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辰宮一愣,蘇軒安和夏月凌也是不約而同地看了看我。
我一笑,輕輕唱起召喚之歌。眼前逐漸呈現出連綿起伏的山,日光和暖,不灼熱,也不冰涼。白衣的男子烏髮如瀑,坐在一塊石頭上,安閒地彈撥着古琴,修長的十指撥弄琴絃,樂音一串串如原野上柔和的風,昭示着彈琴人心中的愉悅。那背影啊如此美麗,那十指盡得風流,那陡然轉過來的臉,眸玉的眸子,英俊的臉。
那一刻,我忘記天地,仿若也想不起自己。只有一個聲音在說:我要護他永遠這樣快樂。
是的,那是夏月凌。我要護着他。
召喚之歌如盛大的讚美詩,周圍凝固的風又開始在林間穿梭,樹林沙沙作響輕輕爲我和。
密林湖上的中央,蓮月誕生的那棵蓮瞬間發出一個鮮紅的花骨朵兒,荷塘裡的蓮葉開始搖曳,如一場盛大的舞蹈。那朵蓮花陡然綻開,一道紅光沖天而上,直直穿透一個月亮,那月亮發出短促的嗚咽便化爲烏有。
隨即,紅蓮之上,一把燃燒着的火紅色弓緩緩升起,弓上沒有箭,空空如也,卻無人自開,有着凌厲的殺氣。
那弓低低鳴音,在我聽來無比親切。瞬間,我渾身的靈力也像被點燃一般,熊熊燃燒。
“祭典之弓?你到底是誰?”月辰宮急忙問。
我微微一笑,說,:“月辰宮大人,難道命運沒有告訴你,我是神器無憂嗎?”
月辰宮陡然沒有說話,眉頭微蹙,嘴脣緊抿,好一會兒,再擡眼看我,那眼裡便全是戾氣,是一種同歸於盡的執着。
看來蘇軒奕說得不錯,這月辰宮就算知道自己錯了,也不會回頭的。
“適才是本尊大意了。”月辰宮整了整袍子,眸光凌厲,冷笑着說:“即便是無憂,化作人形,有了七情,便不復當年了。何況就算你當年出現,本尊也不怕你。”
說着,他雙袖一揮,剩下的八個月亮如快速的輪盤旋轉,之後幻化出八個月辰宮,手中拿的武器各有不同,從刀槍劍戟到琴鐘鏡弓,他們共同撐起強大的結界。
若不是真正的月辰宮未曾拿武器,鈄是讓我認不出那個是真的月辰宮。
看這樣子是想跟我打個魚死網破,我雙手一合掌,身子往後退去,雙手環上夏月凌的腰,燃燒着自己的靈力,那祭典之弓一聲低嘯,穩穩落在夏月凌手中。
“看來,今天我們要替弓做個真正的祭典了。”蘇軒奕淡然地說
帝王怒劍橫掃而過,金色的劍身騰起一道金光劃破天空。晴朗的天空隱隱有悶雷滾過。那金光散落而下,像飛濺的火花,向九個月辰宮襲去。
“跳樑小醜。”月辰宮銀髮飛舞,天空中紛紛揚揚的紅色雪花飄
落。
我抱着夏月凌,無比踏實地說:“月凌,抱着你真好。
是真的感覺很好。我的靈力與夏月凌的靈力融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傻丫頭。”他輕語,拉開弓,一支火紅的靈力之箭穿遁月辰宮的結界,徑直射落一輪月。
“貪”夏月凌輕念,雖又拉開弓,又是一支火紅的靈力之箭破空而出,再射落一輪。
“嗔,癡,哀,怨、恨……”夏月凌聲音念着,念一個字,射落一輪月。
原來這十個分身代表絡是不同的面,看來這神詆跟人也是差不多的,都有其劣根性。
終於射落了九輪月,還剩下真正的月辰宮,夏月凌擡手欲射他。
這月是多少中國人的念想啊,中國人的氣質之內到底是滲入了月的太多身影。我不想這美麗破滅。於是我拉住他的手。
“蓮兒,乖,不要任性。”夏月凌反手拍拍我的肩。
蘇軒奕也急忙說:“倘若全部射落,這世間少了純陰的月,也是另一個極端。天下也會亂的。
夏月凌聽聞此語,輕輕撤去戰備狀態,擡頭對着月辰宮說:“今日,豈饒你不死,切忌不可作惡了。”
月辰宮哈哈大笑,輕蔑地說:“你不過小小的戰神,女媧的侍者,而本尊乃與天地同開。”
夏月凌也不怒,臉上淡淡地笑着。這笑恐怕便是死神脣邊的那抹巴?
蘇軒奕壓低聲音說:“看那廝的模樣,恐怕不會乖乖呆着的。冥神大人又在先禮後兵?”
夏月凌“嗯”了一聲,我渾身一軟,差點就跌倒。
以前看冥天,看夏月凌,都覺得他該是那種一言不發就打打殺殺的人。再說光戰神這個頭銜,也夠讓我將他定性爲三界六道一酷哥了。
誰曉得他卻還有這等虛禮,簡直讓人大開眼界。果然,很多事情還是要親眼所見纔算數。
“可如何處理?以你我之力,月辰宮身上的戾氣是淨化不了的。
無憂又是攻擊性武器,淨化能力是很弱的。”蘇軒奕擔憂地說。
夏月凌篤定地一笑,接着我說:“誰說我家蓮兒不會淨化?我家蓮兒只是使用別的方法來淨化罷了。將這些污穢統統殺個片甲不留,也是一種淨化。
蘇軒奕未置可否地聳聳肩,指了指月辰宮,問:“那傢伙怎麼處理?雖說已經射殺了九個元神,但畢竟是誕生於衆神之山,威力不可小覷,若不淨化,便會爲禍三界。
夏月凌卻是篤定地說:“打回原形就是了。”
蘇軒奕搖搖頭,說:“你太自大了。要將它打回原形,比殺它更費事。”
夏月凌沒答話,面上還是似笑非笑,然後朗聲笑道:“紫隕兄,在下的提議可行否?”
我一驚,紫隕來了?果然,在樹林裡轉出紫隕,紫袍翻飛,眉間的紫色火焰印記在暗暗的樹林裡閃閃發光。
我正納悶他怎麼來了。卻看見紫隕持着劍,指着月辰宮,怒喝道:“跳樑小醜,敢污我魔界王后之所。
“哼,紫隕。就算是魔祖以及你老子,本尊都不曾放在眼裡,何況是你。”
月辰宮衣袖一掃,紅色的月華將整個天染成暗紅,那種翻江倒海的涌動再次襲來。
紫隕眼神凌厲,額間的紫色印記陡然一閃,一道紫光朝月辰宮迸射而去。那紫光分明是一把劍,卻在貼近月辰宮時化作一團紫色的光暈,將他罩住。
月辰宮手中幻化一把月牙杖,輕輕一抖,血紅的潮水突破紫光的包
圍。
紫隕輕輕一揚手,手中出現一個銅鏡大的藍色腰牌,那腰牌之上是一朵藍色的蓮花。
“咦,是藍蓮花神的腰牌。”蘇軒奕驚喜地說。
我不明所以地看看他,他解釋說那腰牌有藍雪瑩的法力,甚至可以召喚其餘的蓮花花神。
夏月凌微微一笑,收了祭典之弓,摟緊我說:“蓮兒,我們到那邊坐坐。現在,可不是咱們忙活的時候。
說着便摟着我在蓮池西北邊一塊光滑的石頭上坐下來,他撐了結界罩住我,又呵斥我必須坐在他腿上,不能坐在石板上。在我不滿抗議之時,他搬出了浚河。我便乖乖坐在他腿上。
看着眼前的大戰,倒讓我感覺像是昔年和夏康峻去看電影。我非要去電影院,那傢伙將包了豪華場,害得我看電影的心都沒有了。那時,他也堅持讓我坐在他腿。
“想什麼?專心點。”夏月凌將頭放在我肩膀,輕聲說。
我輕笑不語,注視着眼前的大戰。只見紫隕將雪瑩的腰牌輕輕一拋,那腰牌在密林湖水中蕩起圈圈漣漪,霎時,狂風四起,那密林湖裡原本被污濁之氣污染的水逐漸變得澄澈明淨,那湖水上空蒸騰起黑黑的戾氣,荷塘裡的蓮葉頓時舒展開皺着的葉子邊緣。
“沒想到魔界之王紫隕,神界戰神,天神太子,這三界六道風頭正勁的三人,卻要依靠藍蓮花神的淨化之力纔敢對付本尊。這三界也算是江河日下了。”月辰宮輕輕撫摸着手中的月牙杖,十指妖嬈,綻放出無數血紅色的玫瑰,每一朵都想要滴出血來。
“嗜血妖花。你是神詆,你竟養嗜血妖花?”蘇軒奕甚是激動,帝
王怒劍直指月辰宮。
月辰宮瞟了蘇軒奕一眼,十指如抽絲般釋放出更多的血色玫瑰。
蘇軒奕變了臉色。
我不明所以,只覺我身後,夏月凌的身子也是微僵。我輕聲問:“很厲害,是嗎?”
“那種花,是吞噬所有陽性的植物。比罌粟更恐怖。”夏月凌輕聲說。
萬物伊始,陰陽調和,乃是萬物運行之根本,眼前的男子,面容妖冶,卻要倒行逆施,妄圖將三界都變成至陰之所。
“還真他孃的棘手,殺也不是,不殺也不是。到底如何能將他打回原形?”我很是着急,覺得命運一天不滅,受害的人還會越來越多,身邊還有更多人倒下。
“將之戾氣除去,便可。”夏月凌簡單地描述。
“你們三人的能力做不到?我記得冥神的威嚴是會讓所有戾氣都退避三舍的啊。”我說,總覺得夏月凌瞞着我什麼。
果然這廝笑容燦爛地說了句:“秘密。”
我轉頭不理他,繼續看紫隕。這紫隕也着實奇怪,也不對戰,只是用紫清劍發出柔柔的光將對方困於紫清劍的劍光之內,看他那樣哪裡像是與敵對壘,分明是逗只貓逗只狗。再看蘇軒奕,也是一臉瞭然,淡淡地笑着,與生風一道靠在一棵樹,看着半空中的月辰宮。
突然一聲嬌喝:“何方賊人,膽敢污我蓮池聖地。”
隨即一朵紅色的蓮花幽幽而下,那紅色蓮花之上的女子,紅衣蹁躚,烏髮未束,如瀑般垂落在身後,她安閒地擺弄着手中的豎琴,一串串音符從心間滑過,心頓時被淨化了。
“姐姐就是姐姐,總是速度比我快。”黃色的蓮花也悠閒地出現在空中,黃衣女子擺着兩隻腳,天真爛漫的少女笑容閒淡。
接着,綠衣花神、橙衣花神、紫衣花神、青衣花神相繼來到,幾
人嘰嘰喳喳地敘述着離情別緒,竟華華麗地將衆人無視了。
她們寒暄好一陣,纔在月辰宮的斷喝中,停止談論。這一停下耒,便徑直跳下花朵,走到夏月凌面前,不約而同地施禮道:“小神拜見冥神大人。”
“免了。今日有人欺負上門來。你們要不做好,怕以後在三界六道也是永遠被人瞧不起了。”夏月凌輕輕一擡手,我早已羞得將臉埋在復月凌懷裡了。這幾個花神都是老熟人,雖然那時候她們將我當作了藍雪瑩。
本來在她們出現,我就想掙扎起身的,不料夏月凌死活不肯,就將我摁在他腿上。此番如何有顏面面對她們
卻偏偏有人不放過我,說:“咦,這不是藍妹妹麼?”說話的聲音黃鶯出谷般清麗,然在我聽來卻是如春雷炸響。
我訕訕地笑着從夏月凌胸口將臉移出去,說:“好久不見了。
剛說話的綠衣花神撲哧一笑,說:“藍妹妹害羞了。
我尷尬地笑,很抱歉地說:“各位想必也看出,在下並非你們的藍
妹妹,你家藍妹妹在那位大人家。”我說着,指指紫隕。
不料紅蓮花神色陡然一凜,很是不滿地說:“他?他害得雪瑩還
不夠嗎?”
我張張嘴,想說說藍雪瑩和紫隕那蕩氣迴腸的愛情,那萬年的守護與執着。然眼前的女子都是不諳情事的。愛情這東西又偏偏奇怪,若自己不實踐,聽的便是聽得,也是流於淺薄。
“花神今日來此,該是重點對付污穢之人?”夏月凌指指月辰宮。
橙衣花神看看月辰宮,很嚴肅地冒出一句:“那位大人生得很美。”
我發現周圍的幾個花神都差點跌倒。
這幾人又拜了蘇軒奕,最後又轉身站到夏月凌面前,恭敬地說:
“今日,我姐妹幾人不知冥子降臨,竟未曾帶有禮物。還請大人與娘
娘不要責怪小神們。”
夏月凌皺皺眉,不悅地說:“各位,別忘了你們來此的任務。
幾位花神撇撇嘴,沒說話。便各自抱着武器輕輕躍起,那各色蓮花幽幽飄來,而在密林湖中也飄起一朵藍色蓮花,那花上赫然躺着一枚鏡子,正是方纔紫隕扔入湖中淨化湖水的。
六個女子紛紛擡手,那面屬於藍雪瑩的鏡子也騰起一陣藍色的霧氣,天地間最潔淨的霧氣籠罩着月辰宮。
那輪僅存的月,血色瞬間退卻,瞬間如同失去了血的蒼白之臉。
月辰宮暴怒地叫囂着,揮動的月牙杖越來越無力,終於他坐在那月之上不動,衆位花神這才長長吐出一口氣,她們跳將下來。
那紫衣花神撫着胸口,大口喘息-道:“幸虧藍姐姐的聖物在此,否則我們六人未必能鎮住月辰宮。”
紅蓮花神很警覺地看着紫隕,說:“接下來的事,想必紫隕大人不用我這小神?
紫隕自是因了雪瑩的關係,也不好給紅蓮臉色看,只是一直太不自然地輕輕一躍,紫清劍翻飛而出,紫色的劍光罩住月辰宮,那月辰宮的神色漸漸哀傷,帶着不甘,卻也呆着從容唧然後他開始變淡,最終變得極淡,最終是消失於三界之中。
那輪清幽的月競要墜下來,少說也會將芳菲山壓垮,還保不定有多少無性之魔橫空出世。
我心裡一急,使勁搖着夏月凌的胳膊。夏月凌卻是示意我坐好。然後他對蘇軒奕說:“蘇兄,好歹月辰宮屬天界的。這攤子總不會要讓我去收拾?”
蘇軒奕但笑不語,從懷中掏出百寶袋,挑出一顆玄色的珠子,在手中輕輕一彈,那珠子化作一株木本植物狠狠落到月亮之上紮根兒,隨即那珠子幻化的樹將風中飄散的月辰宮的神魂碎片都吸入樹中,那樹迅速增高。
“咦?太子殿下,這莫非是一神桂?”黃衣花神驚訝地問道。
蘇軒奕點點頭,笑意盈盈地說:“這就是神界一桂,名曰月桂。”
“果然厲害。”橙衣花神嘖嘖地說。
那月桂不一會兒便開出淡雅的甜香,蘇軒奕念動咒語,那原本墜落的月開始升空,一直掛到適合的高低,才停止。仿若方纔的一切都是幻覺,那十個月不曾出現過。
六位花神又唸了咒語,將整個芳菲山都進行了淨化,這纔派了橙衣花神作爲藍雪瑩的孃家代表,對紫隕提出了警告。
不可一世的英俊魔王,對橙衣花神提的要求,幾乎是每求必應。
“那唯唯諾諾的樣子簡直是一道絕美的風景線。”我笑着說。
夏月凌笑而不語,那賊溜溜的眼珠子亂轉。
我正想問他今日袖手旁觀的目的爲何,卻聽見幾位花神齊齊俯身,道:“今日小神實乃不得已,纔來此禁地。他日天帝怪罪起來,還請太子和冥神大人能爲我們說個情。”
蘇軒奕擡手扶起爲首的紅蓮花神,朗聲說:“各位私闖禁地一事,本太子自有定奪,諸位不要擔心。”
幾位花神謝了蘇軒奕,便乘着蓮花相繼離去。偌大的蓮池再度在清幽的月光下,顯得格外聖潔。
我終於忍不住問爲什麼這裡是禁地?蘇軒安和夏月凌是面面相覷,互相眉目傳情一陣之後,夏月凌起身站在蓮池邊,很嚴肅地說:“曉蓮,你聽了不要大驚小怪。”
我賭咒發誓說自己聽到什麼都不會大驚小怪。
然後,夏月凌轉身,凝視我一眼,說:“其實天商這個空間,不是盤古當年揮舞斧頭的錯,這是神詆的鬥獸場,三界的後花園。”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他看我的神色,便接着說:“我的話的意思是說:不管魔界還是神詆,要決戰都在天商,說白了,天商是神魔擺下的擂臺。
我頓時就震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