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家畲族九穩包店內。
衛七巧坐在桌旁,陸景升乖巧站在一邊,那畫面還挺母慈子孝。
但衛七巧開口說話了:“你什麼意思?”
滿滿的嫌惡。
陸景升賠笑道:“梅骨退給我的五萬塊彩禮錢,我拿來還給你。”
“還給我?錢呢?”
衛七巧盯着手裡的欠條,這明明是一張紙呀。
“上面寫着呢。”
陸景升上前,指着欠條上的數字。
阿拉伯數字5後面跟四個0。
衛七巧雖然不識字,但還認得數字,確實是五萬。
“陸景升,你以前氣我還不夠,現在都離婚了,還來氣我,不把我氣死,你就不爽是吧?”
衛七巧將欠條“啪”拍在桌面上,嚇得蒸籠前的藍父一哆嗦,差點被手裡新出籠的九穩包燙到。
藍父將一盤九穩包端到桌上,抖抖索索說了幾個“吃,吃”,看看衛七巧審犯人一樣的架勢,趕緊退走。
“媽,你別生氣,我真的是來向你認錯的……”
“別叫我媽,噁心。”
“媽,你別生氣,我來向你賠罪,我不想和梅骨離婚,我是來還你錢的,梅骨退我的彩禮錢我不要,我把這彩禮錢還給你,你收下……”
“就這?梅骨給你的可是真金白銀,你就還我一張紙條?陸景升你別欺人太甚!”
“媽,我給你打的是欠條,等我的傢俱廠賺了錢,我就能把錢還給你了。”
衛七巧擡起下巴,斜睨着陸景升那張賠笑的臉。
這小子也有哈巴狗一樣的時候,以前當她女婿時,不知道多囂張,路上遇到都從來不打招呼的,更別說喊她“媽”,現在卻是一口一個“媽”,喊得殷勤。
“傢俱廠,你開傢俱廠了?”
“是的,媽。”
衛七巧臉上全是不信、不屑,而陸景升則眼裡帶光。
“開傢俱廠得不少錢,你哪來的錢?”
“這不梅骨退了五萬彩禮呀,加上我媽我爸的積蓄,我又找了個師兄弟合股,等傢俱廠賺錢了,我就有錢還給你了,媽。等我賺到了錢,我和梅骨也就不用離婚了,現在社會很現實,女人也很現實,夫妻能鬧到離婚,都是因爲錢……”
衛七巧聽明白了,陸景升這是要空手套白狼。
“你用一張欠條就想騙梅骨和你復婚,陸景升你當我傻子啊?”
衛七巧又大聲起來,陸景升誠惶誠恐安慰她:“媽,媽,你別生氣,你有什麼條件儘管提。”
“五萬不夠,你得給我打一張十萬的欠條。”
陸景升:“……”
“你第一次娶梅骨的時候,她是黃花大閨女,我也沒多要你彩禮錢,就要了你十萬塊錢,就被十里八鄉的鄰居戳着脊樑骨罵我衛七巧貪財,我要不是女兒不爭氣,攤上你這樣的女婿,我用得着被人這樣敗壞名聲?”
“媽,過去是我對不起你。”
陸景升有求於人,只能降低姿態,他來見衛七巧之前就給自己做好了思想工作,不論衛七巧今天怎麼難爲他,他都得忍下窩囊氣。
“現在梅骨已經和你離婚了,你想和梅骨復婚,就是再娶梅骨一次,我也不要你多的彩禮錢,你第一次娶梅骨給了十萬彩禮,你第二次要娶梅骨,就得再給我十萬彩禮,你現在沒錢,我也不難爲你,你把五萬的欠條改成十萬的。”
陸景升咬咬牙:“好。”
橫豎,等他的傢俱廠賺錢了,他就是大老闆,五萬十萬的,他會在乎嗎?只要梅骨能回到他身邊,十萬就十萬。
“光有欠條可不行,你每個月得付我這十萬塊的利息錢,世面利息是一分五,你給我兩分吧,我可是把十萬塊借給你辦傢俱廠的,你傢俱廠要是賺了錢,你當了大老闆,我就是你的恩人,收你一點利息也是理所應當,何況我收你一點利息,把梅骨送你當老婆呀。”
什麼叫她借了他十萬塊錢辦傢俱廠啊?
陸景升此時腦子有點繞不過彎了,只盯着衛七巧那張翻動的嘴。
“我借你十萬塊錢辦傢俱廠,這事還沒經過學文同意呢,他是梅骨的親弟弟,是梅家的兒子,家裡的事得他作主,他要是不同意,這事沒法談,但是如果你算兩分利息給我的話,我可以在學文跟前幫你說好話,你姐夫是算了比市面利息貴的利息錢給你的,所以這錢得借給你姐夫辦廠。”
陸景升訥訥地“嗯”了一聲,笑容已經僵了。
衛七巧繼續說道:“十萬塊母錢你可以打欠條,但兩分利息錢不能錢,每個月必須現結,你定一下每個月哪天,我是去你廠裡拿呢,還是你送到我家裡去。”
“都,都可以。”
“我和學文同意還不夠,活人沒意見,死人有意見怎麼辦?你娶了梅骨,又和梅骨離了婚,這是對我們梅家祖宗的侮辱,我們梅家嫁女兒,是不許女兒離婚的,你和梅骨離婚,丟了我們梅家祖宗的臉,你得和我們梅家祖宗認錯……”
幾分鐘後,陸景升接過衛七巧點燃的三炷香,在藍家,對着牆上藍禕母親的照片,下跪磕頭。
梅家祖宗在永和村裡,太遠了。
就近就有死人,先讓藍禕母親頂一頂吧。
……
……
一一滿月了,但沒有滿月酒。
姑婆藍屏已經放話和孃家斷絕關係,不相往來,自然不會來參加滿月酒。
那就只剩下藍禕姨媽、舅舅幾個親戚,以及梅香香這邊的親戚。
外孫的滿月酒通常是外婆大展身手的時候,實力雄厚的外婆會讓滿月的外孫從頭到腳戴滿金飾,但衛七巧……
“都怪陸景升那個妖孽,剛從我這邊拿走了十萬塊……”衛七巧衝梅香香抱怨。
梅香香想到陸景升那天被衛七巧嚴令向藍禕母親遺照下跪的樣子,心有不忍,說道:“媽,人家哪有從你手上拿十萬塊錢走,人家明明給你留了十萬塊的欠條,還預付了你第一個月的2000塊利息錢,你白得了人家2000呢。”
“他要是不給我打欠條,直接給我十萬塊,我就有錢給我們一一打金手鐲金腳鐲金戒指金項鍊了,都怪他。”
衛七巧抱着滿月的一一,搖啊搖。
除了沒有金飾,一一今天穿了一套大紅色的嬰兒服,還是怪可愛的。
“你說說你姐,第一次嫁了陸景升這樣的,第二次還是嫁陸景升這樣的,她是不是有病?”
梅香香看着坐在牆角電腦桌前心無旁騖打遊戲的藍禕,突然羨慕起來。
原來保持沉默,是一件這麼幸福的事情。
於是,梅香香也保持沉默。
但衛七巧拽着她,囑咐道:“陸景升給我打欠條的事,你可別告訴你姐,她就是個蠢貨,會跟我吵架的。”
提到梅骨,梅骨就到了,將一塊金鎖戴到一一的脖子上。
“姐,你怎麼給一一買這麼大塊金鎖?”梅香香過意不去。
“這是我做大姨的一點心意。”梅骨從衛七巧懷裡抱過一一,笑着對梅香香說道。
“對,這是她大姨應該做的,大姨都沒買金手鐲金腳鐲,大姨真小氣。”衛七巧用手指颳着一一的小臉蛋說道。
梅香香在心裡無聲嘆口氣。
梅骨笑笑不說話。
衛七巧見梅骨心情不錯的樣子,也堆起笑臉來,說道:“梅骨啊,你能不能把工業小區西南那個廠房租給陸景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