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吉祥說他頗有些凜凜氣勢。
顧家乃武將之家,母親身上又有外祖的血液,那她的弟弟,必是一個颯爽威武之人。
無數次,顧玉青腦海裡勾勒弟弟的樣子。
除了相貌模糊,他的身姿氣度,她想象了一遍又一遍。
一盞涼茶尚未喝完,吉祥便引了一個瘦高的男孩過來,熱切的目光落到他略蹙的眉頭,顧玉青心頭一動,這眼睛,分明與父親的如出一轍。
登時心頭大動。
這一瞬,顧玉青幾乎激動地要跳起身來去將他抱住。
相較先前那些假冒者,這孩子的反應似乎實在與衆不同,他的目光,毫無怯意,毫不退縮,甚至大膽到直直看向顧玉青,眼底並無什麼波瀾起伏,只是平靜的偏頭看她:“你就是我姐姐?”
陽光被花架打碎,灑在他身上,給他頗爲英俊的容顏鍍上一層暖意,顧玉青看的眼眶一熱,鼻子根出有些算賬。
這孩子……應該就是她的弟弟吧?
忍了心頭哽咽,顧玉青含笑指了一旁的椅子示意他坐下,“你當真是我弟弟?”在他幾乎是一點拘束之意都沒有的落座之後,顧玉青問道。
問完,她自己都覺的這個問題傻得要命。
可莫名其妙,心裡卻是有了肯定的答案,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割不斷地血緣關係?
一顆心惴惴不安,跳的越發的快。
聽到顧玉青問話,那孩子挑眉,面上帶了幾分張揚的挑釁和傲氣,語氣卻是不悅,“當年你們把我弄丟,如今爲何還要再尋我?難道不知道,我已經有了自己的生活,你們這樣大張旗鼓的找我,分明就是打亂了我的生活!”
他並不直接回答顧玉青的問題,而是就着自己的話題說的咄咄逼人。
顧玉青頓時一怔,嘴角微翕。
他卻不給顧玉青任何反應的機會,怨恨的目光毫不掩飾的直直落到顧玉青臉上,“我從小做獵戶,日子過得舒心自在,根本不稀罕什麼赤南侯府的嫡子身份,你們雖是我名義上的骨血親人,卻一日都沒有在我身邊陪伴過,如今,更是不徵求我的同意就鬧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簡直無恥!”
他說的義憤填膺,顧玉青心頭一顫再顫,長似蝶翼的睫毛不禁掛了淚珠。
無恥二字,像是一顆粗壯的木楔,直直釘入她的心臟,阻斷了她胸口所有血液的迴流。
一張臉登時素白如紙,捏着帕子的手顫抖的不能自已。
可縱是如此,她卻越發覺得,這孩子,就是她的弟弟。
“不是你想的這個樣子……”念弟心切,顧玉青迫不及待的解釋道:“事情……”
那孩子卻是不給顧玉青說話的機會,毫不客氣的打斷顧玉青的話,冷冽的目光彷彿是帶了刺,直直刺向顧玉青,“我不想聽什麼解釋,更不想聽你說話,你每說一個字,我都覺得無比噁心!”
吉祥如意立在顧玉青身後,登時氣的眼皮直跳。
她們兩個深深知道,爲了找到弟弟,顧玉青到底是有多煎熬,他怎麼能如此說話。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是府上的小少爺,都不該對大小姐這般無禮。
礙於顧玉青攔着,吉祥如意只能把拳頭捏的咯咯作響,盯着那孩子的目光直噴火。
他卻視而不見,只將目光鎖定在顧玉青身上,看到顧玉青淚流滿面,他似乎很開心一般,甚至綻出一個笑容來,嘲蔑道:“你也不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態,其實我明白,你心眼裡,並不真的想要找到我,不過是迫於輿論壓力罷了,此時又沒有外人,你何必作勢。”
顧玉青被他的話刺的渾身血液凝固不動,甚至連吸一口氣都覺得全身再疼。
天!
他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究竟是誰教他的。
淚眼婆娑,分明心口疼的喘不上氣,卻害怕自己稍微不注意哪一句話再激怒了他,顧玉青捏着帕子小心翼翼說道:“真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做夢都想要找你回來。”
在這個弟弟面前,顧玉青幾乎丟到了她所有的尊嚴,任由他指責謾罵。
在她心底,總覺得自己虧欠他,顧家虧欠他。
顧玉青的姿態,低到塵埃裡。
那孩子瞧着顧玉青眼角面龐的淚,嘴角微揚,面上鄙夷越發濃重,“少和我來這一套!我若回來,這赤南侯府的繼承人便只有我一個,因爲父親並無其他子嗣,那麼,到時候,你就分不到一分錢!你說你盼着我回來,你以爲我會信?別當我是三歲孩子,不過,赤南侯府再有錢又怎麼樣,我不稀罕!”
顧玉青聽着他的話,總覺得似乎哪裡有些不對,可一時間又想不出,究竟是哪裡。
“你本就是父親……”
顧玉青剛剛張嘴,他便嚯的起身,粗魯而無禮的打斷道:“不要再說了,什麼父親不父親的,他是你父親,卻不是我的!”
冷酷的語氣中帶着濃濃的不耐煩,擡手一揮,說道:“我今日來,就是想要告訴你,不要再找我了,我不想回什麼狗屁侯府做什麼狗屁世子,我現在的生活很好,請不要打擾我!”
說罷,也不給顧玉青再解釋的機會,揚長而去,背影決絕。
顧玉青頓時心下大急,起身就要去追。
儘管被他一字一句刺激的渾身綿軟無力,可到底還是扶了吉祥踉踉蹌蹌奔過去,“你站住,且聽我說。”
辛辛苦苦找了這麼久,怎麼能讓他就這樣走了。
“說什麼說,有什麼好說的!我都說了,你讓我覺得噁心!我不想聽你說話!”他一面說,一面疾步朝外而走。
話音未落,恰好與被管家引着正要從花架外拐彎過來的蕭煜一頭撞上。
“狗東西,不長眼啊你!”他不識蕭煜身份,匆匆一瞥,根本無心理會,只當是赤南侯府的下人,張口就罵,“看清楚了,我可是顧臻的兒子!”
一面說,一面揉着肩頭繼續朝外走去,嘴裡嘟嘟囔囔。
顧玉青卻是被這突然而來的插曲嚇得一身冷汗,也顧不上去追他,忙給蕭煜賠不是,“殿下,撞疼沒有,實在對不起。”
蕭煜似是沒有聽到顧玉青的聲音一般,只凝着那孩子的背影怔怔出神,眉頭緊蹙,面上神色愈發凝重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