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來有些心緒不寧,就連覺也睡不好,夜裡總是會醒過來。這一晚亦是如此,好不容易睡下沒多久,簡璃又突然驚醒。
緩緩睜開眼睛,看着被外面的月色所影印的天花板,斑駁的陰影隱隱約約勾勒出一個人影的形狀。簡璃猛然一驚,急忙轉頭朝着門口的方向。
真的是他!雖然只是暗夜裡一個黑色的背影,但簡璃卻無比肯定,那個人……就是他。
時隔一個多星期,再次看見他,簡璃竟然有一種想要落淚的衝動。她靜靜地躺着,連呼吸都格外小心,只是默默地凝視着他的背影。
雖然共事已久,但是她很少這麼看顧念琛。如今他這麼站在黑暗中,直直的,被月色映照着,竟有種說不清的落寞。
這時,顧念琛像是心有靈犀一般,忽然轉身,深思的雙眸在看見不遠處黑亮的兩顆眼珠時,眸光頓時柔和起來——
“怎麼醒了?”進來的時候明明已經夠小心了,卻不曾想還是吵醒她了,早知道就應該等到明天的,可一顆心卻無法控制住想要見她的欲.望,。
顧念琛緩緩地走過來,腳步很輕,簡璃看着他月色下溫柔的神情,聽着他飽含溫暖的話語,一時竟忘記要收回目光。
直到他已經站在牀邊,擰開了牀頭橘色的小燈,簡璃才發現,眼前的男人並沒有平日裡的意氣風發,臉上似乎帶着幾分疲憊之色,又帶着幾分風塵僕僕。
簡璃終於反應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眸光,半坐了起來,靠在牀頭。看着在牀邊坐下的顧念琛,視線也隨之下移了一些,出聲問道:“顧局,你怎麼這時候來了……”
顧念琛眉宇間的疲倦似乎因爲她溫軟的話語消散了一些,坐在旁邊,伸手掖一下她的被子,然後才道:“因爲我想你了,想的一刻都忍受不了,所以就來了。”
出口的話語竟這般直白,而男人低沉好聽的聲音又帶着幾分沙啞,顯得格外性感。簡璃不知道是因爲他的直白還是因爲其他的什麼,一張小臉頓時染上了袖霞,垂下腦袋,羞窘得說不出話來。
顧念琛忍不住見她如此可愛的樣子,不由得伸手輕撫了撫簡璃的芙頰,柔聲問道:“璃,我走的這些天裡,你——有想過我嗎?”
簡璃的心陡然一驚,瞬間倒吸了一口涼氣,下一秒,臉脫離他的大掌,扭向另一邊。隔了許久,就在念琛以爲她都已經睡着了的時候,簡璃才幽幽開口:“顧局,上一次,我已經說過了,我不會接受您的。這幾天,我也認真地想過了,或許我真的對您有好感,但這純粹是下級對上級的尊重和敬仰。顧局,您真的是一個好領導,這點我不能否認。但是,如果是要做戀人的話,我想……我們還是不合適。所以,請您不要再說這些讓人誤會的話了,好嗎?”
顧念琛頓時沉下臉,眉梢蹙起,只覺心疼得厲害,停了半晌纔開口。“你還真是狠得下心來,連一句謊言都不願意給我麼。”自嘲地勾了勾脣,顧念琛又緩緩道,“其實以前,我也覺得一見鍾情很不可信,但自從遇見了你,我開始相信了……我見過各式各樣的人,你並非最出衆的那一個,但給我的感覺卻是最不一般的。你像一束陽光,照亮了我的生活,但我知道,這一束陽光已經有了自己的歸屬,所以我一直沒有行動。現在,陽光的歸屬地沒有了,她終於重新歸屬大地,我有了公平競爭的機會。所以,璃,我是不會放棄的。”
簡璃被他的一番話震住,久久說不出話來。轉頭凝着昏黃的燈光下那俊美得不可思議的男人,只覺得一顆心幾乎都要控制不住地化掉,可同時,又擔心害怕得很。
簡璃隱約感覺得到,面對這樣一個男人,也許她的淪陷,只是或早或晚的事。而淪陷之後又將如何,是歷經磨難修成正果,還是勞燕分飛兩敗俱傷?她無從知曉……
簡璃只知道,這天下的癡男怨女已經夠多了,她不願再蹚這趟渾水了……
“璃……”
“嗯?”正沉思中的簡璃不由自主地迴應着,擡起眸迎向他的目光。
“你現在已經不是我的下屬了,所以,我們私底下相處時,你就叫我的名字,好嗎?”顧念琛很滿意自己那番話對她造成的影響,既然她自己無法走出傷痛,那麼就讓他用他的溫情與耐心磨掉她的痛楚吧。
“什麼?!”簡璃一驚,沒有聽明白他話裡的意思。不是下屬,那是什麼?難道他已經批了她的辭職信了嗎?可是,她現在已經不想辭職了啊,怎麼辦……現在已經和顏瑾城分手了,若是再沒了工作,那……
顧念琛見她這吃驚的樣子,不由得輕一笑,強撐着眼皮,緩緩道:“我現在已經是瀾城的市長了,這一次回國,就是爲了忙競選的事情。”
簡璃仍然瞪圓了眼睛,好半晌才吞吞吐吐地開口,帶着萬分歉意:“顧局,您——那個,既然是這麼重要的事,您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還有,我……我是不是耽誤了您很多事情?”競選有很多要準備的,而他卻在法國呆了一個星期,。她一定給他添了許多麻煩吧……
顧念琛只覺得困得很,緩緩開口,卻並非回答她的問題:“璃,叫我的名字,嗯?”倦極的顧念琛有些氣若游絲,但仍舊十分堅定。
簡璃注意到他眼底深深的青影,渾身上下無不流露出疲倦之色,不知道他已經多少天沒有好好休息了,心底不由得放軟,還有些掙扎,嘴上卻已情不自禁地脫口喚道:“顧……顧念琛。”
柔軟溫和的嗓音傳入耳際,男人滿足地勾脣淺笑,如獲至寶,一邊在牀沿邊趴下,一邊沙啞着嗓音道:“嗯,真好聽……璃,我困了,你收留我一晚吧……”
簡璃見他已經倦極地趴了下去,頓時有些慌亂焦急道:“誒顧局,別在這裡睡啊,趴着會很難受的……”
男人悶着頭,聲音有些嗡嗡的,簡璃聽不真切:“可是,我真的好累,不想動彈……”
簡璃想要起身,卻又不敢亂動,有些爲難地盯着自己的病牀,這麼大,睡兩個人應該沒問題的吧……思忖了一會兒,簡璃猶疑囁喏地緩緩道:“要不……要不然,我往裡邊兒挪一些,你……你就在這裡將就一晚吧,可以麼……”
一旁的男人沉默不語,似乎已經睡着了。
簡璃撇過頭凝視着他,試探性地輕聲喚道:“顧局……顧局……顧念琛?”
牀邊的男人終於微笑着起身,一邊還道:“終於乖了……”原來,他就等着她叫他的名字……說完,男人小心翼翼地上.牀,連帶着被子把牀上的人兒摟進懷裡,滿足地閉上眸,嘟噥着道:“放心吧,我不會做什麼的,只是困了而已……”
簡璃還沒反應過來,人就已經被男人納入懷中,頭頂上是男人溫熱沉穩的呼吸,他身體的熱量似乎也透過厚實的被子,不斷灼燒着她的肌膚。
她還想開口說些什麼,卻又不忍心打斷他的睡眠,腦海中回放着剛纔他笑得像個稚氣的孩子般的模樣,心中不禁生起了絲絲悸動。
這一夜,她裹着厚重的被子,而他擁着她,一夜好眠——
“哇塞——”一早,程又藍推門而入,看到牀上的場景,不由得誇張地大叫着,“喂喂,你們這是——顧念琛?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早在她推開門的那一刻,顧念琛就已經醒了過來。程又藍一驚一乍間,牀.上的兩個人頓時都睜開眼,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間,簡璃又不由自主地袖了臉慌了神。
顧念琛很喜歡這種一睜眼就可以看見她的感覺,輕笑了一下,高大的身軀已經利落地翻身下牀,動作優雅地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慢條斯理地打着招呼,絲毫沒覺得有什麼不自然的:“程小姐,早。”
程又藍揚起曖昧一笑,回道:“顧先生,已經不早了,都日上三竿了。哎呀,要是早知道某人有人照顧着,我就多睡會兒了。”
簡璃被好友調侃得有些不好意思,急急出聲解釋:“他昨晚半夜來的,又困又累,所以……就在這裡將就一晚了,我們——”
“STOP!”程又藍做了一個手勢,“你又不是未成年,跟男人睡個覺而已,用得着解釋那麼多嗎?”說完又轉向顧念琛那邊,似乎心情頗爲不錯,“哎,我說,你來得正好,明天是那個什麼顏瑾城和秦悅的訂婚宴。前幾天啊,那個女人居然還耀武揚威的來送請柬!本來嘛,小璃子說不參加的,可是,我昨天在外面逛街,好死不死還碰到他們了,靠!你都不知道那個女人挽着顏瑾城趾高氣昂的樣子,看着就討厭!顧念琛,你不是喜歡我家小璃子嗎,明天就帶着小璃子去參加他們的訂婚,最好氣死那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