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餐廳裡,靜得能聽到針落在地上的聲音,唯獨男人冷酷的語調不緊不慢的繼續着,“另一件事情你也應該知道,如果她不願意跟我,等盛西爵出來了,我以後還要對付她哥哥,你年紀大對生死看得開,但你想看到有朝一日,我用你‘女’兒對付你兒子?正好,不把你們一塊兒收拾了,我心裡始終有個坎。
“你認爲,跟今天一個笙兒比,到了那一天她要怎麼自處?”
同樣安靜的書房裡,除了燈光,幾乎連呼吸的聲音都聽不到。
盛綰綰閉着眼睛,聽着從手機裡發過來的錄音。
她纖細的身軀蜷縮在偌大的椅子裡,一動不動像是雕塑一般,茶‘色’長髮下的臉沒有任何的表情,唯獨落在書桌桌面的手涼得完全沒有溫度,指尖細微的顫抖着。
手指上那點冰涼的溫度像是傳染一般很快的躥向了她的全身,她腦子裡呈現出長長的空白,剎那間喪失了冷靜的思維能力。
在她理清楚思路之前,她突然之間像是着魔了一樣,手忙腳‘亂’的從椅子裡站了起來,然後朝‘門’口走去,打開‘門’,穿過走廊,走下樓梯,再經過客廳。
“太太,這麼晚了您要去哪裡?她像是完全沒聽到,腳步從一開始的正常速度,然後越來越快,越來越快,一直到走到‘門’口要出去的時候,被不知道哪裡鑽出來的兩個男人擋住。
“盛小姐,這麼晚了,您要去哪裡?”
然後那連續不斷的空白一下被打斷了,人也好像清醒過來一般,她往後退了一步,異常冷淡的道,“怎麼,難道我不能出去?”
‘門’口的保衛大概看出她情緒不悅,有些尷尬的道,“盛小姐,現在時間太晚了,您如果要出去的話我們明天陪您。”
她擡起臉,冷淡而簡單的問,“如果我非要出去呢。”她其實也不知道她要去哪裡,但就是想離開這個地方,哪怕只是一會兒。
保鏢正爲難着,車燈遠遠的打了過來,正中她的眼睛,下意識的生理反應,她擡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黑‘色’的商務轎車駛了過來,是薄錦墨的車。
在保鏢反應過來之前,她就已經轉身往回走了。
她腳步很快,比來的時候更快,像是身後有惡狗在追她。
結果上樓的時候,因爲腳步太‘亂’直接跌倒了,膝蓋重重的磕在階梯上,鑽心刺骨的疼,她的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
身後聽到傭人的聲音,“先生,您回來了……”
顧不得膝蓋上的疼,她忍着痛爬了起來,再繼續走完剩下的階梯然後把自己關進了書房,‘門’關上的瞬間她甚至感謝剛纔跌得這麼一下
。
痛,這麼直直的磕下去,對她這種自小沒受過什麼痛楚的千金小姐來說是完全無法容忍的,眼淚止都止不住,緊繃的忍耐的情緒也像是被劃破了一道口子,可以肆無忌憚的崩潰開。
手指無法控制的顫抖。
‘門’不到一分鐘就被推開了,薄錦墨皺眉看着靠着書桌坐在地上的‘女’人,她穿着長裙,裙裾因爲她此時不雅的動作而聚集在一起,視覺唯美。
一條‘腿’屈膝,下巴枕在上面。
他看到她臉上的淚,幾步就衝了過去,在她跟前蹲了下來,手擡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擡頭面對自己,聲音不悅又緊繃,“怎麼了?”
盛綰綰擡頭看着他的臉,因爲淚水的朦朧,使得她的視線都變得很模糊,沒辦法看清楚他的沒模樣,只聽見自己有些恍惚的聲音,“哦……剛纔上來的時候摔了一膠,‘挺’疼的。”
“多大的人了,好好走個路也能摔倒?”
他低頭吹了下,忍着不悅道,“你是看到我就死命往樓上跑才摔倒的?跑什麼?”
他一進屋就看到她要上樓的身影,那樣急急忙忙的,在這個家裡,她除了躲他她還能躲誰。
她縮在那裡,整個人都很驚懼一般,但又好像身體跟靈魂已經分開,所以她還能找到自己冷靜的聲音回答他的問題,“哦……沒有,我裙子太長了,踩到裙襬所以才跌倒了。”
她的聲線沙啞,眼睛從始至終都沒有跟他對視。
薄錦墨看她一會兒,才起身站起來,“別動,我去拿醫‘藥’箱。”
他轉身離開,盛綰綰看着他的背影,視線更加恍惚了。
男人很快就提着醫‘藥’箱回來了,他將它打開,熟練的揀出碘酒,棉籤,和‘藥’水,黑‘色’的短髮下好看的眉頭仍然皺着,看着她的傷口,眼神接近心疼。
那心疼既不掩飾,又過於的真誠。
像一隻手一樣緊緊的攥着她的心臟,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所以當棉籤碰觸到她的膝蓋時,她條件反‘射’的避開了。
薄錦墨拿着棉籤的手指就這麼僵在那裡,擡頭看向她的臉。
她低垂着腦袋,靜默的看着還在流血的膝蓋,一言不發。
空氣像是靜止了不再流動。
薄錦墨沒吱聲,伸手把她避開的膝蓋撥到了自己的面前,聲音聽不出情緒,“不準再動。”
她看着他的手替她上‘藥’,出聲問道,“陸笙兒不是被綁架了?”
“嗯,我會解決,你不用管
。”
“你去找我爸了。”
他沒有過多的解釋,只是簡單地回答,“是,裡面有你爸的人。”
她扯了扯‘脣’角,‘露’出單薄的笑,“你不懷疑,會跟我有關嗎?”
他笑了下,淡淡道,“別讓我知道跟你有關。”
她也是淡淡的,“哦,你好像不覺得跟我有關。”
薄錦墨把用過的棉籤拋進了垃圾簍,然後又拿了根新的出來,將‘乳’白‘色’的‘藥’膏擠上去,伸手擡起她的下顎,低眸對上她的視線,“你有幾斤斤兩,能做出什麼事情來,我很清楚,更何況參與這些東西無論是對你還是對你們盛家都沒有任何的好處,除非……”
他勾着‘脣’,“你真的想我死?”
盛綰綰沒再開口說話,她只是安靜的看着他動作熟練地替她的傷口消毒上‘藥’,把用過的東西扔進垃圾簍,碘酒跟‘藥’膏放回了醫‘藥’箱。
他附身要抱她,聲音仍然很好聽,“我抱你回房間,簡單洗個澡,今天早點休息。”
她擡手抵着他的‘胸’膛,“不用了,”
她用手扶着身後的書桌,用沒有受傷的那條‘腿’支撐着自己的體重站了起來,慢慢的往椅子的方向走,背對着他道,“太早了我睡不着,我自己在書房待着就行,你應該要忙她的事情,你去忙吧。”
她已經重新坐回到椅子裡,“我大概看個電影之類的就回去休息。”
薄錦墨看了她一會兒,直到她已經把筆記本掀開,然後摁下開機鍵,他才嗯了一聲,轉身離開,不忘安靜的帶上‘門’。
盛綰綰打開視頻播放器,從裡面點開喜劇的分類,然後隨手點開一部電影,再將音量打開了幾格,然後人便趴在了桌面上。
陸笙兒的事情薄錦墨沒有主動跟她提起過,同樣爸爸也沒有,給她打電話也只會問她現在的情況,她自然也說很好。
畢竟事實上也沒什麼不好的,除了“最好”不要出‘門’,她生活幾乎沒有變化,而在這個時間點不讓她出‘門’,於那個男人而言也是完全正常的考量。
她打了個電話給展湛,“我有事要出去辦,你帶兩個人過來接我,到了給我打電話,別驚動這裡的保鏢,也別告訴我爸。”
這個別墅裡有一羣保鏢在守着,但人數不多,因爲別墅本身的保安系統就做得很完善,而且他控制她也不是靠着這些保鏢。
關了別墅的總電閘,整個監控體系暫時失靈,再讓展湛把她帶出去就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了,更何況那些保鏢受命要守着她,但也不怎麼敢動她。
車上,展湛親自開車,車速穩而快,後面還跟着一輛他帶出來的保鏢,“大小姐,您目前是什麼打算?”
昨天的錄音是展湛在薄錦墨到之前,趁着盛柏沒上餐廳傭人沒注意,將竊聽器貼在了餐桌的下面,等到事後再取下,然後用手機直接發給了她
。
裡面的對話,他也聽到了。
“現在是什麼局勢?”
“程城和薄總還在進一步的談判中。”
“陸笙兒人在哪裡,你知道嗎?”
“她跟林璇一起,被程城放在遊艇上了,一直在海上,具體的位置如果不進行大面積的搜尋的話,可能只有程城跟他的親信知道。”
“你替我聯繫他,我要跟他做筆‘交’易。”
展湛微微一怔,擡頭看向後視鏡裡‘女’人的臉龐,她看向窗外,眼睛裡的內容無法分辨清楚,“您真的要跟他合作?”
“是‘交’易,不是合作,”盛綰綰撩了撩‘脣’角,“我看他們這次就算真的能扳倒薄錦墨……我不大相信他們真的能‘弄’死他,狗急跳牆,被‘逼’到了絕境而已,退一萬步,就算他們真的把他怎麼着了,薄錦墨身後還有一個顧南城呢,會有源源不斷的仇家找上‘門’,我爸需要靜養,這些不是我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