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沙發內的一幕強勢擠進莊易深邃的黑眸中,尤其是那一抹亮眼的鵝黃色,刺得他瞳孔一縮。
幾乎是瞬間,莊易一張俊臉鐵青,周身不斷的往外放着冰刀子,恨不得扎死誰似的。
“二爺……”
開門的傭人察覺到氣氛的不對勁,聲音又小了很多,戰戰兢兢,如臨大敵。
莊家上下,幾乎沒有人不清楚莊易的脾氣。只是,誰也沒有見過這麼駭人的他啊。
偷摸的擡頭瞄了一眼莊易那恨不得吃人的駭人表情,傭人努力的刷低着自己的存在感,一顆腦袋恨不得別在褲腰裡。
這位祖宗爺怎麼了?
這不才回來麼?
誰又招他惹他了?
咦——
不對啊,不是說二爺今天要帶女朋友回家的麼?他女朋友呢?
難不成吵架了沒帶回來?
要是這傭人哪怕再擡頭看一眼,她就可以清晰的看見他們家二爺那不斷往外放射着冰刀子的眼神兒一直盯在十幾米之外的那對兒還沉浸在溫情中的“小情侶”身上。
更確切的說,這位祖宗爺陰冷的目光,自從他一腳踏進門內,就沒從小少爺帶回來的那個小女朋友身上離開過。
重新說回那對兒沉迷的“小情侶”。
剛剛,順着莊天馳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的錦瑟滿懷着好奇的心思,只想着莊天馳肯定是又要給她看什麼新鮮玩意兒了。
有錢人的生活樂趣就是多,光是她剛纔在樓上看到的那些玩意兒就已經大開眼界了。
所以,莊天馳就隨手那麼一指,她幾乎都沒有考慮,扭頭就看過去了。
而莊天馳此刻就像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似的,趁着錦瑟扭着小脖子的時候,薄脣就對着錦瑟紅撲撲的小臉蛋兒貼上去了。
他想,錦瑟的這一巴掌,他是挨定了。
當他薄脣貼上錦瑟溫熱的小臉蛋兒之時,他覺得滿足了,哪怕再多挨一巴掌也值得了。
只是,他千想萬想也沒有想到,錦瑟直接呆愣住了,壓根兒也沒有反應過來,只一雙靈動的大眼睛瞪得老大。
傻了!
莊天馳嘴角不自覺勾勒出一抹溫暖的弧度,脣瓣更是捨不得從她粉嫩的小臉蛋兒上離開了。
直到——
莊易腳下生風,像是踩了風火輪兒似的,皮鞋踩地的聲音在偌大的客廳迴盪着,並且以風一樣的速度在向他們靠近。
莊天馳早一步回過神來,卻沒有半點兒被人發現之後的窘迫,一張白皙的俊臉反而一派淡然,嘴角猶自勾着那麼滿足的微笑,和已經站在他跟前兒的男人鐵青又浸滿陰鷙的俊臉形成了鮮明對比。
見着眼前帥的掉渣兒卻也冷的掉冰渣兒的男人,莊天馳溫潤的俊臉上閃過一抹疑惑,卻不忘優雅的站起身,順帶着將那還在風中凌亂的錦瑟給拉了起來,一條手臂極其自然的圈住她的細腰將她攬在自己懷裡。
“二叔,你回來了。”
莊天馳的聲音正如他如沐春風的笑容一樣溫潤,眼中帶着對這個二叔的尊敬。
卻不想——
這個他從小崇拜到大的男人,只比他大六歲的男人,聽到他的那聲“二叔”之後,陰鷙幽暗的黑眸只是輕掃一眼,銳利的眸光轉而就落到了他懷裡的小女人身上,肆無忌憚的打量着,半個音節都沒有吐出來。
同樣身爲,他能清楚看出莊易黑眸裡那一閃而過的情緒是什麼,那狼性的眸光,分明是看到獵物時纔會有的。
莊易這樣虎視眈眈的目光讓莊天馳的心裡多少感到不舒服,哪怕這是他從小尊敬到大的二叔,貼在錦瑟細腰上的手也不由收緊,溫和的對着錦瑟開口,“瑟瑟,這是二叔。”
莊天馳的一聲“二叔”還有他那不自覺收緊的大手終是將錦瑟給拉回了神。
錦瑟這才擡起頭正視已經在他們跟前兒站定的男人,還沒有到男人的臉,嘴巴就已經先發出了聲音,“二——”
爺!
看到男人陰鷙的黑臉之時,錦瑟準確的對上了男人男人那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的眼神兒,硬生生的將後面的字兒也噎了回去,全身的汗毛“噌”的就倒立起來,脊背發涼,有陣陣陰冷的風吹過。
她有預感,這次,她真的完蛋了。
死!球!了!
此刻,錦瑟粉嫩的小嘴兒微張着,精緻的小臉兒煞白煞白的,裙子底下兩條白嫩的大長腿兒發着軟,心裡更是發虛。
不是吧?
他還真有本事找到這兒來?
這叫私闖民宅,懂不懂?
也難爲錦瑟了,在這個時候腦袋還能轉的起來。
不過,不過片刻,她精緻的小臉兒就更加難堪了,一片灰白。
莊天馳說什麼來着?
這是他二叔!
二叔——
二叔——
莊天馳——
莊易——
錦瑟的腦袋裡被這幾個詞兒填得滿滿的。
莊天馳的二叔竟然就是莊易!
驀地,錦瑟不可置信的瞪大了雙眼定定的瞅着眼前臉色越來越陰鷙的男人。
他們都姓莊,她之前怎麼就沒有想到呢?
這下好了,這些亂七八糟的關係她全部都搞清楚了,也晚了!
一瞬間,錦瑟竟然有一種被捉姦的錯覺。
一雙茫然的大眼睛定定的瞅着男人越來越黑、越來越長的俊臉,錦瑟順着他淬了冰刀子的眼神兒往下望去,恰好看到莊天馳搭在他腰間的大手。
錦瑟也不知道怎麼了,就像是受了什麼的驅使一般,下意識的就要掙開莊天馳大手的禁錮,心裡也是百般滋味,說也說不清,道也道不明。
奈何,像是早就料到她會有這般動作一樣,莊天馳的大手稍微一使力,她就沒有辦法再動彈了。
“二叔,這是我女朋友,錦瑟。”
莊天馳的俊臉上笑容依舊溫和,看看自家二叔,又看看自己懷裡的小女人,溫潤的目光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複雜。
莊天馳的話語落地有聲,像是在介紹,又像是在宣佈着什麼,溫和的目光逡巡在眼前這對兒大眼兒瞪小眼兒的男女身上。
瞬間的工夫,錦瑟的心直接墜入深淵。
她清楚的看見,在莊天馳一句介紹的話落定以後,莊易那張冷冽陰鷙的俊臉已經黑的沒邊兒了,簡直就可以申請吉尼斯紀錄去了。
這位不知情的大哥分明是覺得害她還害得不夠慘啊!
看着眼前那同牀共枕有一段日子的男人恨不得吃人的目光,錦瑟就知道,妥妥的,她是死定了。
別說是天王老子了,就說天王爺爺也救不了她了。
放了冷麪閻王的鴿子,還以他侄子女朋友的身份堂而皇之的出現在他家,這不是找死又是什麼?
“二叔?”
莊天馳溫潤的面色變了變,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在一直在緊盯着錦瑟瞧的莊易的冷臉上。
莊易對於莊天馳的話置若罔聞,猛地上前一步,眼看他如枷鎖一般的大手就要扣上錦瑟白嫩的小手腕兒。
“老二回來了?”
突然,樓梯口就傳來莊天馳的母親——唐惠心的聲音,走在她身邊,是莊易的大哥,莊森明。
緊接着,身後門口的方向傳來開門聲。
伴隨着傭人的一聲“夫人,您回來了”,莊易眼看就要抓着錦瑟小手腕兒的大手硬生生的握成了青筋暴起的拳頭。
剛進門兒還沒來得及換鞋的趙蘭芝就看到了自己的寶貝兒子,她的身後還跟着管家和一個傭人。
匆匆忙忙的換上拖鞋,趙蘭芝快步走到莊易的身邊兒,一臉慈母面容,“不是說晚點兒纔到麼?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趙蘭芝昨晚特地給莊易打過電話問他今天幾點回家,她也不至於準備的太早或者太匆忙。
不曾想,這個半年都沒有回家吃過一頓飯的兒子壓根兒也沒有搭理她的話茬兒。
疑惑的看着自己那面容陰鷙的嚇人的寶貝兒子,趙蘭芝這才順着他冷厲的目光看向了眼前的一對“小情侶”。
這不看不要緊,一看嚇一跳。
趙蘭芝面色突地一遍,他們倆怎麼站到一塊兒了?而且,莊天馳還是摟着錦瑟的!
除了莊易和錦瑟,趙蘭芝是唯一一個知道莊易要帶回家的女朋友是錦瑟的人。
只是,現在是怎麼個情況?
“天馳,你們倆——”
趙蘭芝一臉錯愕,但她對錦瑟壓根兒就沒有什麼好印象,自然不會問她。
“這是我們家天馳的女朋友,瑟瑟,一早就來了等着呢。”
趙蘭芝一句話還沒問出來的時候,唐惠心已經先一步走到樓下,站在了自己兒子身邊兒,一臉的欣慰和得意。
她就說麼,她兒子的眼光是絕對不會錯的。這不,這漂亮的跟天仙兒似的女朋友不就領回家了?
如此天生麗質,身上又穿着價值不菲的dior,一看就是大家閨秀,應該也算得上是北滄市的名門了。
行了,她這次體面了,也爭了口氣,面子一次贏了個夠本兒。
咦?
這老二不是說要帶媳婦兒回來麼?這媳婦兒在哪兒呢?
算了,管他呢!
反正她的兒媳婦兒是有着落了。
想到這裡,唐惠心的雍容上笑意更是濃重了幾分,幾步走到錦瑟身邊兒握住了錦瑟的手,像是把錦瑟當成了自個兒的親閨女似的。
忍住心裡巨大的震驚,趙蘭芝從來也不是個衝動的人,看着眼前面色各異的人,尤其是那臉色極爲不對勁兒的錦瑟和莊易,她只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了自家兒子,希望他能給她解釋解釋今天唱的又是哪一齣兒。
這樣,她在老爺子的面前也能配合配合他,不至於鬧個不歡而散。
她今年還不到五十歲,更是沒有老年癡呆,她可是清楚的記得,錦瑟那丫頭肚子裡已經懷了莊易的孩子了。怎麼這會兒,她搖身一變,竟成了她那大孫子的女朋友了?
她那老頭子,她最瞭解不過了。
莊鈺睿最疼莊易,比疼孫子還疼,但要是莊易做錯一點兒,他那令人髮指的懲罰手段就來了。
雖然懂他的愛之深,責之切,趙蘭芝卻也不能接受。
這爺倆兒,一個比一個還要倔,倒真是難爲了她這個夾在中間的人了。
“回來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趙蘭芝還沒來得急得到自己兒子的一個暗示性的眼神兒,二樓樓梯口就傳來了莊鈺睿沉穩有力的聲音。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了這位一家之主的身上。
包括錦瑟。
看着這個精神矍鑠的老頭兒步伐沉穩的邁下樓梯,錦瑟暫時忽略了那恨不得在她身上穿出窟窿來的兩道冷光。
剛剛,她十分八卦的問了一下莊天馳他爺爺的年齡。
嘖嘖嘖——
真不簡單。
六十七歲的老頭兒不但臉上看着不像六十七歲的,就連那硬朗的身子骨兒也比一般五十七歲的人也要強多了。
由此,錦瑟再次得出一個結論——有錢人命都長!
直到莊老爺子走下樓來到衆人身邊兒,莊易的目光才從錦瑟的身上挪開,看着自己的父親點點頭,一句話都沒有說,臉色卻是比之前好了不少,但依舊那麼冷。
自從上次在鴻業酒店不歡而散之後,這是莊鈺睿第一次看見自己這個小兒子。
看着對自己愛答不理的兒子,莊鈺睿臉色有些不好看了,冷冷的睨着莊易,賭氣似的開口,“人呢?”
錦瑟心裡“咯噔”一下,這句話問的是莊易,但好像戳的是她的心窩子。
這男人會怎麼回答?
而站在一邊兒的衆人,自然也是知道老爺子這是問莊易的女朋友呢。就連剛纔那句“回來了”也不是對趙蘭芝的說的,只是對莊易。
因爲,衆所周知,老爺子只有在面對自己這長着一身反骨的小兒子的時候,說話纔會陰陽怪氣兒。
當然,這也不是莊老爺子一個人關心的問題,除了知情人錦瑟和趙蘭芝,這是每個人都好奇的問題。
今天這場家宴,可不就是因爲他說會帶女朋友回來才準備的?可如今,怎麼也沒見着女主角呢?
錦瑟不自然的耷拉着腦袋,餘光卻是忍不住的瞄向站在距離自己一步之遙的黑臉男人。她知道,這會兒這男人的目光應該還是會時不時的落在她身上的。
依着這位爺的性子,應該是不會給她留什麼面子的吧?
他應該是會毫不留情的揭穿她吧?還是當場撕了她?
想象着即將到來的混亂場面,錦瑟的小心肝兒顫了又顫,垂在身側的兩隻手不由握成拳,直到汗溼了手心兒也不自知。
“說話。”
冷冷的睨着一言不發的莊易,莊老爺子的臉色明顯更加難堪了。
說回來的是他,如今他沒有如約把人帶回來,他還給他帶上臉色了!真是慣得!
聽着莊老爺子擲地有聲的兩個字兒,錦瑟身體一顫,在這種情況下,她完全的被震懾到了。
她也看出來了,有什麼樣兒的爹,就有什麼樣兒的兒子。莊易這副脾氣,完全就隨了莊鈺睿。
還有,這爺倆兒變臉都是一樣的速度。
此刻的莊鈺睿一張臉陰沉的沒邊兒了,錦瑟很難將他與自己中午見到的那個慈愛老人聯繫到一起。
“說什麼?”
比莊鈺睿的聲音更冷的聲音,是從莊易的薄脣中吐出來的。
不僅如此,這會兒的莊易已經恢復了自然,狀似漫不經心的掃一眼一直耷拉着腦袋的錦瑟,一陣風似的從她身邊經過,高大的身軀慵懶的往沙發上一坐。
上半身靠近沙發背,莊易兩條修長又結實的腿交疊在一起,那模樣兒別提多愜意了。
看着吊兒郎當的莊易,莊老爺子一時氣結,但礙於“莊天馳的女朋友”還在,不好發作,只要暫時壓下心裡翻騰上來的那股子惡氣,“你說要帶回來的人呢?”
“就站在那兒呢?你們看不見麼?”
薄脣輕啓,莊易狀似無意的瞟了一眼錦瑟所站的方向,幽幽的目光落在她這身亮眼的鵝黃色禮服上,還有她雖耷拉着大腦卻是挺直的脊背上。
呵——
衣服倒是穿上了,人也來了,一下子成了他侄媳婦兒了!
莊易從沒有這麼想掐死一個人過。
順着莊易的目光望過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自然而然的落在了錦瑟的身上。
莊易看着的這個方向,除了錦瑟,再也沒有別人了。
承受着各種各樣向自己射過來的目光,錦瑟難堪的想找個地縫兒鑽進去算了,一直耷拉着腦袋不敢擡起來。
在莊易這句話落定的瞬間,錦瑟的一顆心已經停止了跳動,要不是有莊天馳搭在她腰間的大手攙扶着,她保證,她肯定會癱軟在地上。
“二叔,你什麼意思?”
察覺到自己懷裡小女人的異樣,莊天馳最先沉不住氣,白皙俊臉上的溫潤也淡去了幾分。
就連趙蘭芝的面色也變了幾分,有緊張,也有擔憂。
儘管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兒子身上的怒氣她感受的到。
但哪怕這樣,他也不希望今天把這事兒鬧大。倒不是因爲錦瑟,只是單純的爲了自己的兒子。
相反,她對這個來歷不明的野丫頭更是厭惡了幾分。
“什麼意思?”莊易挑挑眉,幽深的目光卻是沒有從錦瑟的身上離開過半秒。
莊易伸出手指,虛空的朝着錦瑟點點,聲音冰冷,又帶着一股怒意,“你問問她我什麼意思?”
經過莊易這麼一說,莊天馳不由的皺起眉頭,二叔的樣子並不像是說謊。
莊天馳這才垂眸仔細看看這個一直被自己攬在懷裡耷拉着腦袋的小女人,柔聲道,“瑟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像是被判了刑,錦瑟拿出破釜沉舟的勇氣,吸了吸鼻子,緩緩揚起精緻的小臉兒一一掃過衆人,眼中情緒複雜。
果然,所有人的目光都只落在她一個人身上,就連莊老爺子那陰沉的目光也緊緊所在她的小臉兒上。很明顯,他相信了自己兒子的話。
還有趙蘭芝,正在一臉憎惡的看着她,那表情,恨不得將她抽筋扒皮似的。
也是這會兒,衆人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錦瑟的眼圈兒已經紅了。
一瞬間,唐惠心已經慌了神了,臉色立馬難堪了幾分。
難不成這丫頭真的和老二認識?還有一腿?
她這纔剛趾高氣揚的扳回來的面子不會又要丟回去吧?
這丫頭要是真的跟了老二,她是堅決不會同意自己兒子找這樣兒水性楊花的女人的。她兒子那麼優秀,怎麼會讓一個二手貨來配?
目光輕掃了一圈兒衆人,最後,錦瑟頂着一雙紅着眼圈兒的大眼睛定定的瞅着那悠閒地坐在沙發上肆意的睨着她的男人,忍住自己心裡的委屈,緩緩開口,“我……”
目光鎖定在錦瑟通紅的眼圈兒上,莊易只覺得自己的心像是一下子被抽空了,猛地起身一步步走向錦瑟。
錦瑟剛要開口,就被莊易突然起身的動作給噎了回去。
算了!怎麼死都是死!就等着他宣判吧!
索性,錦瑟就重新閉緊了嘴巴。
這一過程,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莊易與錦瑟之間逡巡着,琢磨着這倆人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
就連一向溫潤如玉的莊天馳,面色都有了濃濃的疑惑。
莊易幽深陰暗的目光始終落在錦瑟精緻的小臉兒上不曾離開,直到走到錦瑟跟前兒又盯着她看了許久。
就在衆人以爲真相即將大白之時,莊易幽深的目光卻突然落在了站在錦瑟身邊莊天馳的白皙俊臉上。
擡起手拍拍莊天馳的肩膀,莊易幾乎是咬着牙笑着開口,“天馳,你這個小女朋友還真是不禁嚇唬。我才說了幾句,這就要哭了?”
呼——
一瞬間,除了錦瑟之外的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尤其是莊天馳。
原來,二叔是開玩笑的。
唯有錦瑟,是一臉錯愕的瞅着不再看她一眼的男人。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能這麼肯定,她就是覺得,這個男人是真的生氣了。
“老二,你的手怎麼了?”
剛鬆了一口氣的趙蘭芝立馬眼尖的搭上了莊易落在莊天馳肩膀上的右手虎口處,那麼紅腫,看的趙蘭芝一陣揪心,不由的就倒抽一口冷氣尖叫出聲。
快步走到莊易身邊,趙蘭芝伸手就要去拉莊易的右手。等到莊易反應過來下意識的想要收回手時,已經來不及了。
趙蘭芝小心翼翼的拉過莊易的右手,仔仔細細的檢查着他虎口處的傷口。
莊易紅腫的虎口處那一排牙印兒還沒有完全淡下去,尤其是那一顆多出來的虎牙牙印兒,更是看得趙蘭芝牙癢癢。
那野丫頭只要一壞笑就會露出那顆虎牙來,她怎麼會不記得?這死丫頭,真是狠心!
索性,只有她距離莊易最近,那傷口也只有她一個人能看得仔細,別人看不到。
“白眼兒狼咬的。”隨口說了一句,莊易漫不經心的抽回手,重新走到沙發邊兒上坐下。
莊易的語氣,有隻有錦瑟能聽懂的賭氣似的意味。
只這一句話,激起了錦瑟心裡各種複雜的情緒,天知道她費了多大的勁兒才忍住即將要奪眶而出的眼淚。
老實說,錦瑟也想不明白莊易爲什麼就在剛剛那一瞬間改變了主意,沒有揭穿她。
“胡鬧!”
終是,一旁的莊老爺子終於看不下去了,厲喝一聲,惹得一個屋子的人都提心吊膽。
當然,除了莊易。
如今,趙蘭芝自然是顧不上莊易的傷口了,一心只盼着這對兒倔驢一樣的父子千萬別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吵起來。
快步走到莊鈺睿的身邊兒,趙蘭芝挎上莊鈺睿背在身後的胳膊,笑吟吟的開口,“是啊,老二,你別胡說。怎麼可能是白眼兒狼咬的呢?快告訴你爸,這傷口怎麼來的?”
聽着趙蘭芝的話,站在一邊兒的唐惠心冷哼一聲。她也實在是佩服趙蘭芝斷章取義的能力,這屋子裡誰不知道老爺子說的“胡鬧”指的是莊易剛纔對錦瑟的“玩笑”?
人家姑娘第一次進他們家門兒就受到了這樣兒的對待,都差點兒給人家嚇哭了,以後人家還敢來麼?
不過,哪怕心裡再不服氣,唐惠心也是不敢明目張膽的爲錦瑟出這個頭的。
先不說老爺子對這個小兒子的偏愛,就說再她看來人不人鬼不鬼的莊易,也不是個好惹的主兒,她傻瘋了纔會去觸這個眉頭。
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還傻呆呆的愣着神兒的錦瑟,莊易眸色沉了又沉,轉而對着莊鈺睿淡淡道,“我最近養了只貓,取了個名字叫白眼兒狼。”
這一瞬間,錦瑟差點兒破涕爲笑。
這樣詭異的回答,也就只有他能想出來了吧?
這會兒,錦瑟終是明白了自己的情緒。她不是因爲自己的委屈才哭,好像——她是在替這個男人覺得委屈。
放了他的鴿子,還要他來給圓場子,錦瑟突然覺得,自己特別對不起這個男人。
明天,就明天,她一定要好好報答他莊二爺的大恩大德。
終是,趙蘭芝難得給了自己兒子一個欣慰的眼神兒,又看看自家老頭子,給了他一個眼神兒,那意思就是:兒子都表態了,你還不就坡兒下驢?
按照以往的套路,是這樣的。
但是,趙蘭芝今天怎麼也沒有想到,這老頭子一反常態,突然吹鬍子瞪眼睛的對着莊易嚷嚷了起來,“你養的什麼玩意兒又叫什麼玩意兒我不管,你被什麼玩意兒咬了我也不管。”
“你看看你把人家小姑娘給嚇成什麼樣兒了?你多大的人了還這麼沒正行兒?給瑟瑟道歉!”
莊鈺睿義正言辭的爲錦瑟討回公道。
然而,他怎麼也想不到,他口中那一口一個的“什麼玩意兒”,正是他要爲人家討回公道的正主兒。
錦瑟小臉兒一拉,眉心也跟着一跳。爲這老爺子說話感到無奈的同時,也有吃驚。
這男人都已經爲她做到這份兒上了,她怎麼還有臉要他道歉啊?他不當場撕了她她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莊老爺子的一番話落定,錦瑟睜大的雙眸下意識的看一眼臉色明顯再次變黑的男人,再看看莊老爺子,錦瑟連連擺手,“不用的,我不用道歉。爺爺,我沒事。”
這聲“爺爺”,錦瑟就是叫了小半天兒叫習慣了纔會脫口而出。再說,總要有個稱呼的吧?
作爲莊天馳的女朋友,莊天馳的爺爺她自然是要叫爺爺的。
然而,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錦瑟的話纔剛一說出口,有人的臉色已經黑的沒邊兒了,他已經不記得這是他今天第幾次想殺人了。
莫名其妙的收到她爽約的短信,他想殺人。
打她電話她卻關機,他想殺人。
回到家看見自己大侄子吻她,他想殺人。
聽到她喊他爸爺爺,他想殺人。
爺爺?
她倒是叫的順溜兒!
趙蘭芝一邊兒在心裡暗罵着這老東西的本事,他還橫上了!不過,錦瑟的反應倒還符合他的心意,算這個野丫頭識趣!
她的兒子,從小到大就沒跟誰道過歉,這會兒憑什麼跟一個野丫頭道歉?她什麼身份?
哪怕錦瑟現在是瞅着莊鈺睿的,但是她敢肯定,那男人冰冷的目光一定是死盯在她身上的,死、死、的!
大爺的!
她都這麼說了,他還盯個毛線的盯啊?
黑着一張臭臉給誰看呢?
“不行!”
不曾想,莊鈺睿壓根兒也沒有動搖自己的想法兒,冷冷的目光死盯着黑這一張俊臉的莊易,聲音沉穩而篤定,“必須道歉!”
天雷滾滾——
錦瑟默了默,只覺得自己躺槍,根本無處叫冤。
她又不傻,她知道,這老爺子明着是爲着她抱屈,其實暗地裡就是爲了給自己那一身反骨的兒子一個教訓。
他這是和他兒子槓上了,還非得拉上她墊背。
“爺爺,真的不用了——”
沒去看那頂着一張黑臉恨不得吃人的男人,錦瑟不得不使出殺手鐗。
她就在剛纔那一瞬間納悶明白了,這老爺子多半兒是因爲剛纔她那要哭不哭的樣子才借題發揮呢。
沒辦法,現在的她只能以毒攻毒,再“要哭不哭”一次了。
越是要哭不哭,才越是顯得委屈。
果然,一聽到錦瑟說話帶出了哭腔,莊鈺睿的沉重的面色立馬緩和了幾分,看向錦瑟的目光也帶着幾分不自知的柔和,聲音也變得緩和了,“丫頭,你別怕他,爺爺給你做主。”
儘管在別人看來,此刻莊易的臉色已經黑的沒邊兒了,但他自己知道,在自己老爹這句“爺爺”說完之後,他的臉色更是被抹上了一層鍋底黑。
“爺爺……我……”
說到一半兒,錦瑟頓了頓,組織了一下語言才重新開口,“爺爺,我真的不怪二叔,我沒被嚇着,真的——”
爺爺?
二叔?
真他媽好樣兒的!
這麼半天,莊易就斜着眼兒瞅着莊鈺睿和錦瑟所在的那邊兒,一聲不吭,聽着他們那你一句我一句的“爺爺”,還有那聲最刺耳的“二叔”。
終是,莊鈺睿狠狠的瞪了一眼自己那黑着臉的小兒子,又再度對着這個十分懂事的小丫頭嘆了一口氣,沒再追究這件事兒。
不過,不算這一筆賬,他們父子還有另一筆賬需要算。
“你要帶回來的人呢?”莊鈺睿沉聲問道。
千迴百轉,問題終是繞了回來。
不過,此刻的錦瑟卻是放心多了。既然這個男人在剛纔那個節骨眼兒沒有揭穿她,那這會兒更是沒有揭穿的可能了。
她就是有理由這麼相信。
要是問她什麼理由,她還真說不清楚。
“她今天有別的事兒。我這麼早過來,就是說這事兒的。”
莊易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說着,那副大爺的模樣兒就算是地震來了也無法撼動。
呼——
這會兒,錦瑟和趙蘭芝皆是鬆了一口氣。
與錦瑟有一點不同的是,趙蘭芝暗自慶幸着,莊易和錦瑟這野丫頭怕是再無可能了。
這會兒錦瑟已經是所有人認定的她那個大孫子的女朋友了,要是突然再變成她兒子的,就算是她能忍得了,估計她身邊兒這個老頭子也不會忍。
叔侄共爭一女,這纔是天大的胡鬧!
這要是傳出去,她莊家還怎麼在北滄市佔據首位?
“沒事沒事,她既然有事兒,那就下次再來。”
趙蘭芝立馬開始圓場,笑吟吟的開口,“你好不容易回來一次,今天就在家吃吧?”
這句話,趙蘭芝只是抱着試試的態度問問。
畢竟,莊易已經半年多沒有在家裡吃過飯了。以往,就算他有事兒回來,也不在家吃飯就走了。
卻不想——
“好!”
幾乎是沒有多做考慮,莊易爽快的答應下來了。
一聽到自己兒子這個肯定的回答,趙蘭芝喜出望外。但轉念一想,她的臉色立馬就又變了。她這兒子之所以答應在家吃晚飯,該不會是爲了這個小妖精吧?
但不管怎樣,事情都成定局了,她就不信他們還能翻出什麼花兒來。
一聽到莊易要留下來吃飯,錦瑟的心就又開始沉重起來了。
她本是想着,她最早也是明天才能看見莊易,卻不想,今天就得和他大眼兒瞪小眼兒一下午外加一晚上。
這一下午,錦瑟都如坐鍼氈。
算了,還是主動承認錯誤吧。
趁着大家說說笑笑的工夫,錦瑟默默地掏出了那小破翻蓋兒手機,又默默地開了機。
這一開機,錦瑟嚇得差點兒將手機從手裡丟出去!
一百多個未接電話!
她似乎能理解男人那黑的沒邊兒的臉了。
趁着別人不注意她的時候,錦瑟默默地編輯了一條短信:二爺,對不起。
錦瑟保證,這絕對是她爲數不多的道歉裡面兒的最誠心的一句。
沒多久,錦瑟的餘光就瞄到了那坐在一邊兒一直一言不發的男人從兜兒裡掏出了手機。
瞄到男人的表情,錦瑟又默了。
他那一張冷冽的俊臉還是那麼黑,根本沒有因爲她誠懇的道歉有任何的變化。
這一下午錦瑟都在等着男人回短信,奈何,這男人除了看了那一條她發過去的信息,就再也沒有拿起手機,他那高大上的手機就被他隨手扔在了茶几上。
這男人越是不搭理她,就越是說明她危險了。
很危險很危險——
過了今天,她真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有幸看到明天的日出。
直到——
“老爺夫人,飯菜已經準備好了,可以開飯了。”
管家畢恭畢敬的走到沙發旁邊兒,看着這一屋子的主人,聲音更是恭敬的不得了。
“走,吃飯去吧。”
有錢人家,規矩也很多。
在莊鈺睿的一聲吩咐之後,衆人起身腳前腳後往餐廳的方向走。
落座以後,錦瑟真想大聲的嚷一聲,命運不公啊!
好死不死,她一擡頭,就看到了對面男人遞過來的陰寒目光。
吃個飯也吃不安寧麼?
這是誰安排的座位,故意的吧?爲什麼偏偏她的對面是這個恨不得掐死她吃肉的男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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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猜猜,吃飯的時候會發生什麼捏?猜對有獎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