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侍郎的腳又情不自禁的放直了,這回想必是放的狠了,他啊的尖叫了一聲,隨即就猛地咬住了自己的舌頭,痛的眼淚縱橫。
陳平出去吩咐人領了王府的人進來,也沒說二話,也沒等他們真的共享天倫聚在一起哭,擡腳就踹翻了一個老婆子,痛的那個老婆子飛出去幾米遠,捂着胸口趴伏着起不來。
這大約是王侍郎的母親王老太太,王侍郎瞪大了眼睛,眼睛都快從眼眶裡掉出來,兩隻被掛在吊環上的手捏成了拳頭,關節咯咯作響,手背青筋突出。
周唯昭冷笑了一聲,原來這些人,也是有心的,會疼的。
可這些人當初勾結在一起,跟韓正清大範氏要置他於死地的時候,可是半點情也沒留,從小到大,這些人害人的手段層出不窮就沒有停過的時候,連他在陽泉那一次,大範氏心心念念着要他死。
每個人都該爲自己的行爲付出代價,王侍郎要是不肯說出韓正清跟範家的隱秘,這個代價就會付的更重一些。
王家那羣人霎時如同驚弓之鳥,有年輕的婦人已經暈了過去,其他人也俱都惶惶不安,哭鬧聲吵的人頭疼欲裂,王侍郎目光復雜的看着自己的這些家眷,閉上了眼睛。
陳平看了周唯昭一眼,見他沒有出聲,面上表情都不變,冷然伸手去抓那被一個女子護在懷裡的襁褓,瞧他那手勢,根本就不顧會不會傷了孩子。
痛哭聲求饒聲溢滿了屋子,懷抱着嬰兒襁褓的婦人幾乎是聲淚俱下的喊了一聲父親,懷抱着孩子看着王侍郎,眼裡驚恐交加。
王侍郎困難的嚥了咽口水,終於也喊了一聲:“不!”
陳平到底伸手把孩子接在了手裡,他拎着襁褓上綁縛的帶子,把孩子遞到王侍郎跟前:“這孩子長得倒是秀氣。”
不知事的嬰兒哭的撕心裂肺,臉都漲的通紅,忽而嘔出一口奶,猛地咳嗽起來。
年輕婦人終於不管孩子父親的拉扯,死命衝撞到了人前,雙膝跪地血紅着眼睛揪着衣襟看着陳平和王侍郎,最後把視線放在王侍郎身上:“父親!那是您的長孫,他才滿月啊!他才滿月!”大抵是錦衣衛的名聲實在是太深入人心了,她看着孩子被抱在穿着飛魚服的陳平,連喘氣都覺得艱難:“您真的要眼睜睜的看着我們全都死絕嗎?!”
周唯昭在旁邊冷眼看了一會兒,終於出聲:“王侍郎,你可沒有多少時間了。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王侍郎鐵青着臉色,雙腳已經疼的沒了知覺,看着一屋子睜眼看着他的一家老小,終於老淚縱橫,點了點頭。
陳平仍舊閻王判官一樣別人欠他幾千兩銀子一樣的表情,輕輕鬆鬆把孩子放在了那哭的幾欲昏厥的女子手裡,這回他沒再手抖,安安穩穩把孩子交給了人家,才親自去解開王侍郎,把他扔在地上。
王侍郎開口要說話,周唯昭卻先把頭轉向陳平:“把這些人都先領出去罷。”
知道的少一些,才能真正活着。
王侍郎出聲喊住了其中一人,他的手腕被吊了這兩天,早已經充血腫脹,又麻又痛,根本動彈不得了,他頓了頓,緩過了手上的疼痛,才伸手指了剛剛被叫住,現在已經嚇得兩股戰戰的老嫗問周唯昭:“殿下還記得她嗎?”
周唯昭看她一眼,蹙起眉頭想了想,搖了搖頭。
王侍郎就笑起來,雙手終於有些力氣了,就自己爬起來盤腿坐好了:“那是齊嬤嬤,是範良娣當初帶進京城來的陪嫁之一,跟房嬤嬤是一樣的,比房嬤嬤還得用些。”他見齊嬤嬤面如土色,也不以爲意,看着周唯昭又道:“當年您五歲那年不是病了一場嗎?在太子寢殿外頭推您進井裡的,就是她。”
此言一出,原本就已經站立不住的齊嬤嬤一瞬間面如死灰,跌坐在地上瑟瑟發抖。
陳平去看周唯昭,卻見周唯昭根本不爲所動,既沒義憤填膺,也沒憎恨惱怒,只是神情平淡的搖了搖頭:“是嗎?我不記得了。”
他漂亮修長的手指屈起來輕輕敲了敲桌子:“說重點。”又扔給王侍郎一沓紙:“另外,把韓正清在西北的勢力分佈圖寫給我,還有,聽說你們纔是真正傳遞消息去給韓正清和恭王的?他們在京城還有多少人,都寫下來,一個也別有錯漏。王侍郎,未必每個人都有我當年那麼好的運氣,被匆忙跑過的內侍救了出來,你要小心。”
不驕不躁,半點不會爲犯人的言語挑動情緒,要是不當太孫和儲君,倒是個做錦衣衛的好材料,陳平在心裡嘟囔了一句。
王侍郎先沒動筆,指着齊嬤嬤笑了一聲:“我就是在說重點啊,您不是說要知道韓正清和範氏一族的關係嗎?還有人知道的比她更清楚嗎?恐怕房嬤嬤都沒她清楚,她手裡,才真正管着範良娣和韓正清的大事小情。”
齊嬤嬤已經嚇得眼淚鼻涕流了一臉,她可沒想到王侍郎竟會真的反水,更沒想到自己會被推出去。
範氏一族跟韓正清的關係......她看着已經朝她逼近的陳平,險些一口氣喘不上來直接暈厥過去,往後退了退縮了縮,直到退無可退。
周唯昭喊住了陳平:“你盯着他。”他看了一眼王侍郎:“等他把人寫的差不多了,就去抓人,一個別漏。”
自己開了門出去,不一會兒青卓和含鋒進來,提溜起了齊嬤嬤,跟着周唯昭出去了。
齊嬤嬤懸在青卓手裡,顫的差點兒控制不住尿了一身,直到被人摜在地上,才覺得天旋地轉,猛地跪在了周唯昭跟前,死命的磕頭求饒,人總是怕死的,她好不容易纔走到今天,還以爲以後能跟着韓正清過上什麼好日子,現在卻連命都快保不住了,她牙齒咬的死緊,眼睛也痠疼的厲害,戰戰兢兢的趴伏在地上等着周唯昭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