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一旁的管事的表示自己記得了。
剩下的……就是最美好的享受時光了。
扣在頭上的白色毛巾被拿開,田督軍整個光頭上的汗毛孔都被蒸騰的張開。
一把閃亮亮的剃刀,如同早起尋蜜吃的蝴蝶,在這個吸引它的大光頭上,上下的飛舞。
一點點的黑色發茬子,從頭頂撲拉拉的落下,昭示着,最爲忙碌的上午時光,正式的到來。
這個時間裡,正是工人上工,商販打板,學生上學的時節。
位於濟城東大街上的一條小岔口處,就迎來了一天最爲繁忙的階段。
這岔路口內裡,正是濟城中學的所在。
因爲就位於濟城市中心的緣故,那居住在城區各處的學生們,一到了快要上課的點兒,就會從四面八方朝着這邊趕過來。
能在這所濟城中學中上課的學生,可不是像是教會學校或是師範學校裡的那種普通孩子。
他們大多是濟城名流家的子弟,亦或是省內鉅商的後輩。
自然,來上學的時候,用兩條腿走過來的人就要少上一些。
田學文與三四個田氏宗族的孩子一起,坐在一輛八成新的老福特長鼻子汽車。
這車橫的很,楞是擠過一堆黃包車,人力車,朝着濟城中學的大門口開去。
車子上靜悄悄的,沒有人說話。
那個今天早上被管家拉出來特意囑咐了幾句的田學文,現在十分的發愁。
因爲田家的老管家交代他去辦一件事情,那就是從初家三少爺的口中,套出有關於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的消息。
田學文並不清楚抱犢崮的土匪爲什麼會撞到初家的手中。
他發愁的是,他當初與田家所有人撒的那個謊言。
他與初家的三少爺雖然是同班同學,但是自打他轉學過去了之後,就不曾與初邵民說過一句話語。
因爲他猶豫了下應該怎麼認識對方,他們初家竟回了老家過年。
現如今,開學足有十日之久了,那個初家的三少爺卻依然沒有返校迴歸的跡象。
田學文真是後悔了,當初與宗族內的兄弟們起爭執的時候,爲什麼要拿認識初邵民來做擋箭牌。
就算是爲了昭現自己的價值,也不應該用這種方式啊。
搞到現在,都讓田督軍都有所耳聞了,還讓他去探聽什麼消息?
那這初邵民若是今天還沒有來學校的話,他下學返家之後,之前編造的謊言不都全要露餡了嗎?
想到這裡的田學文緊張的扯了扯書包帶子,卻被坐在對面的幾個小子見到就咧開嘴恥笑了起來。
“牛皮精的謊話今兒個可算是要被戳穿了!”
“我們前幾日不說話,等的就是今天這個機會。”
“田學文啊,你不知道還有一種置人於死地的方式名爲捧殺嗎?”
“我們啊,就且瞧着你今兒個怎麼給族叔一個交代吧。”
聽得田學文一個激靈,一股子怒火就衝到了頭上:“你!你們!”
“什麼你們我們的!”對面坐着的那個田家的小子,立刻就打斷了田學文的廢話:“我們不一樣,田學文!別以爲你姓田了,就真是我們田家的人了。”
“一個寡婦媽帶着的孩子,還好意思跟族裡正經的人家搶資源?”
“你個拖油瓶子,也好意思姓田?”
“若不是你那個媽有讓男人死心塌地的本事,把你的姓給改成了田,你以爲你能有資格,跟我一起住在督軍府後邊的那條田氏宗族的街上?”
“你那是做夢!”
“我們今兒個就等着,看着你是怎麼被官家老爺責備,給趕出田家的大院的。”
說到這裡,這輛黑色的福特汽車就叭叭叭的按了幾下喇叭,提醒他們濟城中學到了。
見到學校大門,田家這幾個小子也沒心思鬥嘴了,坐在汽車中間的那個小子一揮手,說了句:“我們走!”就帶着他身後三四個跟班呼啦啦的下了車。
只剩下田學文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車上發愣。
“田少爺,學校到了,您該下車了。”
還是司機接連的提醒,才讓田學文反應過來,他慌里慌張的從車上爬出來,站在了濟城中學門側的石獅雕旁邊,那腳就像是墜了鐵秤砣一般,是怎麼都邁不動腿了。
就在此時,一道天籟之音,拯救了他。
“初邵民,你在這幹嘛呢?”
聽到遙遠處傳來的這一聲招呼,田學文的腦袋噌的一下就擡了起來。
他發現,在學校的大門口處,有一堆人得了校園門衛的認可,正往校門裡邊走去呢。
當中有一個熟悉的面孔,被這羣人簇擁着,不,不對,是架空着……往校園裡拎去。
也因爲這個陣仗,引起了他們同班同學的注意。
一個平日間與初邵民有過往來的女生,在校門口好奇的叫了初邵民一聲,想要對他此時的境遇,問上一句。
但是初邵民,卻是對着這個豎着兩條麻花辮子的姑娘苦笑了一下,搖搖頭,一言不發的被人繼續往學校裡邊拖去。
看得田學文突然就涌現出了一股子勇氣。
他拔開腿,拎着包,往初邵民的所在,奔跑了過去。
“初邵民!初邵民!”
田學文吆喝的很大聲,讓初邵民一行人都轉頭向他看了過去。
這位已經做好了準備的孩子,卻是破釜沉舟的大叫着:“我說,初邵民,這就是你不仗義了啊。”
“開學後晚了這麼多天才來報道,見了同學也不打一聲招呼!”
“我是上學期期末纔剛轉過來的田學文啊!
“你不記得了?我就坐在你斜後方!”
“你什麼你啊,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不快點跑?”
“這上午的第一節課可是國文,那教授國文的老夫子,可是最喜歡提前半刻中到教室之中的。”
“若是有誰遲到了,那可是要打手板的呢!”
說完,這田學文就一把拉住了初邵民的胳膊,拉着他朝着教學樓的方向跑去。
大概是有這麼一個積極主動的同學上來招呼,架在初邵民左邊的那個護衛,自動就將位置給讓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