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知春悄悄的將袖袋裡的斷箭弩拿了出來,遞給了顏惟清。
顏惟清一看,皺了皺眉頭,又拿到鼻子下聞了聞,小聲說道:“沒錯,和那支應該是一樣的。黃色木紋,很光滑,有一股新鮮的木頭味兒。”
賀知春心中一緊,很有可能剛剛去射殺鄧老三的人,就是當初在太極宮中對着聖人放冷箭的人。
當然也有可能,不是同一個人,是擁有同一種弩箭的一批人。
李思文一倒,魏王的勢力被削弱,此消彼長,晉王又得了好處。
這一幫人,在幫晉王……
那爲什麼他們要畫蛇添足的,在第一次射殺聖人的時候,要亮出那個黑色的烏頭蛇印記呢?
如果是示威,那麼又爲什麼要把弩箭替換掉?簡直是吃飽了撐的。
有兩種可能性:
第一種,射第一箭的人,是烏頭蛇的人,包括之後死掉的下毒的王太醫,他們是一夥的,爲了當年柳氏母子被烏頭蛇咬死的事情而來。
而晉王的人,想要利用這件事情行事,是以換掉了烏頭蛇的弩箭,換成了自己的弩箭,日後再用這個弩箭殺人,就都能誤導他們,將所有的惡事全推倒烏頭蛇的主人身上去。
這樣子,晉王還是單純善良的好皇子,剷除障礙的惡毒手段都是旁人做出來的,同他一點干係都沒有。
第二種,那支刻有烏頭蛇的箭上,一定有什麼他們忽略了的地方。
比如說有暴露人身份的線索。
兇手剛開始想要示威,可是後來卻想起了上頭有破綻,所以將那支箭收了回去。
然後他們同晉王達成了某種協議,或者說他們選中了晉王成爲這場鬥爭中的勝利者。
不管怎麼想,有一個事實不能忽略,這個烏頭蛇背後的人,對魏王同賀知春而言,一定是敵對的。
這事情沒有什麼線索,只能先等王聞林回來再慢慢追查了,當務之急是李思文的事。
賀知春正想着,崔九已經牽着五花大綁的鄧老三進來了。
他將鄧老三往柱子上一拴,立馬跑到了賀知春跟前,拉着她左看右看的:“十五,你沒有事吧?幸不辱命,鄧老三抓到了。”
賀知春笑了笑,“沒事沒事,某這麼機靈,怎麼可能有事!”
崔九樂呵呵的笑着,一副我的媳婦兒就是聰明伶俐無與倫比的榮耀感,看得顏惟清打了一個寒顫。
兩人一道兒去了孫弗面前,賀知春壓低聲音說道:“鄧老三就是殺死高綿的兇手,孫大夫咱們先開堂審一次吧,有殺手要殺他,某怕夜長夢多,明兒再審見到的就是一具死屍了。”
孫弗剛想說誰敢在大理寺殺人,再一想起那被替換了的弩箭,又將到嘴邊的話吞了下去,“你可有把握?”
賀知春認真的點了點頭,附到孫弗的耳邊嘀咕道。
孫弗點了點頭,“那某這邊先準備,你去拿需要的證詞。”
等到太陽快要落山之時,大理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開堂審理前萊國公夫人高綿被殺一案。
由於大理寺審理的案子,大多數同官員,權貴有關係,因此這公堂與府衙的不同,未經特別批准,百姓是不能前來圍觀的。
賀知春擡眼一看,孫弗端坐在上,顏惟清在側記錄,而他們的左右兩邊,一邊坐着的是以英國公爲首的李家人,另外一邊是高糯的父親高律爲首的高家人,高綿的父親已經東陽長公主均在側。
最先帶上來的人,乃是杜大郎,以及高綿的貼身麼麼。
孫弗一拍驚堂木,問道:“杜大郎,高麼麼,本官再問你們一次,李思文同高綿有何關係?你們要如實招來。”
杜大郎紅着眼,看了英國公一眼,說道:“某夫妻二人鶼鰈情深,李思文對某的妻子不懷好意,幾次三番都前來糾纏,高綿很害怕,說李思文像是要吃掉她一般。”
“某遭了難,高綿來探監,同某說,李思文逼她與某和離,李思文當場大怒。”
高麼麼的手一抖,“附議。”
賀知春心中暗笑,叫你狂,用詞夾帶私貨說假話,一會兒就有你好看的了!
英國公手一緊,就想要插話,卻被孫弗一眼制止住了,他開口道:“李十五,請證人證詞。”
賀知春對孫弗行了個大禮,領了個郎中進來,杜大郎一看那人,眼神閃過一絲慌亂。
“林郎中,請問今年端午,萊國公府是否請了你去給夫人瞧病,當時是個什麼情形?”
那林郎中先對孫弗行了禮,這纔回道:“確有此事。當時晌午剛過,某好不容易歇了一口氣,拿出糉子準備吃,杜府的下人着急上火的來了,說夫人墮馬吐血不止,請某前去止血。”
賀知春點了點頭,“墮馬如何會胸骨斷裂?”
林郎中不忍心的皺了皺眉,“某當時也有此疑問,當時夫人的衣襟上,明顯有一個腳印,屋子裡亂七八糟的,地上還有瓷碗碎片。某好奇的問了一句,被人呵斥住了。某給夫人止了血,想要給她定骨。但是……”
他說着看了一眼杜大郎,“杜大郎說男女有別,夫人傷在胸口,只要止住血就行,定骨會另外再請女醫。某開了方子之後,便走了。”
若不是杜家倒了,他這輩子都不會說的,這長安城中,不知曉有多少外表光鮮亮麗,內裡齷蹉的人渣。
他的小醫館就在杜家一坊之內,十分的不起眼。
杜家若是有什麼不想讓人知曉的事,都是讓他去瞧的。
只是杜夫人那次,實在是傷得太厲害,他現在想起來,都有些觸目驚心。
他想着,頓了頓,“某並非初次去給杜夫人診脈了。她鬱結於心,經常私下裡偷偷的問某要金瘡藥,還有藥油之類的。”
高糯聽得,頓時淚如泉涌,衝上去就要打杜大郎,卻被東陽公主拉住了。
杜大郎一聽,淡淡的說道:“你胡亂說什麼?阿綿就是墮馬摔倒了,你瞧見的怕是馬蹄印吧?”
賀知春說着,又取了一本厚厚的冊子過來,“這是端午節當日,長安城諸個城門的詳細記錄,均沒有看到有萊國公府進出城的記錄。而且萊國公夫人,在端午節那日上午,還在自己家門口向乞兒施糉子,鹹蛋……又怎麼可能出城跑馬?”
“杜大郎可需要某將那些人街坊四鄰一一請來作證?”
賀知春說着,唏噓不已。高綿同李思文一樣,都是一個善良的好人,可惜好人沒有好報。
“你若是還不承認自己撒謊,那某這裡還有一份你的弟媳婦,城陽公主的證詞,你可要一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