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不去看看馮英?”
雲昭聞言笑了一下,從盤子裡抓過一把煮黃豆一粒粒的往嘴裡丟。
“少爺如果能獲得這個小姑娘的歡心,將來會少走很多彎路。”
雲昭繼續搖搖頭,似乎吃黃豆比世上任何事情都重要。
“這就是老奴的小心思,少爺莫要惱我。”
雲昭終於吃完了手裡的黃豆淡淡的道:“我們家是強盜,這一點已經沒有法子改變了。
蜀中秦帥是大明忠烈,這一點也是不會改變的。
我知道福伯的意思,你想讓我跟馮英結成連理,將來就會有更多的可能。
你的想法是好的,問題是——我不願意!”
雲福搖搖頭道:“與馮英結親,不會辱沒雲氏。”
“我知道,馮英這樣的女子不論長成什麼樣子,嫁給誰都算是下嫁,剛纔已經跟你說了,我不願意。
雲氏既然是強盜,那就好好的把自己的強盜之路走下去好了,沒必要在半路上改弦異張。
對我來說,我知道那條路纔是最近的路,沒必要跟隨別人抄小路,那樣的話,可能要走更遠的路。”
“少爺認爲秦帥會干預你?”
雲昭點點頭道:“這是一定的,而我討厭別人干預我的事情。福伯,我困了,要睡覺。”
雲昭說着話就拉開雲福特意給他準備的毯子蓋在身上,不大功夫就睡着了。
天還沒有亮的時候,雲昭就匆匆起身,帶着錢少少去了湯峪,不是爲了避開馮英,而是湯峪出事情了。
“有人追蹤到了湯峪!”
“追蹤誰?”
“還不知道!”
雲昭纔到湯峪,就從雲猛口中得到了一個不好的消息。
山谷口的溫泉裡倒着十一具屍體,雲猛找人辨認過,這十一個人裡面,有三人去過少華山。
“封鎖邊境!”
“已經做了。”
“那就發公告,告知我藍田縣每一個百姓,有惡賊來我藍田縣胡亂殺人,爲了防止這樣的慘案再度發生,請藍田縣百姓留心任何外地人,只要發現不妥,就要迅速報官。
告訴百姓們,這股強盜很危險,極度的危險,萬萬莫要獨自抓捕,只要報官,就有銀子拿,沒必要自己冒險。”
雲猛匆匆的去辦事了。
錢少少在一遍遍輕聲道:“要不要派人告訴那個馮英,問問是不是她的人乾的?”
雲昭搖頭道:“我們可以不見她,不能冤枉她,這是禮數,看在那些前輩英靈的份上,我們也不委屈她。”
錢少少撇撇嘴道:“那個女人蠢的很,被我捉住丫鬟,她就現身了,沒有半點城府。”
雲昭認真的看了錢少少一眼道:“如果你被馮英捉住,且命懸一線,我也會露頭的。”
錢少少不解的道:“你不該露頭的。”
雲昭怒道:“你知道個屁啊,我要是連你都不救,你覺得別人會怎麼看我?
跟着我混,混着,混着連命都丟了,你當別人都是傻子嗎?“
“不是說,錢給夠了就生死有命嗎?”
“話可以這樣說,事情不能這麼辦,這麼辦事的人,最後的下場都不好,基本上都是被部下幹掉的。
人人心裡都有一筆賬,欠錢而已,又不是欠命,就算是好人只要把欠你的錢還你了,也能走的心安理得,無牽無掛。”
“既然這樣,我們就跟他們講人情?”
“狗屁,處處講人情,還要律法幹什麼?”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們到底該怎麼辦呢?”
“情理法兼顧!”
“兼顧不了以何爲尊?”
“法!”
這就是雲昭跟錢少少之間的日常對話。
很多時候雲昭都會把後世的一些道理講給錢少少聽,而錢少少的學習能力還是很驚人的,現如今,已經可以跟得上雲昭的一些思維了。
溫泉裡的人被撈出來整齊的擺在地上,這些人死亡之前曾經受過很重的刑罰,其中一具屍體的骨骼被人用鈍器砸斷了不下十五根。
又有兩具屍體的手指缺失了一半,其餘的屍體上就沒有那麼多的傷口了,基本上都是一刀斃命。
“人家通過嚴刑拷打,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現在,就是不知道這些人是不是已經逃離了藍田縣。”
匆匆趕來的雲霄表情凝重,分析屍體卻分析的頭頭是道。
“何老三最後出現在衆人面前的時候,是昨天晚飯時分,他從家裡吃過飯之後說是出來洗澡,然後就一夜未歸。
按照這個時間計算,人家有時間逃離藍田縣。”
雲昭繞着十一具屍體轉了兩圈之後問雲霄:“現在能確定是誰幹的嗎?”
雲霄搖頭道:“不知道,雄風鏢局開出的賞格很高,同時那些在張家口做生意的商賈們開出來的賞格更高。
爲了這些錢,整個關中的刀客已經瘋了,挖地三尺的找兇手,基本上,所有人都有可能。”
雲昭想了一下道:“雄風鏢局開出來的賞格這些發現線索的人能拿到嗎?”
雲霄搖頭道:“不可能,他們領賞錢的時候,就是他們的死期!”
“既然如此,他們爲什麼還會這麼積極尋找線索?”
雲霄苦笑道:“只有實力對等的人才有拿到雄風鏢局賞錢的可能,所以呢,那些小強盜找到線索之後,就會交給有實力的人去跟雄風鏢局交涉,自己拿一點微不足道的賞錢就夠了,這樣他們才能拿到錢,還有機會活下去。”
“現在關中錢不值錢是吧?”
雲霄聞言眼睛一亮,眯縫着眼睛道:“誰最有糧食呢?”
雲昭笑道:“我記得我們縣衙也發了懸賞文告是不是?”
雲霄笑道:“不錯,別人都是錢,只有我們答應給五十擔糧食,而且藍田縣的縣尊只有八歲,且是一個從不食言的人。
所以……這世上知道我雲氏陰族存在的人除過我們自己,外人基本不知道。”
雲昭跟雲霄兩人把話說透之後,就騎上馬,快速的向藍田縣城狂奔。
中午時分,藍田縣大堂終於打開了,縣尊今日要審案子,順便處理一下縣衙積壓的公務。
縣尊要審案子,這件事對刑名師爺來說有些奇怪,不過,一想到縣尊只有八歲,正是貪玩的年紀,刑名師爺翻了卷宗之後,就特意挑選了幾件他認爲對縣尊有教育意義的案子呈遞了上來。
不得不說,大明朝的師爺水平都不低,至少,在專門負責斷案子的刑名師爺身上表現的更加突出。
自從成了藍田縣的縣令,雲昭不知怎麼的就成了藍田縣孝子的楷模,據說在冬日裡給母親溫席是常事,只要有好吃的東西母親不吃一口他就難以下嚥,所以,刑名師爺給雲昭的第一樁案子就是“不孝”案子!
聽錢少少給他解說了其中的緣由之後,雲昭就覺得母親這人實在是太過份了。
這些事情一定是母親編造出來給他揚名的。
玉山又叫王順山,是著名二十四孝中王順擔土葬母的地方,天知道母親是不是把她代入到了王順母親的身上,覺得自家就在玉山腳下住,自己的兒子就該是一個大孝子。
當雲氏土匪代替的藍田縣衙役將一個哭哭啼啼的小娘子,一個五大三粗的中年婆子帶到大堂上之後。
雲昭覺得沒必要問案子了,關中的婆婆大多彪悍,柔弱的媳婦在年長之後也會自動進化成兇悍的婆婆。
只要看看那個粗壯的婆婆不斷地推搡她柔弱的兒媳,就知道這件案子該怎麼判了。
雲昭一邊處理着手上的公文,一邊吩咐衙役將這個小媳婦的丈夫,中年婆娘的兒子提到大堂上。
工作之餘擡眼看了一眼這個畏畏縮縮的男子,就對刑名師爺道:“家務事最難斷清楚,今日,本官不妨就做一個糊塗官,打了婦人她就沒法子做人,用夾棍又會傷了手,以後沒了生計。
既然家裡的兩個婦人都鬧到本官的公堂上來了,定是家中的男子治家無方,
來人啊,先重責張氏男二十大板!”
雲昭的話在雲氏歷來是一言九鼎,不由分說,就把男子按在地上脫掉褲子,掄圓了板子,就噼裡啪啦的打了起來。
此時,兩個婦人才如夢初醒,想要跑過去救自己的丈夫兒子,卻被衙役一把推開。
老婦人嚎叫着說不告了,雲昭充耳不聞,繼續手不停筆的繼續處理文書。
二十板子很快就打完了,雲昭放下手中筆對兩個婦人道:“回去好好地過日子,不要才吃飽飯就給我弄出一堆事情來。
從今往後,你們家將由里長監督,婆婆虐待兒媳,打你兒子二十大板,媳婦不孝婆婆,就打你丈夫二十板子。
若是母親不心疼兒子,妻子不憐惜丈夫,這樣的男人活活打死也就是了。
來人,叉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