,“在這宮中生存,怎麼動不動就急吼吼的,阮麼麼沒有教你規矩麼?”
青梨擦了擦腦門上的汗,“不好了,賀司農突然不省人事了。”
賀知春身子一顫,皺了皺眉,“不應該啊,阿爹的傷口癒合得很好,既沒有化膿也沒有潰爛,日日都請醫問脈一切皆好,是怎麼回事?”
她說着,忙不迭的將手中的東西放下了,招呼着阮麼麼準備馬車,要出宮去看賀餘。
如今離賀餘受傷已經過去了三日,正式封賞下來之後,賀餘便硬要她回宮住,是以她今兒一大早,便收拾了一些細軟,同阮麼麼進宮來了,住的正是魏王當年住過的地方。
她只帶了阮麼麼同青梨木槿,魏王又給了她兩個宮女,一個叫會點醫術的叫雲芳,另外一個有功夫在身的叫雲霞。
“聽聞一開始都好好的,晨起還用了雞湯麪,說是要歇一會。夫人見司農久未清醒,便去喚他,卻是喚不醒。二郎已經去請英國公了,三郎來宮門,求貴主攜太醫同去。”
魏王一聽完,趕緊讓人去太醫院請了太醫,一道兒去了賀府。
賀知春待馬車一停穩,便急忙的跳了下去,直接往賀餘的臥室裡衝,魏王趕忙跟上,看到崔九已經在院中候着了。
英國公正在牀邊把着脈,眉頭緊鎖。
賀知春剛忙上前問道:“伯父,我阿爹這是怎麼了?”
英國公搖了搖頭,疑惑的說道:“奇了怪了,既沒有發熱,傷口也好好的,怎麼就會不省人事了呢?單看脈象也沒有問題。之前用的雞湯麪,某也用銀針試過了,沒有毒。”
英國公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果斷的拿出銀針,從賀餘的傷口處紮了進去,再一拔出來,在場的人都臉色大變,那銀針竟然微微的有些發黑了。
賀餘這是中了毒啊!
賀知春怒火中燒,到底是誰,爲何要將賀餘置於死地呢?
顏昭玲更是嚇了一大跳,因爲這幾天藥都是她抓的,也是她煎好了之後端上給賀餘服用的。
“伯父,可有解毒之法?”
英國公搖了搖頭,“不知道中的是什麼毒,只能服用一些尋常的解毒藥,也不知道對不對症。”
賀知春身子一震,咬了咬嘴脣,“大嫂你放寬了心,家中無人會懷疑你,你先去清理門戶,查查府中有無可疑之人。我去去便來。”
魏王同崔九一瞧賀知春氣勢洶洶的樣子,趕忙追了上去,“我們跟着去瞧瞧。”
賀知春邊走邊問道:“四哥,當日我阿爹中箭之後,有幾個人曾經碰過他的傷口?”
瞧英國公剛剛的舉動,那毒很有可能並非是內服的,而是通過傷口外敷進去的,那麼能夠接觸到賀餘傷口的人,就都有機會了。
這兩日給賀餘看病的都是回春堂的大夫,那個大夫來往賀家並非一日兩日了,王氏久病,都是他過來瞧的。
他自然有顏昭玲同賀家兄弟去查。
魏王皺了皺眉,“賀司農中箭倒地之後,宮人們都亂作一團,將他擡上了榻。聖人遇刺,人人都很惶恐,擡他的那幾個人,都有可能下手。然後我上前點了幾個穴道,替他止血。等雨停了之後,那個太醫便來了,然後就是英國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