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嘴裡的臭襪子被抽了出來,李裹兒的那個白癡哥哥李文錦立馬跟被欺負了的小孩一樣,抓着宋青書的袍子下襬就開始告狀。
“妹夫,您老可要給我做主啊!帶着商隊,我們纔剛到繁峙縣,打算在劉家村兒歇下腳,可倒好,一羣刁民把咱們商隊給攆出來了,李小二就想在旁邊野林子裡過夜,剛鋪上帳篷,一羣響馬子就殺了出來,不由分說把我這瀟灑的鬍子,頭髮全都剃光了!”
“以後我還怎麼被代縣的姑娘們崇拜啊!”
摸着光溜溜的腦殼,李文錦這廝悲催的坐地上打滾着,吵的本來就很煩的宋青書更加煩躁,冷哼着打斷了他的話。
“你能活着回來,已經很幸運了!”
“不是,妹夫,我這……耶!李小二他們!!!”
沒看到幾個護衛和夥計的死,回過頭去,聞着那股血腥味,李文錦臉都嚇白了。
原本想讓他看着曹家人,別弄假賬糊弄自己,如今看來,這廝就是個廢物!從他嘴裡也套不出什麼有用的情報,宋青書煩躁的擺了擺手。
“都帶下去,死了的弟兄,夥計家裡多發些銀子!”
“是,大帥!”
駐守代縣城的假官軍立馬擡着屍體依次出了去,不知道是葬在哪兒,李文錦還有曹家那個商人也是被帶走休息去了,可空氣中那股子血腥味依舊濃郁的可以,聞着血宋青書更煩躁的如同野獸一般,狠狠一拳頭砸在了桌子上。
殺了自己的人,搶了自己的貨不說,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可毀傷!古代曹操都曾經割發代首,把李文錦和曹家商人兩個主事的全身毛都剃光,這是赤裸裸的在打他的臉。這羣響馬子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囂張多了,現在宋青書有些後悔派劉體純去了,遲遲不歸,恐怕如今應該是遭了毒手了。
不過混天龍,韓擒虎倆傢伙既然不買面子,那麼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還得來代縣!不能丟了好不容易聚來的人心,拳頭捏的咯咯響,宋青書無奈之下惱火的又是擡起了手,周遇吉立馬躬身過來。
“大帥!”
“火槍隊停止訓練,分六隊駐紮在代縣東北,防備響馬子再來,讓邢紅娘的騎兵也在這一代巡邏,叮囑孫先生,趕快搶收糧食,等落雪了,就是把繁峙翻個底兒朝天,老子也要把這夥蠢賊挖出來!”
“遵命,末將立刻去辦!”
難怪周遇吉後來能當上山西總兵,辦事幹淨利落,不過送走了他,宋青書以後惱火的一敲桌子。
第三天。
中國歷史上,開墾荒田開墾的極致就是在明清兩代,也正是這時候,人們把最常馴養的家畜由羊改成了豬,如今,乞活軍算是這個墾荒的先驅者之一,幾百裡五臺山山坡上如今到處都是被整齊樹木隔成一個方字,一個方字的田地,上千把鋤頭在揮汗如雨拼命往地裡刨着,一個個黑紅黑紅,肥碩的地瓜被紛紛挖出來。
人都是被逼出來的,孫傳庭也是如此,這秋收他也被逼的想出來流水線作業了,壯年勞動力的乞活軍刀手只管挖,後頭靈活的孩子負責去撿,撿到田邊再由那些上了年紀的老太太,沒去工場的女人們清理淤泥,最後是那些四五十歲已經上了年紀的老男人負責把糧食運到山中大寨的糧囤以及各個生產隊的地窖裡。
這麼一分工,可比原來大家一塊悶頭上有效率多了,幾千人一起輪鋤頭,轉眼一晌地就被收穫個乾淨。
不止地瓜,馬鈴薯和玉米也不在少數,宋青書可是知道,發現美洲大陸之後,美洲殖民者還有歐洲的一些地區,甚至以高產的土豆玉米作爲了主糧,發覺那個時代的骷髏,做骨骼鑑定時候,含有玉米成分最多的一定是美洲東海岸人。
這些白人能吃,沒道理咱們中國人不能吃,短時間內宋青書也是打算拿這些當主糧了,目送着一筐筐黃燦燦的玉米,黑乎乎的土豆被擡出田地,宋青書可算心情好了點。
“要是這些東西能在咱們大明推廣,何至於餓死這麼多人,鬧得天下大亂,朝廷諸公真是昏庸!”
看着這一副勞動場面,跟在宋青書身後,孫傳庭這悶罐子這會兒也忍不住感慨的說道,聽的宋青書卻是冷笑的搖了搖頭。
“就算東林諸公都是眼睛高高的瞄在天上,再說,他們代表的都是江南地主士族的利益,又怎麼肯大力種植這相對便宜的粗糧,而放棄價格昂貴的精米?”
“諸公誤國啊!”孫傳庭再一次深深嘆了口氣。
明末這個大環境,天災人禍攪和在了一起,倒也不能僅僅過分苛責一方,宋青書剛想開口勸孫傳庭兩句,這功夫山底下居然又是一匹快馬趕來,可憐的馬四蹄都瑟瑟發抖,好不容易把施天福這個重新肥起來的死胖子馱了過來,離着老遠,這貨又是大聲的叫嚷了出來。
“大帥!大帥,劉大鬍子那廝回來了!”
劉體純活着回來了!
…………
還是已經被乞活軍當成了據點的加多寶客棧,一大碗抻面冒着濃郁的牛肉香氣,劉體純這廝吃的鬍子上都是淋淋漓漓的麪湯,看樣子他是真餓壞了,身上風塵僕僕也不知道趕了多少路,大海碗已經被他空了三碗了,還在吃個不停。
“大帥到!”
聽着周遇吉一絲不苟的呼喊聲,這貨可算是暫停了下,也不懂什麼叫周公吐脯,硬把嘴裡最後一大口麪條噎進肚子裡,憋的老臉通紅,這貨好不容易纔站起來抱拳鞠躬施禮。
“見過大帥!”
“回來就好!起來吧。”
劉體純算個人才,更重要的他是個本地通,要是損失了他,宋青書還真會挺心痛,這會兒見他平安歸來,倒也鬆了口氣,事情已經這樣了,對劉體純的招募結果也不抱希望,宋青書隨意的坐在了一旁,打算再問問他這一次打探到響馬子的老巢在哪裡沒有。
誰知道這劉體純卻是滿臉的喜色,面也不吃了,獻寶一樣趕緊從褡褳裡掏出了一個盒子。
“大帥,那混天龍,韓擒虎對您可是仰慕的緊,這次雖然沒答應歸順,不過讓小的轉交給您供奉一樣,說請大帥笑納!”
人都殺了還回過頭來獻殷勤,這是玩的哪一齣,宋青書還真驚奇的掀開盒子蓋子,旋即臉色再一次陰沉了下來,旋即把盒子又推了回去。
“這,一盒子頭髮?這混天龍弄這東西給大帥做什麼?”看了一眼,劉體純亦是無比驚愕的叫了出來。
“這是李文錦還有曹孫治身上剃下來,前天他們截殺了咱們乞活派往大名府的商隊,還有這張紙條,你是地裡蟲,老子混天龍!若要蟲得活,金銀三七貢!喝,走寧武關這條商路,還得給他上供三成的貢金,好大的口氣!”
聽着宋青書的冷笑,劉體純又是悲催的乾巴巴說道:“那個,大帥,信是混天龍寫的,意思你三他七!”
“七他個錘子!”本來就挺惱火了,宋青書乾脆一巴掌把盒子都拍飛了出去。
“鬍子,這次你去,如何見面的?能找到這羣混球的老巢不?”
“回大帥,小的是按照老規矩,聯繫上被他們蒙着眼睛帶上山的,在老林子騎馬繞了小半天,,然後就在屋子裡關了兩天,連窗子都不讓開,小的也不知道具體在哪兒。”
劉體純很是悲催的撓了撓頭,倒也是沒直接抱希望找到,宋青書也沒在意,遲疑了下,又是凝重的詢問着。
“你能不能想起些細節,混天龍和韓擒虎身上穿的是什麼衣服?布料產自哪兒,關你的屋子附近有沒有什麼特殊的響動?外面聲音空不空,是建在村子裡,還是山上某個地方?”
這些可都是偵探小說裡學來的,被綁架者提供的一些細節,往往就能讓偵探探查到綁架案發生的地點,聽宋青書這麼一說,劉體純還真把手放在腦袋上苦思冥想起來。
“附近挺空的,就能聽到鳥叫,馬叫,混天龍來時候偶爾看一眼門外,應該是個山谷,至於衣服,穿的就是當地土布衣服,不過他倆挎着的刀,揹着的弓有些特殊,還有來時候騎着的馬,馬鞍也有些不對!嗯……”
猛地一拍大腿,劉體純盎然的說道:“對,老子說怎麼這麼眼熟,那是官弓,官刀!大同軍械間出產的,這麼多年!這倆混球難怪能逍遙着不倒,他倆居然有官軍的背景!”
“官軍?”
這事兒就複雜了,皺着眉頭,宋青書凝重的搖搖頭:“他倆爲匪多年,搶官軍的裝備不是常有的事兒,憑着判斷,也太武斷了!”
“不,大帥,不止這倆混球,他們手下十一個人,全帶着這種刀,這可不是普通衛所或者邊軍的刀,馬鞍,是大同軍械司特製,爲邊軍各大將領親兵所打造的軍械,這年頭朝廷年年欠餉,軍械司更是餓死老鼠,公家發給邊軍的刀劍火銃差的豆腐渣似得,家丁親兵的傢伙都是主將額外花錢向軍械司定的,匯聚了軍械司最後一點大工精心打造,軍械司也就是靠着這個不至於餓死。”
“小的也爲匪多年,這上等親兵刀,也只弄得兩把,他十三個人十三把上等雁翎刀,全是搶的,絕不可能!”
“對,小的還想起來,每天早晨,中午,傍晚,東南似乎都有鐘聲傳來,應該有個和尚廟在東南方向!”
“官軍背景!廟宇附近!”唸叨着兩個重大收穫,宋青書低着頭凝重的思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