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墨在皇帝的宮外跪了三天三夜,蘇景的屍首已經被他從南朝帶回來,可是他知道。一定還有別的辦法。他曾經聽說過,一面陰陽鏡,取人壽命。轉動命運。
不管怎麼樣。他也要試試。
三日後,宮門打開。皇帝允許他入宮,但是要求是。不管將來發生什麼事,他都不能傷害皇族的子孫。
蘇墨同意了。
帶着蘇景進入那一道道的宮門。看着裡面的空間開始一點一點的變大。蘇墨是驚愕的,但是驚愕也不能阻止他前行的腳步。
“你想好了嗎?”皇帝在一旁問道。
蘇墨頷首:“即便是折了十年壽命,我也不怕。”
“好。”皇帝頷首。帶着他推開最後一道門。讓他走了進去:“掀開那面銅鏡。你將她扔過去。”
“扔過去?”蘇墨皺眉,皇帝卻?點了頭:“你是屬於這裡的。你不能走。”
“我過去一段時間再回來,可以嗎?”蘇墨問道。
皇帝皺眉:“這面銅鏡是陰邪之物。皇族本是禁用的,只是前段時間有一個名諱叫做慧通的大師來過,讓我重啓這銅鏡,說是改天換命已經是定局,但是你要想清楚,你若是過去了,這裡的事情也會發生變化。”
蘇墨笑起來:“父皇,謝謝你。”
蘇墨第一次覺得這個父皇是真的有慈父之心的,看着他爲難的眼神,蘇墨沒再猶豫,帶着蘇景直接穿過了銅鏡。
到了銅鏡裡,似乎也到了一片虛無之境中,可是想着躺在懷裡的人,蘇墨的眼神變得溫柔而堅定,直到一陣扛不住的眩暈襲來,他便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他是在一座山腳之下,這裡沒有蘇景,但是他知道,這裡是南朝。
“我看你往哪兒逃!”一個大漢揮舞着鞭子抽了過來,蘇墨皺眉,可是渾身變得痠軟無力,衣裳也不知爲何變得破敗不堪。
蘇墨一見到這樣的場景,小時候的畫面開始在眼前回放,他此刻想的第一件事就是逃!
“你在做什麼!”忽然一聲嬌喝,蘇墨擡頭看去,一個素色衣裙的女子從馬車裡出現,蘇墨定定的看着她,這個人他認得,他的景兒!她活過來了!
景的眉頭擰得不行,一把撩開了簾子,這纔看清,原來馬車前正躺蜷縮着一個渾身髒兮兮的小乞丐,身上滿是血痕,而另一邊則是一個看起來孔武有力的男子,手裡拿着鞭子正在使勁的往這個小乞丐身上抽去。
“喂,你擋着我路了。”馬車上的那個少女微微瞪着眼睛朝這邊道,蘇墨看着她,心中只覺得溫暖不已,一次兩次,都是她救了他。
揮舞着鞭子的男人看着蘇景,開始用方言罵罵咧咧起來,不過蘇墨不擔心,他的景兒可最不怕這些刁蠻之輩的。
果然,只見撇撇嘴,朝一旁的人道:“來人,把他給我扒光了扔河裡!”
“小姐,這……”跟着的婆子和侍從們都爲難的看着蘇景。
蘇景挑眉:“你們是等着本姑娘親自動手?”
蘇墨就這樣癡癡的看着蘇景,嘴角揚起笑意,想要開口說話,可發現喉嚨乾澀不已,根本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後面的大漢喝的醉醺醺的,見蘇景這麼刁蠻,罵了起來,但是蘇景的人已經上前來將他扒光扔河裡了。
蘇景看了看眼神奇怪的蘇墨,微微蹙起小眉頭,不再多說,只跟車伕道:“走!”
蘇墨看着蘇景離開,聽到她旁邊有小丫環再說他可憐,但是蘇景並沒有多說什麼。
蘇墨知道,現在的蘇景應該是才發現她嫁的那人是個渣男,現在她的處境應該更加爲難,沒辦法救自己,況且,她對於自己所做的一切,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蘇墨抹了抹臉上的血,開始踉蹌着跟着馬車往前走,這一次,他絕對不會再放手了,他的景兒,他自己來保護。
上了山,他知道蘇景還是心軟的,最後他也有了蘇墨這個名字。蘇景讓他喚姐姐,他也不介意,只要她開心,只要她相信自己就好。
跟着蘇景,蘇墨每時每刻都是快活的,只要聽她一句話,便是赴湯蹈火他也願意,看她狠,看她溫柔,看她難過看她歡喜,似乎她的每一點都讓他覺得那麼的珍貴。他以最虔誠的感情捧着她,只要她好,他就一切都好。
這段時間,蘇墨也查清楚了原來自己一過來,這個世界的蘇墨便消失了,正好,他可以安安心心的留在蘇景身板,幫着她,保護她。
從山上下來後,蘇墨跟蘇景的關係也越發的親近了,只是蘇墨開始察覺到不對,她的身邊好像多了一個叫百里容錦的人,那個男人強勢但是對她卻獨獨溫柔,她也開始允許那個男人的靠近。
就在蘇墨準備採取行動的時候,席雲卻出了事。
老鐵頭告訴他,父皇出事了,有皇子逼宮。而現在,蘇墨別無選擇,父皇至於他,同樣重要。
“把這個交給她。”蘇墨最後還是下了決定,蘇景這裡暫時有百里容錦保護着不會出事,可是父皇那裡,他若是不回去的話,父皇就沒了。
老鐵頭看着手裡的銅符:“皇子,這個可是您最後的屏障。”
“我只要她平安!”蘇墨紅了眼睛。
最後老鐵頭還是將銅符給了蘇景,只是連蘇墨都沒想到,他這一離開,再回來時,蘇景已經成爲了百里容錦的側妃。
“太子……”老鐵頭在一旁道。
蘇墨如今已經成了太子,而這一次,他不會再讓蘇景留在別的男人身邊,上一輩子的事情他不想再見到第二次。
蘇墨苦心設計,他既擔心傷了蘇景,又怕最後她會受到更大的傷害,畢竟百里容錦這個男人都不能給她正妃的位置,又怎麼能保護的好她呢。
蘇墨開始在南朝行動,她讓蘇景的孩子沒了,想讓她斷了牽掛,想讓她可以跟自己離開,這個他的景兒啊,太過聰明,也太過執着,她相信愛,相信百里容錦,卻獨獨不信自己。
最後,百里容錦親眼見她離開,雪白了頭髮,而她也終於答應,嫁他!
可是這一切,蘇墨都要感謝南朝的皇帝,而他所做的不過是利用他的膽小多疑而已。
可是蘇景嫁來了,她爲何還是不開心呢?他給予了她所有想給她的,權利,財富,一人獨寵。
蘇墨不明白爲什麼,曾經那個溫柔的小女孩變得不再是他記憶中的她,她開始變得冷漠,變得不讓人接近,變得不再跟他有絲毫關係。
她偷偷離開的那一天,蘇墨是知道的,他想盡了一切的辦法來挽留,可是最後他們卻成了仇人。
她恨他,可他依舊愛她,即便心中怨,可怨仍舊敵不過愛意。
他看着她跟百里容錦一起跳入懸崖,他看着她跟百里容錦並肩廝殺,終於,他知道他的蘇景,已經完完全全的不再屬於他。
他知她爲難,暗中相助,她永遠不會了解,自己有多愛她,即便爲了她失去生命也在所不惜。
最後一次,他打開了那重重宮門,見到了那面銅鏡,銅鏡模糊,竟照不清他的身影了。
慕容然在一旁哭求,她知道蘇墨想做什麼:“皇上,若是過去,便是十年壽命!”
蘇墨目色茫然:“我還想再試一試,她若是最後也沒有改變心意,我會放她走的。我就是還想試一試……”蘇墨喃喃說着,手裡拿着的是蘇景貼身的玉佩。
終於,他十年的壽命終於換來了蘇景來見,也把自己送回了前一世。
他提早讓陵越去守着,一旦出了事,立馬帶蘇景回來現在他們該回來了吧。
蘇墨如願以償的見到了蘇景,她來的路程艱苦,面色差了不少,他不敢露出破綻,想就這麼裝糊塗,可是她聰明,一眼就看出了不對勁,她以死相威脅,讓他不得不答應,讓他不得不放她走。
一生匆匆,蘇墨卻覺得好像已經過了好幾輩子了,悽苦孤寂,似乎永生永世也逃脫不了命運這兩個字。
站在樹下,遠遠的,看着蘇景和百里容錦住的那處小院子裡傳來歡呼聲,傳來笑聲,他想,一切都該結束了,一切都該到此爲止了。只是二十年,三十年的壽命,已經耗去了他身上所有的活氣。
“皇上,回去嗎?”慕容然的聲音傳來,蘇墨回頭看去,那個曾經刁蠻的女子,如今已經變成了溫潤的妻子。他和她,又是何其的像。
“好。”蘇墨露出些許笑意,微微頷首。
慕容然看着蘇墨脣邊的笑意,大喜,眼中竟驚喜的泛出淚來:“我們回家。”
“回家?”蘇墨微微一愣,看着滿是歡喜的慕容然,淡淡走過去,將她的手放在了手心裡:“好,回家。”
從此以往,前世今生,他的生命裡都刻下了蘇景的名字,可是這荒唐的兩生兩世,他一點也不後悔,只是,他不會再去打攪她了,不會再讓她爲難,不會再讓她難過。只要她好,他也一切都好。
慕容然微微顫抖的握緊了蘇墨的手:“皇上,我們會這樣過一輩子啊?”
“會。”蘇墨心中釋然,擡眼朝前方看去,朝陽纔剛剛升起,透過薄暮,溫暖和煦的陽光落在他近乎透明的臉上,讓他舒服的眯起了眼睛,原來清風與明月,薄霧與晨陽,他一樣可以擁有,一樣有資格享受。
蘇景,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