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婉秋暈倒是不關楚瑤的事。可惜,她恰恰是暈倒在了太子府門外,無論楚瑤是否無辜,她這位太子府的女主人恐怕都脫不了關係了。
當從周順口中瞭解到事情的來龍去脈後,楚瑤卻一點都不覺得她有任何值得可憐的地方,反而覺得她活該。
她若是一直老老實實的、客客氣氣的,又有誰會爲難她呢?
周順瞅了瞅楚瑤,小心翼翼地道:“娘娘,這件事根本就不關您的事,都是馮長史惹出來的。若不是他的縱容,那名侍女又怎麼敢將長樂縣主掃出門外?說到底,娘娘您這是在替馮長史背黑鍋。”
楚瑤略有深意地看了周順一眼,周順被她眼中含着地冷笑,嚇了一跳,立刻低下頭去,閉上嘴巴,不敢再說話了。
楚瑤這才收回目光,她其實是知道周順和馮山之間的明爭暗鬥的,不過,只要他們分得清輕重緩急,良好的競爭對太子府還是十分有利的,楚瑤和齊燁都不會太過在意。
然而,此次,他們的行爲卻有些過了。
這周順,竟然趁着齊燁不在,就想把她當槍使,想讓她來對付馮山,難道自己在他眼中就是個那麼好糊弄的人?
不過,楚瑤此時,卻沒有時間計較他的小心思,問道:“長樂縣主身體如何了?馮長史又在做什麼?”
周順聽到楚瑤發問,心裡這才暗鬆了一口氣。
因爲,太子府的庶務,太子妃不怎麼插手的緣故,其實下面的人對太子妃並不是特別瞭解,但是,現在看來,太子妃卻並非什麼都不懂的嬌嬌女,沒那麼好糊弄呢!他差點弄巧成拙了。看來以後,他在太子妃面前,還是要更尊敬、謹慎一些才行。
“回稟太子妃,據劉太醫說,長樂縣主只是受驚過度,又受了風寒,這才發了一場高燒,現在長樂縣主已經回到了宮裡。至於馮長史,則隨着乾清宮的何太監進宮去了。”在周順一五一十地說道,說到最後時,語氣竟然還有些酸溜溜的。
“哦,這是怎麼回事?”楚瑤問道。
周順說道:“奴婢認爲,大概是陛下想要召馮長史進宮問話吧!”
其實,他覺得可能是皇后娘娘向陛下告了一狀,因爲她不太方便向馮長史出手。陛下就算是看在長樂縣主父親的面子上,恐怕也要過問幾句。
只不過,以他對馮長史的瞭解,馮長史這次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畢竟,是長樂縣主先行挑釁太子妃,對太子妃出言不遜,給她一個教訓,因爲無可厚非。
“娘娘,坤寧宮派來的人已經來了好久了了,您看……”周順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楚瑤微蹙了下眉頭,對周順道:“既然如此,本宮就進宮一趟。”
齊燁的情況大概已經渡過了最危險的階段,應該本有什麼可擔心的了,她也可以放心去應付外面的事情。
周順應了下來,立刻派儀衛舍人準備好了太子妃的車駕和儀仗等。
這時,紫槐和紫楓等人已經恢復了自由,伺候楚瑤換了太子妃常服,又在外面披了一件火狐大氅,這才扶着她上了太子妃的車駕。
在上車前,楚瑤遇到了坤寧宮裡派來的太監,楚瑤倒是認識他,是坤寧宮裡的副總管孫用。
孫副總管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任誰在寒風裡吹了這麼長時間,都不會心情愉悅,何況,他本就對太子妃十分不滿。
其實,周順早就請他進屋裡坐了,可惜,他爲了保持自己的立場和憤怒,竟然拒絕了周順,只是催促他快請太子妃出來接皇后娘娘的旨意。
於是,他就在寒風獵獵中,一直等到了現在。
不是孫副總管傻,而是因爲他早就被李婉秋收買了,並且還十分忠心,因爲孫副總管就是借李婉秋的提攜上位的。
李婉秋剛進宮的時候,因爲不動宮裡的規矩,不懂得拿銀子賄賂、討好衆人,被之前的副總管狠狠地刁難了一番。這件事,是被孫用捅到皇后娘娘那裡。吳皇后大怒,立即撤了前副總管的職位。李婉秋順勢說了孫用的幾句好話,吳皇后便讓孫用頂替了前副總管的位子,當上了副總管。
從此之後,兩人就達成了同盟,一直都是相互扶持,共同進退的。當然也就對擋住李婉秋道路的太子妃,各種看不順眼了。
“太子妃來的可真夠慢的,知道的,以爲您有苦衷,不知道的,還以爲您故意對皇后娘娘不滿呢?”孫用陰陽怪氣地問道。
楚瑤停了下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問道:“那孫總管心裡又是如何想的呢?莫非,也以爲本宮是對母后不敬?”
楚瑤話音剛落,腰配彎刀的護衛隊的護衛,就目光森寒地盯住了孫用,似乎他只要敢承認,就立刻讓他身首異處。
孫用剛到嘴邊的話立刻嚥了下去,臉上不由露出一絲懼怕來,他強笑道:“太子妃殿下說笑了,奴婢如何會這麼想,奴婢自然相信太子妃娘娘是有苦衷的了。”
孫用雖然心裡對太子妃有敵意,但是,對太子殿下卻是十分畏懼的。太子殿下連太后娘娘派來的大太監,都說殺就殺,何況是他呢?他可是知道,太子殿下有多寵愛太子妃的。就算太子妃殺了他,說不定太子殿下都會攬在自己身上,恐怕他就算死了,也只能白死。
何況太子妃又懷了皇孫,皇后娘娘再怎麼生氣,頂多也就是訓斥她兩句罷了。
他可是惜命的很,爲了李婉秋失去性命,可不值得!
“孫副總管這麼想,那就再好不過了。”楚瑤笑眯眯地說道。
等太子妃的鳳駕已經啓動之後,孫用才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暗暗咒罵了一聲,追了上去。
進宮之後,楚瑤立即去坤寧宮見皇后。
吳皇后聽到外面的通傳後,眉頭立刻皺了起來,滿面寒霜道:“她還知道來?本宮以爲她心虛不敢來了呢!她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母后?”
衆人皆噤若寒蟬,就連寶弦公主都乖乖地不敢說話。
發泄了一通,吳皇后的怒火這才減輕了一些,坐在了正殿廳堂的寶座上,冷冷道:“讓她進來吧!我倒要看看她如何狡辯?”
所以,當楚瑤一踏進坤寧宮正殿的廳堂,便覺得氣氛十分緊張、壓抑,她擡頭看了看吳皇后,發現她抿着嘴角,正冷笑地看着她。
楚瑤知道吳皇后對自己十分不滿了,這對自己的情況十分不利。
“兒媳拜見母后!”楚瑤壓下心思,規規矩矩地行禮道。
“哼,你起來吧,本宮可不敢受你的禮。”吳皇后瞥了她一眼,不滿的說道。
即便她讓楚瑤起身,楚瑤卻不能當真,如果她現在真起身了,恐怕吳皇后從此會徹底厭棄她了,這是她不願意見到的。至少現在,她跟吳皇后鬧翻,對自己有害無利。
皇后娘娘若是想整一個人,而那個人又恰恰她的兒媳,那簡直就太簡單不過了。
因此,楚瑤只是垂首不語。
“怎麼,你啞巴了,沒聽到本宮的話嗎?”吳皇后斥道。
“母后息怒,您就算是要對兒媳發怒,至少要讓兒媳知道具體原因,兒媳纔好改正,否則,兒媳真不知道自己哪裡錯了。”楚瑤平靜地說道,然而語氣中卻帶着一絲委屈和無辜。
“你還敢問本宮?”吳皇后怒極反笑,“莫非還要讓本宮將你做的這些惡毒的事一點點地說給你聽?”
楚瑤卻彷彿沒有聽到吳皇后話中的諷刺,反而說道:“兒媳洗耳恭聽。”
隨即,她擡起頭看着吳皇后,表情誠懇地說道:“兒媳也想聽聽自己到底犯了什麼錯?”
見到楚瑤這坦蕩的模樣,吳皇后不由噎了一下,心裡不由暗暗猜測,自己是不是真地弄錯了,或許是下面的人糊弄她也不一定啊?李婉秋生病或許真跟她沒身關係。
說到底,是吳皇后耳根子軟的毛病又犯了。
吳皇后的語氣到底不像剛纔那樣強硬了,她緩和了口氣,問道:“那你先告訴我,長樂縣主爲什麼會暈倒在太子府外?本宮可是聽說,太子府的人將她直接扔了出來,凍了整整一晚上,若不是提早被人發現,婉秋她可就要被活活凍死了。”
說到最後,吳皇后的口氣又強硬了起來。
楚瑤沒有說話,只是臉上露出了一絲疲憊,一隻手也不由自主地扶住了自己的腰肢。
吳皇后見到楚瑤略顯疲憊的表情和手上的動作,這纔想起,太子妃還懷着身孕呢!她竟然因爲太過憤怒,將這件事情給忘了,這簡直真是太不應該了。
區區一個長樂縣主,又如何比得過自己的金孫?太子的長子嫡孫,無論是對太子還是對她,都太重要了。
“快,快扶太子妃起來,來人,賜座!”吳皇后急急吩咐道。
立即就有兩個宮女上前攙扶起了楚瑤,更有人拿來了一張軟墊放在了椅子上,這才慢慢地扶着楚瑤坐下,跟剛纔的待遇簡直是天差地別。
“朱嬤嬤,小廚房裡的梅花粥好了沒有?也讓太子妃嚐嚐。”
聽到吳皇后的吩咐,朱嬤嬤果然親自去端梅花粥了,足以讓衆人見到皇后對太子妃的重視。
“多謝母后!”楚瑤臉上路出一絲“虛弱”的笑容,說道。
吳皇后終於發現楚瑤臉色有些蒼白,精神狀態也不是很好,臉上不由浮起一絲憂慮,道:“太子妃這是怎麼了,爲何本宮看你清減了許多?”
就在這時,外面忽然傳來一聲內侍的通報聲:“皇上駕到!”
衆人皆是一驚,吳皇后則是又驚又喜,皇上已經很久沒來她這裡了。
衆人都跪下行禮,天順帝叫起之後,就坐在了皇后那張寶座上。
“皇后也坐!”天順帝道。
“謝皇上。”吳皇后在天順帝旁邊的一張椅子上坐了。
“陛下這次來坤寧宮,可是有什麼要事?”吳皇后臉上帶着溫文賢淑的表情,溫婉笑問道。不然,陛下不會在這個時辰來坤寧宮的。
天順帝也不是那種愛拐彎抹角之人,直接說道:“聽說長樂病了?”
吳皇后臉上的笑意有些僵硬,婉秋在陛下心中竟有如此大的分量,陛下難道是在責怪她對婉秋照顧不周嗎?
“是有這麼一回事!臣妾也在調查這件事的起因。”吳皇后說道。
天順帝點了點頭,臉上的表情讓人看不清他心中的想法,道:“這件事是應該查清楚,否則,朕又如何對得起死去的忠勇侯!”
“陛下說的是。”吳皇后低眉順眼地說道。
天順帝此時看到立在下方的楚瑤,仔細打量了她一眼,發現太子妃美則美矣,神色卻不怎麼好,便皺了皺眉頭道:“太子妃也坐吧!你現在可是雙身子的人,可一定要注意身體。”
當然,他並不是在關心楚瑤,而是在關心他的嫡長孫。
“是,謝父皇!”楚瑤規矩行禮後,也沒有矯情,重新坐了下來。
“那皇后可調查清楚了?”天順帝接着剛纔的話題說道。
“這……”吳皇后看了神色不佳的楚瑤一眼,心思在李婉秋和金孫之間轉了一圈,到底是對孫子的期盼佔了上風,硬着頭皮道:“臣妾正在查……”
所幸天順帝並未發怒,反而端起茶盞喝了口茶,這才道:“這事朕到是略知一二。”
“臣妾願聞其詳。”吳皇后鬆了口氣,緩緩說道。
“說起來,這件事也跟太子妃有些關係。”天順帝的話,讓吳皇后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她有些後悔將楚瑤召進宮了,萬一傷了她的金孫,便是一百個長樂縣主也賠不起。
不知不覺間,吳皇后對長樂縣主的心疼和憐憫已經消散了許多。
楚瑤聽到天順帝提到自己,又從椅子上起身聽訓。
卻沒想到,天順帝立刻又道:“太子妃坐着便好,除了必要的禮儀,其他時候的規矩都不需要理會,你只要負責將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來就好。”
吳皇后聞言不由贊同地點了點頭,她也是這個意思。
楚瑤聞言,心裡不由樂開了花,但她表面上依舊平靜地向天順帝道謝,也終於放下了心。看天順帝這態度,就知道他不會責怪自己。只是不知道,他會不會秋後算賬,說不得她還得爲自己辯解一番。
“朕聽說,這件事的起因,是因爲長樂縣主對太子妃出言不遜而引起的。”
“竟然還有這種事?”吳皇后有些不敢置信,長樂那孩子她清楚,非常知禮,也非常懂事,怎麼會無緣無故就挑釁太子妃呢?
天順帝眼中閃過一絲興味,不知是嘲諷還是感嘆道:“人總是會變的,何況,你又如何知道,你看到的她纔是真正的她?”
吳皇后似乎有些懂了,有些受打擊地說道:“莫非是因爲臣妾將她擡的太高了,讓她自信心膨脹,才導致她看不清自己的位置?可是,臣妾只是許給了她太子嬪妾的位置啊,她怎麼就敢對太子妃無禮?”
“馮山,你親自給皇后說說當時的情景。”天順帝似乎覺得這樣還不夠,便又對馮山吩咐道。
“是,陛下。”馮山應了一聲,將這件事情的始終,事無鉅細地說了出來,最後,還不忘跪下請罪道:“陛下,娘娘,這件事都是奴婢的主意,太子妃並不清楚。如果要罰,就罰奴婢吧!”
何太監見狀,也跪下來說道:“馮長史所說,千真萬確,句句屬實。奴婢當時也在場,長樂縣主不只辱罵奴婢和馮長史,甚至還打着皇后娘娘的旗號,在太子府裡作威作福,屢屢指責太子妃的不是。馮長史迫於長樂縣主雌威,敢怒而不敢言。因爲長樂縣主越來越過分,馮長史最後忍無可忍,纔將她趕出了太子府,實在是迫不得已。”
馮長史聽到這兒,還不忘用袖子抹了抹眼淚。
“簡直是太放肆,太無法無天了。”吳皇后怒道,“本宮看在她父親的份上,一直對她像對親生女兒一般,不顧她有過婚約,被人退婚,將她指給太子,以後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沒想到,她就是扶不起的阿斗,竟然這麼浪費我的一番苦心,她簡直太傷本宮的心了。”
天順帝聞言,臉色微沉,道:“皇后,你說將長樂縣主指給太子是什麼意思?太子難道不是你親生的嗎?你竟然這麼急着要害死他?”
“陛下,您何出此言啊?”吳皇后傻眼了,也顧不得憤怒了,滿腦子都是天順帝的質問。
“哼,便是尋常之家,都不敢娶一個克父克母剋夫的女人,太子是國家未來的繼承人,是你的親生骨肉,你怎麼就忍心,他納這麼一個女人回家?她父親救了朕這點不假,但是,救過朕的人多得去了,朕還能將他們的女兒都嫁給太子不成?”
“何況,朕也從未虧待過李家,不然,他們李家豈能至今還沒有衰落?”天順帝不悅地說道。
吳皇后整個人都呆住了,她怎麼就沒有想到這一點呢!若是她早想到李婉秋的這層身份,她一定不會說讓李婉秋嫁進太子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