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公最近的日子過得有些苦,聖人留他在長安監國,本來是一樁大好事,可他監來監去,發現了自己家中難以啓齒的事。
因爲有人上了摺子,參他的二兒媳高陽公主行爲不軌,做出了傷風敗俗的事情。
這事兒他花了大力氣才壓下來,原本他是不信的,但那上頭說得有鼻子有眼睛的,讓他一瞧着高陽公主不着家,心中就生疑。
看到旁人對着他意味深長的笑,也生疑,總是擔憂房家的頭上已經上出了一片青青草地,只有他們家自己人不知曉罷了。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難受了。
然而更難受的是,晉王徹底失寵於聖人,他站錯了隊,戰戰兢兢的不知如何是好?
他自詡聰明瞭一世,不料臨老還要晚節不保。
這些事兒,都讓他有些無精打采的。
他低着眉,雙手背在後背之上,踱着步子就上了朝,還沒有走到自己個要站的地方呢,就見着一羣人圍了上來,“房公,天寶公主來上朝了。”
房公一驚,擡眼一看,那個站在魏王身邊的,穿着一身親王服飾的可不是正是如今風頭正勁的天寶公主?
不少宗親還有貴族們都在議論紛紛,但是並沒有人出來多言,畢竟天寶公主已經不是初次上朝了。
房公冷哼了一聲,你們這些渣渣,自己不去說,想要推老夫出去受死,滾一邊兒去!
那羣人見房公都不言語,自覺無趣,轉頭又拉着相熟的人竊竊私語去了。
突然之間,有一個人感嘆道:“諸君有沒有發現,今兒咱們這大殿新換了內飾。”
房公聞言環顧了一下四周,用腳輕輕的跺了跺地,這年節還沒有到呢,聖人怎麼突然就換了這麼厚的新胡毯了,這得花多少錢啊,敗家子!
再一看那牆面也換了,就連柱子都胖了好大一圈,上頭依舊是各盤着一條龍,但是看上去,卻像是錦緞上繡上去似的,有些古里古怪。
房公覺得有些辣眼睛,心中暗道:你們去了趟遼東,是有多怕冷啊,給柱子都裹上棉被了!
白疊子雖然因爲天寶公主大力栽種,便宜了不少,但也不是這樣用的啊,敗家子!
而且這品味實在是堪憂啊!
他想着悄悄的走到了崔九身邊問道:“聖人這是唱的哪一齣?莫非高句麗風靡這種類型的,聖人中意,所以學了來?”
崔九笑了笑,“聖人的心思,某怎麼猜得透。”
房公嘆了口氣,今日不同往日,崔九都要騎到他頭上去撒野了。
正在這個時候,聖人來了,諸位大臣都不再言語,規規矩矩的站好了隊。
聖人笑眯眯的看上去氣色極好,看到了魏王身旁的賀知春,露出了慈父的微笑。
看得衆人一陣牙疼。
“衆位愛卿,朕的女兒天寶公主聰慧純孝,文能治國安邦,武能上陣殺敵,早在她出生之時,智遠大師便爲她批命,說她乃是帝星降臨,今後必成爲有道明君。因此,朕欲立她爲皇太女。”
朝堂之上頓時炸了鍋。
聖人說出來了,他就這樣直接說出來了!毫無半點鋪墊,寒暄都不來一句,甚至連一個象徵性的詢問都沒有加,那一句議事必加的“衆卿以爲何”呢?被你直接吞掉了麼?
文武百官一時之間都慌亂起來,雖然如今天寶公主獨領風騷,此番在高句麗立下蓋世軍功。
但是女子爲帝,簡直聞所未聞!
一位老臣立馬跳了出來,“聖人不可,歷朝歷代都沒有皇太女!這簡直是擾亂三綱五常,聖人若是一意孤行,就別怪老臣以死血諫到底!”
另外一位宗親頓時嚎啕大哭,“聖人啊,咱們老李家的皇位那是傳男不傳女啊,你若是傳給了天寶,那咱們這羣老兄弟,死了之後,哪裡有臉去見列祖列宗啊!”
房公也跳了出來,咬了咬牙,說道:“聖人三思,聖人有子,魏王,晉王,吳王皆可立。若是讓天寶公主繼承大統,那麼日後百姓家中,該如何分產?是不是出嫁的女子,也都爭搶着要分產業呢?此例不可開!”
“若是女子能夠當皇帝,那麼是不是意味着女子也能夠出仕,當將軍,同男人一道兒站在朝堂之上。聖人,天下之亂,始於次序之亂,望聖人三思啊!”
聖人的臉有些黑,朕也很爲難啊,可是不讓天寶當皇帝,那就要外姓女子當皇帝啊,到時候豈不是更加沒有臉去見列祖列宗?
魏王,晉王不提也罷,至於吳王,庶出的兒子也叫兒子麼?
聖人想着,看了崔九一眼,快啊,說點什麼啊!
崔九心領神會,立馬跳出來說道:“立儲君當立貴與賢,敢問房公,天寶公主乃是聖人嫡女,中宮所出,被封鎮國天寶公主,比肩親王,又有智遠大師批命,可貴?”
房公硬着頭皮道:“的確是貴不可言。”
“從治水到三縣大比,再到攻打高句麗,天寶公主遠超某些人,諸君都看在眼中,可賢?”
房公不言語,論這些能力,賀知春的確是很出挑。
她若是男兒,今日大殿之上,肯定就是一片叫好之聲,衆望所歸了,即便她是女子,這朝堂之上,反對她的也不過是五五之數,可見她的確是卓越異常。
“諸君且看自己身上穿的棉衣錦緞都是哪裡來的?每日吃的喝的,又是從哪裡來的?天慈每年做了多少善事,可仁?”
賀知春聽着臉有些發燙,崔九哥你吹捧得真好!
我才知曉自己又貴又賢又仁,簡直完美!
那最開始聲稱要血諫到底的老臣站不住了,將管帽一摘,吼道:“任她千好萬好,就憑她是女子,也不能坐儲君之位。若是老臣的血能夠挽回聖人的心意,老臣願意一死!”
他說着,朝着柱子衝過去,邊衝邊想,怎麼沒有人來拉某啊?再不拉真的要撞死啦!
可沒有人拉他,他只好硬着頭皮撞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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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臣先走一步了。”他撞完之後,往地上一躺,閉上了眼睛。
站在柱子旁的褚登善拿出手指戳了戳那柱子,笑出了聲,“劉老啊,別躺了,這柱子包了棉被呢,你頭皮都沒有破!”
那位劉老眼睛一睜開,摸了摸自己的頭,真的沒有流血,一點兒都不疼!
衆人此刻心中都在想,聖人實在是太奸詐了啊,他們就說爲何今日柱子胖了一圈,原來聖人裹上棉被,就是爲了防止有人死諫啊!
劉老有些訕訕的站了起來,猛的又朝着牆撞了去,牆也是軟的……
他有用頭撞地,結果地上鋪的胡毯厚如豬肚……
還讓不讓人好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