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說,是一招欲蓋彌彰的手法?
“大人上一回說,我們會回到大人身邊,不知又是何時?”月影坐沒坐相,在一邊歪着問道,“大人,皇宮裡頭悶死人,實在很無趣的,夫人不見了,要不我去幫忙找找?”
沈念一擡眼看着他問道:“夫人不見了,你知道去哪裡找?”
月影攤攤手道:“這可不知道,不是說還沒出城嗎,天都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要是人力夠,翻轉過來,總是能夠找到的。”
“若是有些地方,不許你翻轉過來呢?”沈念一微微笑着問道。
“大人的話,我不太明白。”月影撓撓頭道,“皇上已經放了這麼大的權利給大人,便是將整個天都城裡裡外外都交予在大人手中,這也是個極少見的機會。”
“總會有個疏漏的地方。”沈念一懂得百密一疏的道理,越是明顯的地方,越覺得不可能的地方,才越不容易被發現。
宮裡頭的侍衛再多,也是有數的,如今十之八九都爲了保護皇上被盡數調用,那麼其他留下的地方,勢必會變得薄弱,那麼暗地裡做些出閣之事,被發現的機會也會變小。
更何況,本來求的不過是藏一個人,沈念一自打孫世寧被擄走,一顆心始終吊着,對方卻好似同他做個貓捉耗子的遊戲,一拿一放的,一步一步將他引過去。
他眸色一沉,這個幕後之人或許當真是個熟手,對朱紫墨的過往念念不忘,又知道世寧的本事,明明目的地是兩照山,還有閒情在這裡消磨時間。
想想也是,那個密藏已經這許多年,也不急在一時,便是換作是他,也必然是步步爲營,勢必等待一個絕不會失手的良機。
月影也是個極爲聰明的,目光閃動,發聲問道:“大人的意思是,宮裡頭的刺殺,另有陰謀。”他笑起來,臉頰上有個酒窩,看着很是孩子氣,“或者說夫人就在宮裡頭!”
說着話,眉頭又皺起來了:“哪個不長眼的,把大人的夫人送進宮裡頭,真是叫人爲難。”
“是啊,是爲難。”沈念一點點頭道,知道在宮裡還是於事無補,哪怕如今後宮沒有嬪妃,但是每一宮每一殿,要藏下個人實在太容易,要進去搜捕,又何其困難,便是哪一個太妃都不是那麼好說話的,大理寺和刑部的人總不能衝進去搜查,搜出來還能說上句話,搜不出來,到皇上面前去哭訴,畢竟都是先帝的妃子,哪裡得罪得起。
月影聳聳肩膀道:“大人,我們也不能明知道夫人就在宮中,不做出些舉動來,對方必然在暗中探查,想要看我們的動靜。”
“對方對我們實在太瞭如指掌了。”沈念一知道一言堂的勢力肯定不僅僅是江湖中的一個門派,如今連西樹國一併牽扯進來,皇上被驚動,也下了要盡數全面剿殺之意,可惜數十年都不能撲滅的星星燎原之火,不知這一次要用何等的代價方能夠完成夙願。
他相信皇上同樣不願意白忙乎一場的,否則豈非讓一言堂的人貽笑大方。
“大人,宮裡頭的形勢太複雜,皇上遇刺都沒辦法將刺客搜查出來,只能加派人手在身邊,可想而知要找出夫人下落的爲難,這是要急死我們的架勢。”月影急躁起來道,“實在不行,只要他們有那個耐心,將夫人藏匿在宮中一天,我們幾個就逐一排查不怕沒有翻遍的那一天。”
“若是,他們在你等搜查過後,又將人給轉移掉了呢?”沈念一的手指在案几上畫了幾道弧線,月影明眼一看,正是宮中的佈局圖,“這樣子躲來藏去的,人沒找到,驚動了皇上。”
皇上肯借太皇太后之口發下懿旨,沈念一是個知情識趣的,知道絕對不是衝着他的面子,皇上對世寧,總有些惦記放不下的情愫,哪怕不能夠留在身邊,也不想她遭受苦楚,如今人是在沈府被擄走的,將整個刑部撥給他的後果,沈念一也想得很明白,找得到世寧,功過相抵,皇上或許不予追究,找不到世寧的話……
他低下頭來苦笑了一下,怎麼會找不到世寧呢,天上地下,碧落黃泉,她無論到了哪裡,他總是要跟隨而行的,不會,絕對不會讓她孤零零的一個蹣跚而行的。
“大人,只要你發句話,我回去同老大說,一定替你辦到。”月影拍着胸口保證,“對方看起來,也不像是要夫人性命的樣子,我們不用太喊打喊殺的。”
不是不要世寧的性命,只是時機未到,找到機會,出了天都城,必然是往兩照山而去,敏英如今定然就守在世寧身邊,紅桃都被一擊而退,這個敏英的武功沒準不輸於他,世寧便是再聰明,也沒法子從這樣的高手底下逃跑。
敏英如此躲來躲去的,應該是早有部署,又或許,敏英在等另一個人的出現,等一個大人物的出現。
沈念一眼中寒光一現,如果那個人是一言堂的總堂主,來而不往非君子,那麼這場戲還真算是熱鬧開場了!
孫世寧當着面揭破身處環境以後,又本本分分待在屋中,一動不動了,敏英看了她兩日,有些放鬆了警惕,想想兩人不過是隔了一道門,風吹草動的,不至於還能讓這麼個小女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給開溜了。
待到第三日,見孫世寧精神萎靡,知道是久不見光造成的,想一想稍後還要派此人大用處,要是當真生了病,也不好向上頭交代,於是主動提議,說要帶着她出去走走。
孫世寧居然給推辭了,有氣無力道:“哪裡都不想去,就這樣躺着就好。”
本來薔薇色的臉頰有些浮腫,看起來越發糟糕,敏英還不依不饒起來,一把拉過她的手道:“外頭日光不錯,帶你出去曬曬。”
“不想動。”她還拿喬了。
敏英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的,索性使力將她拖起來:“料想你也跑不掉的。”
“我壓根也沒有想跑,橫豎就躺在這裡了。”
敏英又用了相同的招數,將她反手一抗,帶了出去,走過很長很長的走道,明明是點着燈的,然而這種犄角旮旯也不曉得多久沒有曬到陽光,有股陰測測的味道。
“你別給我暈了。”敏英揹她不費力氣,見她沒動靜,又問道,“想什麼呢,話都不說一句。”
沒人拌嘴,她還不習慣了。
“在想那些宮外的女子是怎麼想的,一心想要進宮來做人上人,這裡是太皇太后住的宮殿,都這般的蒼涼,那些不得寵的妃子,還不知道住在哪裡呢。”
“你還真會瞎操心,既然一心想要入宮,必然是想做得寵的妃子,要是一開始就知道是不得寵的下場,還有誰會來,人都是抱着僥倖的。”
“一個女子便是再美再好,又能得寵多久?”孫世寧又不是沒見過林貴妃,那樣的品貌,香嬪入宮,還不是照樣被先帝擠兌在角落,恨得牙根都發癢了,在這個地方,真不知道埋沒了多少女子的青春韶華。
“聽你這口氣,也曾經動過要入宮的念頭?”敏英似乎對這些事情格外好奇。
“這些有什麼好說的。”孫世寧不以爲然道,要是她把自己與皇上的故事說出來,怕是能說上三天三夜。
“怎麼沒什麼好說的,還真沒瞧出來,你還有這本事。”敏英笑嘻嘻道,“不過知道你是朱娘子的女兒,又覺得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了。”
“你又沒有見過我母親。”
“我是沒有見過,不過瞧着那一位對朱娘子日思夜想的樣子,想來是個極爲出衆的女子,我瞧着那個贗品的容貌,倒也不是傾國傾城,想必朱娘子並非以色侍君的性格,這樣的女子更加容易叫人不能忘懷。”
“那個人是誰?”孫世寧試探着問了一句。
“這個,可就不能說了。”敏英的口風還真緊,“若是哪一天他要來見你,你就知道答案了。”
“你拖着我躲在這裡,便是在等他?”孫世寧覺着敏英的背脊一僵,明白自己是猜中了,心中有些奇怪,既然是那人派了敏英前來擄走她,又安排得這樣縝密,狡兔三窟的退路,如何還遲遲不來。
敏英被她激將的有些發怒:“還不是那個不中用的賤婦,若非她這般不得力,就不用東躲西藏,你還在那個宅院裡頭舒舒服服的待着,你也適宜,我也不用做服侍人的活計。”
兩個人說着話,已經見到了外頭的日光,果然是個大好的天氣,日光曬在身上暖融融的。
孫世寧被其放置下來,這裡也不知是長春宮的哪裡,很小的一角院子,前後不過四五步,不過是一棵樹,兩叢花,她坐在樹下,敏英又問起前事,她笑着答道:“你有不能說的,我也有不能說的,是相同的道理。”
“我去拿點心給你吃,你的這些事情又無傷大雅,說幾句來讓我解解悶也好。”敏英有商有量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