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半路的時候,冥耀吩咐人停下來休息一下。
他們剛剛走出那處密林,兵士們的弦一直繃太緊容易出事,倒不如歇一歇再趕路。
反正離定親的時間還有幾日,他只要準時回去就可以了。
陸朝替女兒備了厚厚的嫁妝,知道的是做妾室,不知道的還以爲是給人做正房娘子,冥耀照單全收,反正那些歲貢本也屬於泰山府。
這幾年修羅族的負擔已經降了不少,他聽姑父說過,之前有幾年天君加了修羅三倍賦稅,修羅城主一度叫苦不迭,每日明槍暗箭防不勝防,也就是在那段日子裡,陸綰綰出生了。
盯着那個坐在一邊的女子看了看,她長得確實很好看,比九重天的許多仙娥更勝一籌,畢竟修羅族多美人,長得漂亮也不算什麼稀罕事。
長長的眼睫在陸綰綰臉上投下一片陰影,而她整個人也似是被巨大的陰霾包圍着,從方纔到現在,冥耀甚至沒看過她笑。
若是面對父母離別笑不出也就罷了,可是她看他這個夫君的時候也是冷漠得很。
且她也沒帶着侍婢,就這麼孤身一人跟他上了車。
似是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陸綰綰轉頭,剛好撞進冥耀那雙深邃的眼眸裡。
兩人四目相對,一時誰都沒有先移開,到最後還是她敗下了陣,神色不耐地先轉過了頭去。
冥耀冷哼一下,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在對方偏過頭去的一瞬間,鮮少展顏的他居然笑了。
他們只帶了一小點兒乾糧,還有些水。泰山府的吃食好,他的母親、姑姑、表姐個個兒嘴巴刁得不行,平日裡若是看見這些東西定會嗤之以鼻,可陸綰綰卻吃得津津有味,一點都不挑食。
好養活。
腦海裡忽然冒出這樣三個字來,冥耀復又看了那姑娘一眼,心裡的討厭好像少了幾分。
修羅族是泰山府的附屬,但向來不受人待見,所以自己應該是討厭她的。
“走吧,繼續趕路。”招呼了一聲,所有兵丁起身收拾行裝,陸綰綰也走進了車裡。
“快點快點,咱們太子爺還要回去跟鮫人族的姑娘拜堂成親呢,可不能晚了。”一旁不知是誰喊了一句,將一向嚴肅的陰兵全都逗笑了。
“管好你的嘴。”冥耀看了看顧歡,這個長兄帶出來的小廝脾氣十分跳脫,半點兒也不和他心意。
“是是是,太子是怕裡面的這位姑娘聽見了,心裡難過吧,屬下閉嘴,馬上閉嘴。”
看了一眼毫無半點動靜的車廂,顧歡嘆口氣,“二爺,我怎麼覺得,你這妾室好像不喜歡你啊。”
“我也不喜歡她,有什麼問題麼?”見他駕着馬跟上了自己,男人絲毫不掩飾臉上的厭惡。
“您要是不喜歡就把她賞給我唄,反正都是在咱們泰山府,我又不會跑,她也就不會跑。”男人鬆開馬繮,擡起雙手在腦後交疊,悠哉得很,“跟了我,至少能做個正房,也不用給您和太子妃添堵。”
“你喜歡她?”看了顧歡一眼,他知道對方最是風流不羈,但娶妻這件事還是第一次聽他提,“她可是修羅女子。”
“修羅女子怎麼了,好歹也是神族,不過就是沒落了,這夫人沒遇見府君之前,族衆也沒落了千萬年了。”
見男人的神色變了,顧歡忙打了下自己的嘴,“我的意思是,她好看,不該受委屈。”
“想英雄救美?那你去問問她,同意了我就把她賞給你。”似笑非笑地說完,又不忘加了一句,“你可要想好了,萬一她給你生出個沒心的孩子,到時候可別怪到我頭上。”
“怎麼會,修羅城歷代的城主和夫人都沒心,纔會生出一堆傻子來,可是現在的城主有心,萬氏也有心,這陸姑娘怎麼會生不出好孩子呢?”
似是被他提醒了,冥耀忽然勒住馬繮繩,“陸朝有心,他的兒子也有心.....”
修羅陰差陽錯得了這麼一個城主已經是上天眷顧,總不能叫他們世世代代都如此,萬一哪日脫離了掌控,於泰山府來說便是一場血雨腥風的災禍。
“顧歡,你回去告訴陸朝,這些嫁妝我都不要,我只要他兒子的心。”
“得嘞,二爺,我看您是真的對陸姑娘無意啊,叫她拿自己哥哥的心做嫁妝,真夠狠。”言畢朝他梳起大拇指,男人策馬而去,路過馬車的時候還不忘吹個口哨。
又行了幾里路,修羅的風沙漸大,冥府的馬受不住,只能停下來修整。
“就在這兒紮營,連等等顧歡。”
陸綰綰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下車時候纔看見自己的嫁妝全都沒有了,幾架馬車消失得無影無蹤,跟着的兵丁也走了一大半,留下的只有那個男人和少數幾個。
“我的陪嫁呢?”走過去問了一聲,卻見對方連理都沒理她。
“我問你,我的陪嫁呢?”耐着性子又問了一句,他若再不說話,陸綰綰便決定自己去找。
轉身正要走,卻忽然被人拉住了手腕。
猛地甩開,女子一臉警惕地瞪着他,“你幹嘛?”
“我手上有釘子麼,扎你?”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冥耀沒想到對方竟還嫌棄起自己來。
“你的嫁妝叫我退回去了。”
“退回去?”愣了一下,陸綰綰忽而變得很生氣,“你看不上是你的事,我還要指着那些嫁妝了,那是我的東西,憑什麼說退就退。”
“你人都是我的,何況你的東西。”不冷不熱地說了一句,卻輕易將女子的臉勾紅了。
夜幕之下,嬌俏的可人囁着脣,黑髮揚在風中,像是一片剛剛墜落的柳葉。
“你......”陸綰綰徹底被他氣到了,轉身正想走,去忽然覺得哪裡不對。
父親給他這些嫁妝的時候,對方並沒有拒絕,而且還拿得心安理得,可爲什麼一轉眼的功夫就要退回去呢。
除非是他看中了修羅道別的什麼東西,想要去換。
朝着離她最近的陰兵胸口踹了一腳,陸綰綰奪了那人的劍,翻身上馬揚長而去,整個動作一氣呵成,從開始到結束不過須臾。
“這修羅族的小娘子可以啊。”其中一個陰兵幾乎看愣了,連嘴裡的餅都忘了嚼,就這麼呆呆地看着對方遠去。
“還不快追!”使勁朝對方屁股踢了一下,冥耀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
若讓他逮着這個丫頭,他一定要她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