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看幾行,便是面色大變,這封奏章,赫然竟是忽州知府呈上來的旱災處置的摺子,兩者本該是描述同一件事,可描述出來的情形卻是大相徑庭,黃公子的狀子當中,當地百姓遭遇旱災,名不聊生,忽州令屢次上書陳述災民情形,均是石沉大海,無奈之下,一邊派人送信入京,一邊私自做主開倉放糧,救濟百姓。當即官員得知消息,一邊捕殺忽州信使,一邊將忽州令打入死牢,圈禁百姓,不得出城。
而知府描述的奏章,則是忽州令無視國法,與賊勾結,私自挪動儲備軍糧,罪大惡極,被下入獄,忽州令自知死罪難逃,在獄中自殺身亡。
董倚嵐緩緩看完,面色凝重,她看了對面的皇上一眼,凝眉道:“皇上是相信誰的話。”
皇上鼻子裡冷哼一聲,道:“黃公子未到京城之時,或者說,朕未見黃公子之時,這忽州知府,可是對挪用軍糧的如此大事,隻字未提,可朕見過黃公子之後,忽州令竟然就畏罪自殺了,未免太巧合了吧。”
董倚嵐道:“這麼說,皇上是相信黃公子的。”
皇上道:“忽州令朕之前從未接觸過,對此人並不瞭解,但是朕自從見到黃公子後,因爲事態嚴重,便是秘密派遣了探子前去打探虛實,一切果如黃公子所言,餓殍遍野,重兵圍城。朕派出的探子雖然行事隱秘,但是終被他們發現,所以纔有了知府的這個摺子。”
二人沉默了片刻,董倚嵐道:“那,皇上打算如何處置,此等視人命如草菅的昏官。”
皇上鼻子裡冷哼一聲:“朕自然是要好好調查清楚,待事實查明之後,朕對他們自然是一個不留。”
董倚嵐點了點頭,道:“皇上豪氣,臣妾佩服,只不過,眼下真的到了時候了嗎。”
皇上擡眸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董倚嵐看了看他,緩緩的將摺子遞了過去,回答道:“小小一個知府,竟然會有如此大的膽子,皇上不覺得奇怪嗎。”
皇上接過摺子,道:“是,所以朕說,要查清事實真相之後,便將他們連根拔起,一個不留。”
董倚嵐略點了點頭,道:“皇上有眉目了嗎。”
皇上凝了凝眉頭,欲言又止,略思量了片刻,還是道:“哪有那麼容易,既然他們有膽子做下來,而且又過了這些時日,如今朕已經打草驚蛇了,想要找那個幕後之人,着實不簡單。”
董倚嵐聞言沉默了片刻,方纔道:“那,皇上打算如何處置,若是皇上按照知府奏章上所言,那……忽州令簡直就是死有餘辜了。只是,若是皇上相信黃公子的話,那又是萬不能如此處置的,否則讓黃公子情何以堪呢。”
皇上點了點頭:“此事,也是朕的爲難之處,朕沒查清之前,不想草率行事,而且此事眼下算是挑明瞭,朕必須要拿出個對策出來才行啊。”
董倚嵐聞言也是同意:“皇上說的是,眼下,皇上只需找個由頭派欽差前往忽州走上一趟,不就什麼都明白了嗎。”
皇上眼前一亮:“欽差?”
董倚嵐點了點頭,道:“對,在南興之時,皇上對於各地治安或者政績,除了從平日的政績中瞧見,還有一部分便是皇上派出的欽差的評定,若是有相左之處,必須給出合理的解釋,這些都是官員調任升遷的必備之事,所以各地官員都是不敢馬虎從事。”
皇上聞之略略出神:“你說的有道理,不過具體派遣什麼人去忽州,朕還需好好思量思量。”
董倚嵐點了點頭:“這件事情,皇上也不着急這一日半日的,畢竟此事若是實情,皇上派人前往查探,是無法遮掩的住的。”
皇上點頭:“你說的是,北宇甚少派遣專門的欽差查探地方事務,此番是第一次,料想也是無人能夠思量的到的。”
董倚嵐看了看皇上略略舒展的眉頭,便是接着道:“既然此事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那黃公子眼下如何了。”
皇上微微一嘆,道:“如今還是住在安護的府邸,具體情形,還不得而知。”
董倚嵐蹙了蹙眉心兒,看了看眼前的摺子,道:“這黃公子的摺子呈給皇上,也有一些時日了,皇上縱是將眼前的結果按下,只怕時日長了,黃公子也難免心下生疑。”
“是,朕也知道,只是眼下,除了按下不發,也沒有其它的法子。”皇上神情也是爲難,“不過宮裡的情形,朕已經派人知會了安將軍,想來安將軍會對黃公子多加留意的。”
董倚嵐聞言略略放心。
董倚嵐見來的時辰不短了,皇上心緒似乎已經轉好許多,便是起身告辭:“皇上,時辰也不早了,皇上還有許多公事需要處理,臣妾便不打攪了,先行回宮去了。”
皇上見她想要離開,便是開口道:“朕瞧着這時辰,也差不多到了用午膳的時候了,你不如同朕一起用完午膳再回去。”
董倚嵐忙是搖搖頭道:“臣妾謝過皇上的美意,只不過皇上也知道,臣妾這兩日,身子也沒有好利落,這若是冒然在此用膳,萬一若是把病氣兒過給了皇上,豈非臣妾的罪過。”
皇上眸色輕輕地打量了她幾眼,但見她眼睫低垂,面上倒是瞧不出什麼表情,
只是隱隱之間,似乎有種若有如無的疏離感,於是便是也不予勉強,惹她不快,便是點了點頭:“既是如此,朕也不勉強你了,這下雨天兒的,皇后還是好好歇着的好。”
“多謝皇上關心。”董倚嵐禮儀周全,便準備出門。
皇上卻是微微上前,拉住她的衣袖,董倚嵐一愣,皇上卻是已經揚聲對守在門外的王公公道:“去給皇后娘娘準備轎子,你親自送娘娘回宮。”
董倚嵐正準備拒絕,卻是被皇上眼中的堅定製止住了,王公公聞言忙是機靈的點頭應允,轉身便是消失在茫茫的雨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