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9 大結局上

329,大結局上

讓大家久等了,大概五天之後,會有大結局下,願各位愉快。

------題外話------

夏胤軒緩緩睜開眼,一張易容後的平凡麪皮上,一雙眼在昏暗的光線中發亮,其眸子隱隱散發着危險。他伸手抓住漣漪的手腕,將那隻雪白纖細的手放在眼前欣賞,“母妃,你覺得將蘇漣漪留在我們身邊,如何?”

軒太妃看蘇漣漪的身子,也勸道,“漣漪郡主說的對,她的身子,怕不日就要生了。”逃亡之行需要一名孕婦幫助,實在是詭異,但這孕婦是蘇漣漪就另當別論。雖然蘇漣漪入京得勢時,軒太妃已入冷宮,但在冷宮中搜集的隻言片語得知,蘇漣漪實在是一名舉世罕見的女子。

廣袖之下,蘇漣漪雙拳緊捏,但卻不想軒太妃察覺兩人之間的交易,怕橫生枝節。“不是我不想送你,而是我身體條件實在不允許了。”

夏胤軒閉目養神,幽幽道,“這還未出國境,再送我們一段也不遲。”

軒太妃也是不解,看向自己兒子。

漣漪的心一下子提起,強顏歡笑,“七皇子,這……?”

果然,夏胤軒文絲未動,就帶着一種難以琢磨的笑容看着蘇漣漪的一舉一動。

蘇漣漪的目的不是讓車伕停車,而是試探夏胤軒的反應,她從早晨起便一直有不好的預感。

車外一行人都是夏胤軒的死士,哪聽蘇漣漪的差遣?馬車依舊疾馳。

面紗之下,蘇漣漪冷笑,說出的話卻依舊平和溫柔,“七皇子,以你我的交情談什麼感謝實在太見外了,送君千里終有一別,我便送你們到這,以後有緣再見吧。”說完,便是扭頭對外面車伕道,“停車。”

夏胤軒悠閒道,“今日營救,漣漪纔是最大功臣,若不是漣漪提供那種引燃後便難以撲滅之火油,怕也不能爭取出這麼多時間可供使用,漣漪,我該如何感謝你?”

這一點,蘇漣漪對夏胤軒另眼相看——好手段,不得不說,夏胤軒拿捏人心之舉很是高明。

直到現在,軒太妃都不知是夏胤軒用“勾結之信”威脅蘇漣漪參與營救行動,只以爲蘇漣漪與夏胤軒交好而已。

蘇漣漪扯了下嘴角,道,“談不上勞累,相識一場便是緣分,未來若軒太妃有什麼需要,託人告訴我便是,只要我蘇漣漪能幫上的,都會義不容辭。”

已知大勢已去的軒太妃早已沒了野心,只慶幸兒子將自己救出,不求榮華富貴,只求安享晚年。“勞累漣漪郡主了。”

蘇漣漪道,“已到城外了,我便送二位到這裡,若有緣,我們會再見的。”

馬車內。

車隊不急不緩在管道上馳行,一路向西。

守城官兵十分仔細地搜馬車、對人名,確保毫無差錯後,方纔放行。

一隊馬車從京城一個極爲冷僻的城門而出,車隊載着的是上下一家子,有主有僕,主人是一家三口半。一名頭髮花白的老嫗,衣着雖樸素,但氣質卻是高貴,滿是皺紋的老眼裡有着滄桑和狠厲,一看便是一家主母太君;男主人已是中年,身材清瘦,雖容貌普通但氣質卻悠閒輕鬆;中年男主人身側坐着的是一名有孕女子,看樣子應是女主人。女子身材高挑,即便有孕在身也毫不臃腫,帶着面紗,一雙美眸卻是若有所思的模樣。

冷宮之火哪是如此容易被撲滅?那火事先已澆了油,若沒有得當的滅火措施,只能乾等着油燒了乾淨方能滅火。於是,當火勢平息時,已是三個時辰之後的事了。

好在,冷宮中都是被冷落的後宮罪妃,死了也就死了,想來不會牽連責任。

和親儀式正在進行,沒人敢前去將此事稟告,否則一個不慎便惹得龍顏大怒,少不得杖斃砍頭。

後宮某一個角落火光驟起,火勢兇兇,巡邏的守衛以及太監宮女齊齊撲火救火,但那火勢非但沒平息半分,反倒是越燒越烈,周圍一些荒廢的宮殿也被牽連,黑色濃煙翻滾、火光鮮紅映天,整個冷宮如同人間煉獄一般。

軒國與鸞國和親大婚隆重進行,嬪妃們也都盛裝出席,因人數衆多,從後宮中調出大量御林軍與宮女,後宮一片冷清,更別提平日裡便嫌少有人出沒的冷宮。

……

夏胤軒只是笑着,卻未回答。

蘇漣漪對夏胤軒親暱地稱呼其名十分反感,但依舊咬牙忍了下來,“你答應過我,只要軒太妃成功營救出,你便再不找我麻煩,對嗎?”

夏胤軒笑笑,“漣漪你還真是貴人多忘事,理由我不是已說過了嗎?因爲有你在,整件事纔有趣。”

蘇漣漪憤怒,“夏胤軒,以你的能力後宮救人怕是舉手之勞吧,何苦要將我牽連其中?”

夏胤軒悠閒答,“快了吧,我們到宮門接應下便好。”其輕鬆的模樣,哪像要在後宮中救人。

“你的營救計劃進行到哪了?”漣漪問。

當蘇漣漪坐穩,馬車前行。

夏胤軒見挺着大肚子的蘇漣漪笨拙上馬車,將手伸了過去,想扶其一把,但漣漪根本不屑用。

車簾撩開,車廂內穩坐之人不是夏胤軒又是誰?

蘇漣漪挑目遠方,而後嘆了口氣,轉身上了黑色馬車。

黑色布簾車廂內,有一道清朗的男聲道,“漣漪郡主是否在等我下去親自將你扶上來。”這聲音不是別人,正是夏胤軒。

當第一輛雲府馬車離去後,另一輛雲府馬車的車伕下來,將車廂最外層的布簾卸了去,其內是純黑色布簾。

車伕接了命令,便重新上了馬車,趕着車回了去。

馬車停下,漣漪撩開車簾,車伕趕忙放好車凳,漣漪便順着車凳而下、“你先回府吧,我還有其他要事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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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車吧。”就在車伕納悶爲何這裡有輛雲府馬車時,車廂內傳來蘇漣漪的吩咐聲。

馬車前行了大概一盞茶的功夫,只見回去的路旁又有一輛雲府的馬車。馬車車廂通體是藏藍色,簾子底部有白色三角花紋,車廂背面有個大大的雲字,不會錯。

蘇漣漪出了崔府大門,大概五十米的距離,一顆大樹下有云府馬車。漣漪上了車,馬車便向城內而去。

崔府雖適逢喜事,府門口仍有不少暗哨,時刻警惕着。

……

初螢看着漣漪的背影,右眼皮卻一直跳,總覺得,漣漪離她越來越遠,遠到她追不上了。伸手在自己額頭上敲了下,自嘲是天下第一笨蛋,漣漪怎麼會離開自己呢。想到這,便是嘻哈哈地跑去湊熱鬧鬧洞房了。

“好。”漣漪的面色有了緩和,便起身離去。

“……”初螢翻了白眼,“保重?你以爲是生離死別啊?告訴你蘇漣漪,我夏初螢這一輩子都賴上你了,我知道府外有你特意留下的馬車和車伕,快去吧,晚一些我去看你。”

漣漪伸手摸了摸初螢的額頭,如同姐姐摸妹妹額頭一般,“恩,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你也……保重。”

初螢被漣漪說服了,點了點頭,“知道了,在我心裡,全天下的大夫加起來醫術都不如漣漪你,好吧,我聽你的,我留在崔府一直觀禮結束,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漣漪蒼白着臉瞪了初螢一眼,“孰輕孰重難道你分不出來?詩語已有了一段不美滿的婚姻,難道第二次婚姻仍要給她落下遺憾?你不用擔心我,你別忘了,熙瞳是怎麼生下來的。”

初螢明白了蘇漣漪的意思,“不行,我擔心你。”

漣漪搖頭道,“不行,初螢你聽我說,我自己就是大夫,對自己的情況瞭解,首先關於我的健康你不用擔心。其次,我們是詩語的孃家人,若我們都走了,仍詩語孤零零在這豈不是讓人小瞧了去?我們兩人必須最少留下一人,一直留到所有儀式都進行完切喜宴結束,也就是晚上。”

初螢也急了,心中哪還有鬧洞房,“我們現在就回去吧,找大夫好好看看。”

漣漪失笑,“不是,離日子還有快一個月,不用擔心。想來是這幾日太過操勞,有些不適,需要休息。”

初螢趕忙點頭,小聲道,“我知道了,我不喊,你怎麼了,是不是肚子疼,是不是要生了?”

蘇漣漪對初螢搖了搖頭,“別喊,今日是詩語的大婚之日,若讓他們擔心,豈不是添了晦氣?”

“漣漪你怎麼了?”初螢忙道。

就在夏初螢想衝去鬧洞房時,漣漪卻突然燦白了臉,一隻手扶着隆起的小腹,另一隻手則是緊緊抓着初螢,一雙秀眉皺緊,很是痛苦。

所有影魂衛們摩拳擦掌,期待享受這難得的歡樂喜事,崔鵬毅則是一張黝黑的臉暗紅,好在秦詩語有着紅蓋頭,否則其臉上的顏色也足以將其心事泄露。

禮節一一進行,終於進行到了萬衆矚目、夏初螢最有興趣的情節——鬧洞房!

在秦詩語的堅持下,最終蘇漣漪同意了其繼續任職雲府管家一職。

關於秦詩語,蘇漣漪打算命其大婚後專心在崔府,但秦詩語不肯,說什麼也要一直在雲府工作。雲府只有蘇漣漪和雲飛峋兩人,即便算上兩人未來的孩子也才三口人家,人口不多,工作量很小,每日只要三個時辰便足夠將工作處理完,還有很多時間回家照料崔府。

崔鵬毅是個絲毫沒有浪漫細胞的人,大婚的日子是軒國與鸞國和親、全國上下官員休息的日子,而第二日也未打算休什麼婚假陪新娘子,準備立刻投入工作。

這一日,平日裡裝成乞丐流浪漢或三教九流的暗衛都換上了乾淨衣服,喜氣洋洋地參加副首領的大婚,對於新娘子的人選,他們也都是極爲贊成的。這一段時間,秦詩語對崔府的打理和對崔鵬毅的照顧,讓所有人心服口服,將副首領交給這樣能幹又勤勞的女子,他們十二分的贊成。

整個婚禮無外人蔘加,蘇漣漪與夏初螢到了崔府便將下人們打發回去,除了崔府的人外,便只有新娘子和知情的兩名主婚人。

婚禮雖低調,但每一步驟每一個禮節都不會省下。

初螢哈哈笑了,攬着漣漪的手臂,將自己的臉埋在漣漪的衣服中,若有所思,卻好像是計劃着什麼。

漣漪點頭,“在你這裡,我是幫親不幫理。”

初螢回過頭來,臉上只有平靜的笑,但卻無絲毫悲傷,“好啊,那你記得,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你都必須支持我,幫助我,即便我做的是錯事。”

“你還有我,無論發生什麼,我永遠在你身邊。”漣漪不知應怎麼安慰初螢,心中更是對其由衷的感謝,因爲她知道,初螢做這些,完全是因爲她。

蘇漣漪不安地看向馬車另一邊的初螢,只見初螢不知何時已收斂了嬌笑,掀起窗簾看向外面人頭攢動的盛景,帶着沉默。

她不怕與之相遇,畢竟他們走的是小路,原本計劃得很好,絕不會相遇,但如今……

漣漪好笑地搖了搖頭,隱約聽到車廂外一陣吵嚷。難道是……雲飛揚迎親的隊伍?

馬車上,初螢因看得不過癮,有些生暗氣,蘇漣漪哭笑不得。知道的,她是夏初螢的義妹,不知道的,還以爲她是初螢的姐姐呢,誰能想道馬車裡慪氣的女子還是一名三歲孩童的母親。

初螢噘着嘴,被漣漪半拉半扯地拖出了閨房,從雲府的側門而出,上了在那等候多時的馬車,快馬加鞭,向崔府而去。

但他們不在意是不在意,也不能太過誇張,兩個主婚人不在迎親府等候新人,跑來看新娘子開臉,已是不符合規矩,若一會與迎親隊伍一同歸去,便真是太不像話了。

“好了,別看熱鬧了,我們倆要快快去崔府,哪有主婚人與迎親隊伍一起回去的道理?”蘇漣漪扯着還在看熱鬧的夏初螢,無可奈何地勸着。按理說,秦詩語和崔鵬毅的大婚已是十分低調,繁複的禮節能簡便簡,可以說是十分隨意的婚禮,好在兩名新人都不在意。

吉時到,迎親的隊伍已到了雲府門口,即便在內宅,隱約都能聽見大門外敲鑼打鼓的聲音。

秦詩語真正的孃家,已疏於往來,因鸞國的風氣——和離後的女兒便是孃家的恥辱,若和離者有姐妹,其姐妹都很難談得好人家,可想而知,當時秦詩語和離時的果決。

這裡是雲府的管家院子,是秦詩語所住房間,此時便權當秦詩語的閨房。兩人大婚,便從雲府上轎,而云府便權當秦詩語的孃家罷。

初螢是何等人物,冰雪聰明,瞬時便明白了漣漪心中所想,笑了一笑,絲毫不降此事放在心上。

想到這,忍不住伸手將初螢的手握在手心裡,卻發現,初螢的小手溫暖一片,反倒是自己的手一片冰涼。

漣漪聳肩,纔不管初螢說她什麼。不過,看到如此歡心的初螢,漣漪的心算是放下了許多——今日不僅是秦詩語與崔鵬毅的大婚之日,更是雲飛揚和拓跋月的大婚之日,對初螢是傷害也是侮辱。

夏初螢已崛小嘴,怏怏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不開她玩笑了還不行?不過話說回來,真是有其主必有其僕,詩語和你一個樣,都是老頑固,平日裡死板得很,一點都不好玩。”

“初螢,你這個主婚人不怕丟臉,我這個主婚人還怕丟人呢。從現在開始你要端莊起來,爲詩語好好主婚證婚,若再輕浮取笑,別說我不當主婚人了。”漣漪佯裝生氣。

如果通過臉紅來判斷體溫,蘇漣漪敢肯定,秦詩語的體溫最少四十攝氏度,可憐的秦詩語,怎麼就碰見了夏初螢這個小魔頭呢?

秦詩語想到夜晚的洞房,一張臉更是紅的欲滴血下來。她不是黃花大閨女,自然比少女們更知道晚上要發生什麼,想到晚上與暗戀的人……溫存,她都羞得不知如何是好,但心底的期待,確實掩飾不住的。

因爲初螢的話,小丫鬟們再次一頓鬨笑。

初螢一撇嘴,“雖說主婚人德高望重就不能鬧洞房,我偏去。”

蘇漣漪無奈地搖頭,心道,人家秦詩語都三十幾歲了,若撇除階級地位高低,衆人都得恭恭敬敬叫聲姐姐,如今就被初螢這般戲弄,定是倍感羞澀的。板下了臉,“難道你忘了今日你的身份嗎?你是主婚人,應該德高望重!知道什麼叫德高望重嗎?這般輕浮毛躁,別告訴我你晚一些還要去鬧洞房。”責怪夏初螢。

秦詩語正被開臉,不能亂動,否則非用手蓋了臉不可。那粉紅粉紅的面頰,此時變爲火紅火紅。

因爲初螢的聲音很大,別說屋子,便是院子裡的小丫鬟們也都能聽見,引起了鬨堂大笑,少女們清脆的聲音交織,猶如黃鸝齊鳴一般好聽。

“漣漪你看,詩語在害羞呢。”今日的夏初螢也一反平日裡公主威嚴,輕聲笑語如同小姑娘一般,一隻手攬着蘇漣漪的手臂,一隻手大咧咧指着秦詩語的方向,大聲道。

厚厚的脂粉,都無法掩飾住秦詩語面頰上的紅暈,粉紅粉紅的,如同少女一般。

嬤嬤一邊唸叨着,一邊爲秦詩語開臉梳頭。

只見平日裡管家所住的院子,張燈結綵,擠滿了人。秦詩語的房間要進行必要禮節,不能容納太多觀禮看熱鬧的人,小丫鬟們便都嘰嘰喳喳擠在院外,伸着脖子順着敞開的窗子看屋內。

黎明剛有白跡,太陽還未升起,雲府便開始熱鬧了起來。

時光飛逝,十幾年都能眨眼而過,何況是這寥寥五日?

……

雲飛峋方面,得知自己部下大婚,也是爲其高興,幾日後兩場大婚同時進行,一個舉國歡慶、一個低調進行,飛峋更想參加部下崔鵬毅的婚禮,但被蘇漣漪一口拒絕,只能乖乖的參加雲飛揚的婚禮。

關於兩人的婚事,太后思來想去,認爲兩人在一起確實合適,便將秦詩語交入宮中千般叮囑,又賜了不少錢財,秦詩語千恩萬謝自是不表。

夏初螢本不知影魂衛之事,夏胤修也不想告知。但在蘇漣漪的萬般擔保下,最後還是講皇帝的底牌告訴了她。初螢聽後並未表示過多驚訝,也許她早已預料到罷了。

而秦詩語雖曾是太后面前的紅人,但畢竟從前已嫁過人,再婚無法鋪張,一切低調進行。

因崔鵬毅的身份,便不再邀請什麼同僚參加了,何況崔鵬毅也確實沒什麼交好的同僚。他的身份不允許他廣交朋友,加之,他本身耿直倔強的性格也很難交上朋友,最後索性便不交。

這四天,崔鵬毅和秦詩語兩人渾渾噩噩如同行屍走肉,反倒是兩個主婚人蘇漣漪和夏初螢忙得熱火朝天——購置嫁妝、派人佈置新房等等。

男人便是如此,無論其年紀大小,無論其地位高低,更無論其性格好壞,都離不開女人的照料。從前的崔鵬毅就如同未開過葷的老虎,如今一旦開葷便永遠無法戒掉,崔鵬毅對秦詩語便是如此矛盾,既排斥又期待。

至於崔鵬毅,他本人從未想過今生今世能夠娶妻成親,早已做好爲主效忠一生的準備,如今這突如其來的聖旨,是震驚更是驚喜。他雖從前對秦詩語頭疼,卻無反感,加之經過這一段時間被照料打理,竟有種離不開秦詩語的感覺。

秦詩語被這突如其來的聖旨驚呆了,而後,又因崔鵬毅的真實身份嚇傻了,整整緩了三天才勉強清醒。回想從前自己屢屢不聽蘇漣漪勸告而去崔府——影魂衛營地折騰而能完好回來,只覺得是上天的眷顧,更是漣漪郡主與飛峋將軍的天大面子,此致,對蘇漣漪和夏初螢兩人更是忠心不二了。

於是,思前想後,夏胤修便下了賜婚聖旨。

按理說,暗衛死士不能有家室,但崔鵬毅的情況特殊,即便他刻意營造出不堪的名聲,即將四十而未婚也是不好。秦詩語爲太后的人,身世清白,又被太后器重,如今想來,崔鵬毅若想解決個人問題,最好的選擇也就是類似秦詩語這樣的人。

崔鵬毅實際上是太后一方培養的孤兒死士,自記事起便知自己一生的使命是效忠夏胤修,本不應將身份表露。但皇子奪位時,臣心分散,朝堂之上明勢力不夠,便借皇后崔家之名,將崔鵬毅推到明處,有了身份,但其身份不變。

按理說,崔鵬毅與秦詩語兩人是毫不相關的兩人,更是身份懸殊的兩人,但夏初螢入宮親自爲兩人請婚,因夏胤修對自己妹妹的愧疚,自是二話不說同意就是。

五日後是雲飛揚與拓跋月的大婚日,也是崔鵬毅和秦詩語的大婚日。

夏胤修恨!恨自己剛剛登基政權不穩內憂外患,若此事發生在十年後,不,只要多給他五年,他絕不會如此被動,定會態度強硬的回絕。可以說,夏胤修對軒國、對拓跋月都反感至極,恨不得即刻發兵,和軒國痛痛快快打上一架。

夏胤修焦頭爛額,早朝時,不停有臣子上書此事,而非朝日,在御書房中也是不斷接到相關奏摺。夏胤修也是無可奈何,難道他不想圓滿完成這和親?實在是軒國公主太過欺人太甚,弄的如今鸞國上下一團亂。

整個鸞國輿論一邊倒,都在強力譴責拓跋月的行徑,對軒國的抵禦程度不亞於現代的中國對日本,更是有書院學生聯名上書,希望停止這場所謂和親,一致對外,若那軒國敢造次,便直接打了去。鸞國男兒血可流,卻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軒國與鸞國和親依舊在緊鑼密鼓地安排之中,別說京城,整個鸞國都震驚了——這算是個什麼事兒啊,和親不少見,但第一次見到一國公主跑來指名道姓要嫁給他國駙馬的,這算是哪門子的和親?即便是金鵬將軍的身份不僅僅是駙馬這麼簡單,但百姓們依舊難以理解。

四日匆匆,多少變化。

一晃,四天過去了。

……

想到這些,夏初螢倒認爲,拓跋月來到鸞國是天註定一般,老天爺便是如此,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待大婚之後,她便抽身離開,只剩下兩個好不相愛的人白頭偕老,豈不愜意?當然,還有云飛揚後院的佳麗三千。

她知道,雲飛揚與拓跋月的婚姻不會幸福,首先,拓跋月是抱着一顆復仇的心嫁給雲飛揚,對雲飛揚並沒什麼興趣;同樣,雲飛揚對拓跋月也沒絲毫喜愛,接受拓跋月,一方面是皇上的賜婚、一方面是爲解決自己弟弟的難題、一方面是因她夏初螢的意思,但還有最重要的一方面,就是他隨意慣了,對愛情婚姻早就沒了該有的約束。

初螢出了院門,精緻嬌美的臉頰上,笑容徒然一變,冷笑連連——他人大婚自己心頭流血,他人喜氣洋洋自己孤獨悲傷,從前的一幕幕近在眼前一般,如今慶幸已成功跳出重圍,是時候讓雲飛揚也感受一下罷了。

雲飛揚見初螢如此溫柔待他,心情甚好,別說是陪自己兒子玩,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是願意的。“好,早去早回。”

夏初螢換了衣服出了房門,見雲飛揚破天荒還在陪着熙瞳玩耍,溫柔道,“熙瞳便拜託你了,我先走了。”

雲飛揚立刻便明白其意,喃喃道,“這樣也好。”話雖說着,但雙眉卻皺得緊,面色鐵青,無論是誰都能看出,他這九日後的新郎官,也對這大婚反感之極。

夏初螢垂下眼,眼珠轉了下,覺得事情早晚得告知雲飛揚,便大方道,“請求皇上給御史崔鵬毅和漣漪府上管家秦詩語賜婚,而大婚的日子便定在九日之後,主婚人是我與漣漪兩人。”

“賜婚?”飛揚一顆心吊了起來,“給誰的賜婚?”怎麼又賜婚!?如今他只要聽見什麼賜婚和親,都極爲反感厭惡。

“請求賜婚。”初螢似笑非笑。

“你入宮做什麼?”雲飛揚追問。

早膳用完,初螢見熙瞳很粘雲飛揚,便微微一笑,“我要入宮一趟,你自便吧。”說完,便起身準備離開。

雲飛揚的話還未說完,初螢便低下頭喝湯,壓根沒接他的話,也不知是沒聽見,還是不想理會。

夏初螢的無心之語,雲飛揚卻聽得緊張,聲音更是低了,帶了一些哀求的意味,“你放心,以後我再不會納了。”

初螢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是個好主意,你的後院實在是人滿爲患了。”

雲飛揚噎住,轉念一想,“我突然有個想法,你看是否可行。前往東塢城不算小事,妾……那些人,很多都是京城人士,若他們不想千里迢迢去往邊關,我便給她們一些錢財,打發了可好?”說着,小心翼翼地觀察着夏初螢的臉色。

初螢早沒了食慾,命丫鬟將粥碗撤了下去,慢悠悠有一下沒一下的喝着湯,“你其他妻妾怎麼辦?”

“初螢,等大婚之後,我們去往東塢城,我會對你好的,也會對熙瞳好。”雲飛揚何時這般低聲下氣過?

第一次,他如此後悔,因爲納了那麼多妾。若這些人都是他喜歡的,即便是落下埋怨也好,問題是,這些人中,他真正喜歡的卻是寥寥無幾。

雲飛揚想反駁,但卻不知如何反駁,因夏初螢說的都是實話。

初螢笑道,“爲何要拒絕?你從來不都是來者不拒嗎?將軍府後院堪比後宮,多一人、少一人,有何分別?”

熙瞳被哄好了,重新開啓撒嬌模式,雲飛揚這才鬆了口氣,摟着熙瞳,一邊爲其喂粥,一邊責怪道,“初螢,這和親大婚也是你的意思,若你不同意,我這就回給皇上,我拒絕這和親。”

初螢垂着眼,嘴角卻是笑得。

“夠了!”雲飛揚一反剛剛的溫和,低吼了一聲。還在撒嬌的熙瞳渾身一激靈,撒嬌的動作戛然而止。雲飛揚發現懷中熙瞳的異樣,手忙腳亂的安撫,“熙瞳別怕,爹和娘鬧着玩呢,別怕。”第一次哄孩子,不知從何下手,又怕力氣重了,將小娃捏壞。

初螢好像看不出他的反感,繼續道,“若是納妾,大婚之事便應有我張羅,但進門的是平妻,我沒資格操辦,便只能辛苦母親了……”

雲飛揚不想提這大婚,總覺得這大婚提出,便玷污了美好的膳堂一般。

初螢微笑着,只當沒聽見,“還有九日就是大婚了,東西可都準備好?這一陣子,母親怕是很忙吧?”

“我會補償你們的。”沒頭沒尾,雲飛揚突然來了這麼一句,也不知這句話是對夏初螢說的,還是雲熙瞳說的。

飛揚低着頭看着熙瞳水汪汪即幾乎要落淚的大眼,心中一陣內疚,這幾年,他不僅對初螢虧欠,對自己兒子也是虧欠太多。

即便是接收到了自己孃親眼神的威脅,熙瞳仍舊不肯從雲飛揚身上下來,就窩在雲飛揚的懷中,貪戀久違的父愛。

初螢側過頭,對一旁丫鬟吩咐了下,丫鬟立刻重新搬來椅子,送上乾淨碗筷等等。

“沒。”飛揚道,其實他早晨是吃過的,但在這溫馨的膳堂,卻還想在用一些,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已。

初螢淡淡道,“沒有,你用過早膳了嗎?”

“抱歉,打擾你們用早膳了。”雲飛揚見夏初螢未動筷,靜靜坐在桌旁,面前小碗中的粥只用了一半,小碟中菜也只用了一兩口,發現自己行爲的唐突。

一雙小手用盡吃奶的力氣拽着雲飛揚的衣服,飛揚無奈,便抱着兒子坐在了之前熙瞳的位置上。

玩了好一陣,雲飛揚見熙瞳笑得滿臉漲紅,怕其吃不消,便停了下來。熙瞳從前只聽祖母時常提起父親以及父親的本領,卻很少接觸只是懷着又親又懼的心情遠遠看着父親,今日竟被父親擁抱玩耍,自是格外高興,更是捨不得鬆手。

夏初螢就這麼帶着淡淡的笑,靜靜觀看這一幕,外人卻不知她在想些什麼。

飛揚也學着初螢的模樣,耐心問熙瞳在吃什麼、喜歡吃什麼,熙瞳一一回答,而云飛揚好像不忍心放手一般,將熙瞳在天上扔了又扔、甩了又甩,將一旁伺候的嬤嬤丫鬟嚇得花容失色,而熙瞳卻興奮地尖叫,平靜的膳堂好似被火燒了一般熱鬧。

兩父子抱在一起,場面溫馨又感人。

熙瞳很聰明,小小的年紀便能看懂大人的臉色。熙瞳又很天真,見父親熱情待他,他也是喜出望外。

飛峋單膝跪地,笑着張開雙臂迎接兒子的撲懷。

他對夏初螢的感覺很複雜,最開始認識時並不覺得金玉公主有什麼異人之處,但自從皇上登基、初螢從嶽望縣歸來,他只覺得自己逐漸被其吸引,時不時想她念她,竟有種感覺是離不開她。

此時此刻的雲飛揚竟覺得自己將軍府污濁擁擠,遠不如公主府這般清淨溫馨。

溫馨的清晨,金色暖陽撒向房內,房內飯香襲人,而桌旁坐的是溫順嬌美的妻與伶俐可愛的子,這一畫面,沒人男人不爲之動容,包括雲飛揚。

雲熙瞳是個乖孩子,才三歲大,自是不瞭解大人之間的矛盾,見自己的父親來了,立刻放下筷子,笨拙地跳下椅子,給父親請安。

雲飛揚入內,將室外一陣清香帶入膳堂。

隨着門外丫鬟高聲通稟,夏初螢的笑容頓了下,但立刻又恢復了自然。“熙瞳,你看誰來了?”

這都是蘇漣漪向初螢灌輸的現代教育理念,初螢外表本就稚嫩可愛,此時活潑得更如少女。

膳堂,初螢正與熙瞳用早膳,一大一小的兩個人並未規規矩矩食不言寢不語,相反,一邊吃飯一邊聊得開心。而聊天內容,不外乎先生教了什麼,中午想吃什麼,晚上準備玩什麼等等。不像母子,倒好像是姐弟一般。

“是。”一旁有丫鬟上前,爲雲飛揚引路,向夏初螢用膳的膳堂而去。

雲飛揚點了點頭,將馬繮繩遞給身後的隨從,自己則是撩袍大步入了公主府。“來人,帶路。”

“回駙馬,公主殿下正用早膳。”下人道。

雲飛揚態度溫和。“恩,起來吧,公主起身了嗎?”

一旁正好有貼身伺候夏初螢的嬤嬤路過,見到雲飛揚也是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雲飛揚。

下人打開府門一擡頭,看見那人,立刻跪地磕頭,“奴才見過駙馬,駙馬吉祥。”

幾人來得正巧,正是公主府門打開之時,也不知是真的巧合,還是那人摸清了公主府的規矩,按時到來。

清早,公主府外有一些人馬到來,爲首之人騎着駿馬,容貌俊美,器宇軒昂,一身得體的湖藍絲質衣袍將其身材更顯修長。當到公主府外翻身下馬時,那人雙眼迸發光亮,摁耐不住喜悅。

今日是非朝日,羣臣不用早朝,有了一些閒暇時間。

距離和親大婚還有九日。

轉眼一夜過去,清晨到來。

……

夏初螢見蘇漣漪那鬆口氣的模樣,強忍着不笑出聲,不過心中卻是暖暖的。整個京城所關注的都是十日後的和親大婚,此時真正爲自己憂慮心痛的,除了母后,便是蘇漣漪了。人生得一知己,足以。

蘇漣漪見夏初螢一雙大眼中閃閃發光,猜想這件事可算是分散了初螢的注意力,最起碼減少了雲飛揚與拓跋月婚事所帶來的痛苦和煩躁,心中一塊大石,總算是放下了一些。

夏初螢不知暗衛之事,也自然想象不到崔鵬毅對皇上的效忠程度,不過她知道漣漪從不打無把握之仗,想來也不離十。

當然,這些都是蘇漣漪的懷疑,未得到證實,卻又不想去證實。知道的越多,在泥潭中便陷入越深,若能成爲局外人,蘇漣漪巴不得自己能成爲一無所知的局外人。

衆所周知,崔鵬毅出身爲一名孤兒,受益於皇后崔家,所以以崔爲姓,但這些都是對外的信息。能成爲皇上的左膀右臂,被皇上無比信任,蘇漣漪深深懷疑,崔鵬毅是兒時便被太后一派培養,至於崔家之事,爲有一個合理的身份,堵悠悠之口,串通一下不爲難事。

“其次,只要皇上下令,崔御史便定然會同意,崔御史效忠皇上之心,是你所想象不到的。”崔鵬毅表面身爲御史,實則爲皇上的暗衛,而成爲暗衛之人自是有無比效忠之心。

初螢認同地緩緩點了點頭,皇兄自是她,卻也不是無法無天的寵,但這一次,皇上定會同意她的請求。爲何同意,與其說是寵愛她,還不如說是虧欠她。雲飛揚的拓跋月的婚事,無論是皇兄還是母后,都認爲對她虧欠,雖然她自己不認爲虧欠什麼。

漣漪端過一盤點心,吃了一小塊,“首先,皇上會同意,因爲皇上那麼寵愛你。”

初螢仍然不解,“我入宮請皇兄賜婚,這倒不是難事,但皇兄能同意嗎?就算是皇兄同意了,崔御史又能同意嗎?皇兄雖貴爲皇帝,但勉強臣子之事,還是很難辦的。”

漣漪詭異地笑了笑,“讓崔御史同意這樁婚事實在太簡單了,只要你入宮去請求皇上賜婚。”

初螢擔憂地看着門外秦詩語離去的身影,不安道,“漣漪,我們此舉是不是太過倉促,八字沒一撇就來告知詩語,我能看出,詩語真是對崔御史有心,所謂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若崔御史不同意這樁婚事,可如何是好?”

三人又說了很多,之後秦詩語退了下去,屋內只有蘇漣漪和夏初螢兩人。

“十日後?”秦詩語愣了一下,而後看向蘇漣漪,見其眼中帶着內疚,也明白了其意。恭恭敬敬走到兩人身前,跪地,磕頭。“奴婢感謝兩位主子,兩位主子的大恩大德奴婢一生難以回報,若有來世,仍願成爲主子們的奴婢,做牛做馬伺候主子。”無論郡主其目的到底是什麼,她仍舊感謝兩人,圓了她這遙不可及的夢想。

夏初螢忍不住道,“關於這身份,你便別擔心了,這件事由我與漣漪張羅,自是當你靠山。等你大婚之日,嫁妝不會少你,只不過漣漪希望你十日後完婚,排場方面可能就不會太過鋪張。”

秦詩語無奈,“郡主您真是說笑了,您是萬衆矚目的奇女子,奴婢如何與您比?”

蘇漣漪白了秦詩語一眼,“什麼叫不自量力?我也是出身平民,而飛峋出身官宦,當時我嫁給飛峋時不知道多少人暗諷我飛上枝頭變鳳凰,而如今呢?還有人敢說我是麻雀嗎?”

“這……這個能行嗎?承蒙兩位主子擡愛,奴婢雖脫了奴籍,但到底也是嫁過人的,崔御史卻是身居要職前途無量,奴婢這是……不自量力啊。”秦詩語很是自卑,低着頭,苦笑着。

可憐的秦詩語,先是因玩忽職守被發現而面紅耳赤,隨後又被這突如其來的親事弄得面紅心跳。雖然害羞,但秦詩語畢竟是過來人,有些事想得很清楚,也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從前並未爭取,只因自認配不上崔鵬毅,但如今有兩位貴人撐腰,說不心動,是假的。

隨後,兩人齊齊到了雲府,將正準備溜出門去崔府的秦詩語堵了正着。

說到這,初螢一下子明白了蘇漣漪的意思,苦笑着點了點頭,“你呀你呀,好吧,就依你的。”

漣漪狡黠一笑,“簡單,你去請求皇上賜婚,大婚之日就設在十日之後,我們兩人去當主婚人,如何?”

“靠我?我……我能怎麼辦?”夏初螢一頭霧水,心道,漣漪也實在太過新人她了吧。

漣漪心中再次暗暗對當事人兩人道了個歉,然後道,“這麼辦,我們找秦詩語聊一聊,剩下的就靠你了。”

夏初螢雖覺得蘇漣漪爲了幫自己找事做,有些多此一舉,不過想想,秦詩語確實已經三十有六,不能在拖了,再拖下去,怕真是要孤老終身了。“恩,憑條件,我覺得也行。”

漣漪見初螢對此事十分上心,也終於放下心來,笑道,“詩語方面應該沒問題,若我眼光沒錯,不離十,詩語對崔御史十分上心。而崔御史方面,那老單身漢一心效忠皇上,從未想過解決個人問題,我覺得對於這種年紀雖大但情竇未開之人,也不算難事。感情都可以培養,詩語勤勞能幹,即便是快石頭都能捂熱了,何況是這麼個大活人。”

秦詩語雖嫁過人,但崔鵬毅那惡名昭彰,誰敢嫁?兩人的差距也並非無法調和。

初螢一聽,也覺得十分有理,“想法確實不錯,但……兩人的差距略大。崔御史雖出身平民又是孤兒,但爲卻考取了功名,而詩語雖在母后面前得寵,卻從前嫁過人。當然,這些也不是無法解決,最重要的是兩人心意。”

漣漪道,“我知道,崔御史在外的名聲確實不好,不會理財,家中又無人持家,如同散財童子一般將所賺錢財都送了出去,就連皇上賜下的宅子都成了流浪漢乞丐的收容站,足足敗家子一枚,但看事情卻不能只看一面。首先,崔御史爲人正直、是國之棟樑,其次,他官位不低卻絕不花天酒地,更不會妻妾成羣。而反之,詩語善於理財持家,又痛恨男子三心二意,你不覺得兩人正是天造一對嗎?”

初螢一愣,秀眉皺起,“那個人啊……”有些擔心。

見初螢的反應,漣漪很滿意,“你知道御史崔鵬毅吧?你覺得那個人如何?”

不得不說,蘇漣漪提出的問題,夏初螢真沒想到,這一次真是完全被吸引了興趣。“別賣關子,快說,爲秦詩語物色的是哪家的男子。”

“我幫詩語物色了一門親事,卻不知可不可行,所以找你來商量下。”漣漪道,心中對秦詩語與崔鵬毅兩人默默表達了歉意,爲了讓初螢能順利度過這一段尷尬的日子,他們兩人便成了未來初螢打發時間的犧牲品。

漣漪被初螢塞到了一隻墊着軟綿綿厚墊子的太師椅,而初螢自己則是坐在太師椅旁的小凳,睜着一雙晶晶亮的眼睛,等待着這天大的喜事。

初螢只假裝看不到,“需要我辦事?辦什麼事?”也是一番興致勃勃。

漣漪神秘一笑,“喜事,大喜事。”說着,已入了院子,拉起初螢的手,兩人並肩進到房內。“我來,是有件事你託辦。”漣漪笑眯眯的,眼神中雖帶着笑,但更多的是觀察,盯着初螢的一舉一動,判斷初螢心中所想。

“哦?大事?什麼大事?”初螢也裝出十分驚訝期待的樣子。

夏初螢自嘲地想,自己也算是因禍得福了吧。

初螢挑眉,心中感動,但也忍不住納悶。漣漪爲了分散她的痛苦與注意力,日日都要想出一個有趣的點子,可謂絞盡腦汁,就不知,今日鬼機靈的漣漪又整出了什麼好玩的事。

蘇漣漪憂心匆匆,但當即將進入初螢所住的院子時候,一掃面上的憂鬱,興高采烈。“初螢我來了,今日有件大事需要找你參謀。”

只不過夏初螢沒想到的是,最終連自己的好姐妹、知己蘇漣漪也不相信她,只以爲她強裝的堅強。罷了罷了,這些人願意怎麼想都隨他們了,反正再過十幾日,一切就都結束了。

爲何太后、皇上對這一次雲飛揚迎娶最爲擔憂,只因他們認爲從前那麼十幾次、幾十次都是納妾,初螢不會放在心上,但他們不知道的是,如果真的喜歡一個人,娶妻與納妾所承擔之痛是相同的,因無論對方是何身份,都不想與之分享心愛之人罷了。

如果每一次迎娶都會痛的話,如今她早已痛得麻木了。從前屢屢心痛,如今卻絲毫不痛,爲何?早已心死。

雲飛揚迎娶已不是一次兩次,更不是三次四次,也不是五次六次,到底多少次,她早已記不清了,正如她數不清將軍府後院有多少姬妾一般。她不數,也不想數。

她本對這十日後的大婚不甚在意,但沒人相信。無論是兄長還是母后,這幾日隔三差五賞下寶物,有事沒事便派下皇家御用戲班,更是責令伶人連夜編排新劇,只爲了分散她的“痛苦”,只有她自己知道,早已不痛苦。

用過早膳的夏初螢苦笑着搖了搖頭,無可奈何。

丫鬟來稟,漣漪郡主到。

公主府。

還有十日便是雲飛揚和拓跋月大婚的日子,隨着時間的臨近,蘇漣漪越來越擔心。雖然夏初螢一再表示自己已不喜歡雲飛揚,但她仍忍不住擔心。最終,近一段日子,漣漪日日跑來陪伴初螢,若不是雲飛峋表示出強烈抗議,蘇漣漪非久住在公主府不可。

這一日清早,飛峋出府入宮早朝,蘇漣漪便也出府乘着馬車去了公主府。

崔鵬毅和雲飛峋兩人如何交涉自是不說,只表雲府。

當飛峋將漣漪交代的問題問完,頓時如釋重負,氣氛太過尷尬,兩人便轉了話題說了其他。

雲飛峋是個粗線條,崔鵬毅的線條更粗,可以說在這件事前從未考慮過自己娶妻,加之身份使然,也由不得他隨意娶妻。因皇帝登基後政權不穩,他的任務量巨大,最終也將娶妻一事拋於腦後,如今雖三十好幾,但青澀的卻如同不更事的少年郎一般。

後來經過雲飛峋彆扭又蹩腳的解釋,崔鵬毅才明白過來,本來鐵青的臉又是白一陣紅一陣。

當崔鵬毅聽到雲飛峋的問題後,目瞪口呆,本一張黝黑的臉被震驚得鐵青鐵青的,直覺以爲首領大人在試探其忠誠,立刻起誓,定會爲皇上效忠一生。

那一日,早朝過後的午間休息時,雲飛峋講崔鵬毅扭扭捏捏地叫到一處無人的休息室,飛峋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只覺得做了一件平生嫌少做的羞恥事,而崔鵬毅卻嚴正以待,以爲首領大人又要吩咐下什麼重要的任務。

那崔鵬毅又是如何回答的?答案是尷尬的。

雲飛峋是否按照蘇漣漪的交代而去詢問崔鵬毅的意思?答案是肯定的,試想妻奴雲飛峋怎麼違逆嬌妻的命令?

……

誰能想打,平日裡不苟言笑的一介猛男雲飛峋在家被人當成娃娃一般的又抱又親?這一畫面看起來十分突兀又奇怪,但事主卻早已習慣、樂在其中。

“真乖,我們家的飛峋。”一邊說着,一邊摟着飛峋猛親。

飛峋只覺得腦子裡一團亂麻,想到明日見到崔鵬毅,兩人不談公事、不談任務,而去問人家喜不喜歡自己管家,一個頭兩個大。但妻命難爲,最後思來想去,只能硬着頭皮咬牙道,“知道了,明日我問去就是。”

漣漪掙扎着坐起身來,一臉嚴肅,“就是因爲特殊,所以他未來妻子才應該千挑萬選。我不管,我交代你的事,你不做也得做,聽到了嗎?”

雲飛峋很少接觸這些情情愛愛之事,更沒當過紅娘,有些猶豫,“你說的只是其一,我最猶豫之處是崔鵬毅的身份,他的身份實在特殊。”

漣漪笑着點頭,“放心好了,一定行。雖然詩語從前有過一段不幸的婚姻,但如果兩人真的有緣,我定然爲其準備豐厚的嫁妝,這些嫁妝也足可以彌補她的過去。”不是她看不起亂國的婚姻,實在是風氣如此。

雲飛峋皺起眉,“這樣……真的行嗎?”

漣漪擡起頭,在飛峋的下巴上親了一下,“知道了,我們一起面對。其實也沒什麼心事了,只是越想越覺得崔鵬毅和詩語兩人是絕配,明日你見到崔大人時,旁敲側擊的問問他有沒有成家的願望好嗎?”

雖然蘇漣漪未說話,但云飛峋卻總覺得漣漪下了什麼決心,心中惶惶不安,“爲什麼我總覺得你有心事?無論發生什麼,一定要告訴我,我們一起面對好嗎?”

漣漪點着頭,傻笑着,“是啊,是啊,你保護我,你是男子漢、大英雄,還不行?”嘴上雖這麼說着,心裡卻再次將下午的事反覆思索。最終決定,這件事便不告訴任何人了,由她自己來辦。雖然她對雲忠孝和雲飛揚沒什麼感情,但爲了飛峋,這件事,她擔下了。

聽這話,雲飛峋有些不高興,“什麼叫你保護我?我是男子,明明應該我來保護你。”

漣漪噗嗤一笑,“當然知道,我也一樣,只喜歡你、愛你,我會盡我所能保護你。”

“你在想什麼?”雲飛峋飯並未吃完,但也沒心思吃了,伸手環在漣漪腰上,將愛妻攬入懷中,“漣漪,我的心裡只有你,你知道嗎?”不習慣說情話的他,如今說出,差點咬了舌頭。

將頭靠在飛峋的肩上,蘇漣漪看着門外的夜色,將腦海深處今日所發生的那些煩心事摒除,享受着屬於自己的優先時光。

蘇漣漪知道,雲飛峋可不是什麼好欺負的人,他只是太過疼愛自己罷了。

飛峋笑了,咧嘴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便不需要主見。”

蘇漣漪翻了白眼,“喂喂,你能不能有點自己的主見?”嘴裡這麼說着,其實心裡甜甜的。

雲飛峋眉頭皺起,“既然漣漪提出了,一定有你的道理,我一切都聽你的。”

漣漪狡黠一笑,“男未婚女未嫁,崔鵬毅效忠皇上,而秦詩語卻是太后的人,說到底也是一家人,還不如把他們湊成一對,你看如何。”

“你說。”飛峋道。

漣漪點頭,“如今我能想到的方法有兩個——一個,是直接將秦詩語調離京城,離京城遠越好,令她再也回不來,也就死了那份心。另一個,則是讓崔大人成家,他如今已三十有七,是京城上下最出名的光棍,加之有官職在身,再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權衡左右,我倒有個主意。”

秦詩語是蘇漣漪的人,所以關於秦詩語,雲飛峋從不多嘴插手,“漣漪,我都聽你的。”

“崔府爲影魂衛所在地,但詩語卻一再前去,雖現在還沒暴露出什麼,但早晚會暴露。至於詩語,我已經屢次命其不要前去,但詩語也是個倔脾氣,非認爲崔大人可憐無人照顧,此外,崔府又是一個來者不拒的定位,那用什麼辦法來拒絕詩語的到來?”蘇漣漪耐心爲雲飛峋講,“詩語是個聰明人,若我的命令太過針對性,搞不好她真會追根問底,那後果更是難以想象。”

雲飛峋愣住了,這個……他真未想過。可以說,他腦子裡除了自家嬌妻,絕無半絲兒女情長。

“……”蘇漣漪無語,在其寬厚的肩膀上狠狠拍了一下。“笨蛋,詩語從前是伺候太后左右的,後來被初螢引薦到我們家,她身後能有什麼高人?笨蛋,笨蛋,說你笨蛋絕不會聰明一分,難道你就沒發現,詩語和崔鵬毅,男未婚女未嫁且年紀相仿嗎?”

飛峋面色越來越不好,從鐵青到發紫,深邃的雙眸也更爲狠厲,“難道秦詩語發現了崔府的秘密?或是說,秦詩語背後另有高人指使?若是這樣,絕不能留她。”

漣漪興奮地點頭,“難道什麼,你能猜到嗎?”

既然蘇漣漪這麼說了,雲飛峋認爲其中定大有文章。他放下筷子,更爲努力地思索,突然面色大變,“難道……!?”

“當然,有一部分,卻不是全部。”漣漪道。

“難道不是親管家爲報崔鵬毅的救命之恩?”雲飛峋是個聰明人,但也是個普通男人,有着男人固有的粗線條。

漣漪見雲飛峋認認真真苦思冥想的墨香,噗嗤笑了出來,“笨蛋,這問題你未想到點子上,你再好好想象,詩語去崔府的真正原因。”

雲飛峋眉頭皺得更深,臉色一沉,“崔鵬毅因此事找過我,但你未發話,我便裝沒聽見未加理會。親管家是你的人,無論漣漪你做什麼我都支持,但崔府卻不是普通府邸,再這麼下去,其結果怕是……”

漣漪笑得賊兮兮的,“她啊,幾乎日日都去崔府打理呢,知道的人說秦詩語是我們雲府的管家,如不知道的,非以爲是崔府的管家不可。”

雲飛峋皺眉,“秦管家去了哪,我再怎麼知道?”

遙看屋外秦詩語的身影,蘇漣漪狡猾一笑——我可憐的管家,爲了不使我們夫妻猜忌生分,只能犧牲你了。緊接着,便神秘兮兮道,“飛峋,你知道這幾日詩語都去了哪裡嗎?”

漣漪的轉了轉眼球,頓時有了主意。

蘇漣漪這才發現,自己爲雲飛峋夾完菜後,那雙空着的筷子竟停在空中。既已如此,若她再堅持自己只是累了而走神,敷衍人的成分便太過濃烈了。何況,雲飛峋本就是外粗裡細的人,即便飛峋不追問,心裡搞不好卻會胡思亂想。

飛峋看着自己面前那懸空的筷子,皺眉道,“漣漪,你真的沒事嗎?爲何我覺得你今日有心事?”

漣漪將左右下人們都遣了出去,親自爲雲飛峋佈菜,努力集中精力,但思緒卻忍不住再一次飄出。

飛峋見此,自是十分甜蜜,胃口更好,吃得更香。

若按照以往,蘇漣漪早就扔下雲飛峋自己回了房間,但今日卻總有種依依不捨之感,好像兩人即將分別,很難相見一般。“不,我想陪着你用膳。”

“既然你沒胃口,便回房間休息吧,我一會也回去。”飛峋的聲音溫柔得恨不得掐出水來,這是隻屬於蘇漣漪的溫柔,在這雲府以外,再無人見識過雲飛峋如此一面。

漣漪無奈笑着搖頭,“有什麼可辛苦的?”

飛峋放下碗筷,心疼的蘇漣漪攬入懷中,“辛苦你了。”

因爲下午的事,蘇漣漪覺得神情恍惚,慌張道,“沒……沒有,我有些走神,可能是今天太熱的緣故。”

“漣漪,你好像有心事?”雲飛峋見蘇漣漪心不在焉,關切問道。

蘇漣漪雖心情好了許多,多少有了胃口,但因剛剛用了一碗甜粥,幾乎也吃不下什麼東西,便盛了碗湯喝起來。

正在這時,門外有丫鬟問好的聲音,原來是雲飛峋回了來。漣漪放棄了沐浴,起身迎飛峋,夫妻兩人一起去用晚膳。

秦詩語一愣,“想想?郡主您指的是什麼?”

蘇漣漪正要反駁,突然如同想到了什麼,將已吃完的甜湯碗遞給了秦詩語,“我知道了,我得好好想想。”

“是啊,”秦詩語好像很敏感一般,紅着臉解釋,“奴婢真不是故意不聽郡主的話,實在是……想到救命恩人的家裡那般不堪便寢食難安,整個崔府沒個女子打理,自是不行,奴婢……我……暫時便去打理一下,待崔大人有了賢妻,我也算放了心了。”

“你又去崔府了?”蘇漣漪大吃一驚,她對秦詩語也算是無奈了,無論怎麼告誡,秦詩語都死活去崔府幹那費力不討好的事。崔府可不是什麼好地方,不說崔府實際的用途,便是表面看來魚龍混雜,也不是什麼令人舒坦的地方,但秦詩語幾乎日日都去,硬是將崔府打理成井井有條。

主命難違,秦詩語無奈,便將今日所做之事一一說了,早起安排人準備早膳,上午安排人打掃,中午與賬房先生對了賬後便出門去新開的兩家鋪子巡鋪,因回來時時間尚早,便順道去了一趟崔府爲崔鵬毅做例行打掃,打掃還未完,崔鵬毅便火急火燎地回了來,兩人照理吵了一會,而後看時辰不早了,便回雲府安排晚膳等事物。

蘇漣漪挑起眉頭,“哦?那你說說看,今日你做了什麼,從早期到現在,事無鉅細,必須一一向我道來。”

秦詩語哭喪了臉,“郡主,奴婢真沒有什麼喜事啊。”

漣漪不懷好意地瞪了一眼,“獨樂樂不如衆樂樂,詩語你這樣有好事欺着瞞着也不像話啊,說出來讓我也高興一下。”

秦詩語一愣,“喜事?沒……沒有什麼喜事啊。”支支吾吾。

漣漪見狀,有了好奇,“詩語,今日可有什麼喜事?”

秦詩語見蘇漣漪的深情緩和了過來,本端莊的臉上重新爬上了甜蜜的笑容。

如今蘇漣漪回想來,幫助夏胤軒救出軒太妃本來也不是什麼喪盡天良之事,皇子奪位,本就不分正邪,只是成王敗寇罷了。而軒太妃也是個可憐人,加之是老人,她便是秉着日行一善的心協助夏胤軒救下軒太妃,也能想得過去。

甜粥入胃,溫暖的不僅是身體,更是心。漣漪發覺自己受些委屈也是值的,只要她的朋友、親人能平安。

秦詩語對蘇漣漪的照顧,不僅僅是僕人對主人的伺候,更是朋友之間、親人之間發自肺腑的關切,這些,漣漪都能感受得到。

秦詩語從丫鬟手中接過甜粥,說什麼也要親眼看着蘇漣漪吃完才罷休。

“這纔對嘛。”秦詩語親自服侍漣漪換了衣服,又使喚丫鬟取粥燒水,當漣漪衣服換好時,溫熱的甜粥已端了過來。

因爲秦詩語耐心地勸慰伺候,蘇漣漪憤怒又無助的心情竟緩解了許多,蒼白的臉上也有了一些紅暈,“好,拿來吧。”

秦詩語想了下,道,“要不然這樣,廚房有一些銀耳甜粥,本是想給郡主當宵夜的,您若實在沒胃口就先喝了甜粥吧,否則,別怪奴婢不讓您沐浴。”說着,假裝板起了臉。

漣漪苦笑,搖了搖頭。“真的吃不下。”

秦詩語笑了,“嗨,有身子的人就是這般辛苦,郡主您現在無論是吃還是喝,哪怕是喘口氣都是兩個人用,還有一個月您就分娩了,累是自然的,但您就再不想吃,也得吃一些。”

蘇漣漪嘆了口氣,夏胤軒用雲忠孝勾結軒國的“賣國信”威脅她,這種秘密如何能告訴別人?但她若不說,必然會讓秦詩語擔憂,便勉強將擠出了笑容,“心事倒沒什麼,只是今日累了,腰痠腿疼,有時還喘不上氣來,倒了晚上更是沒食慾。”

秦詩語跟了進去,“主子是有什麼煩心事嗎,能對奴婢說說嗎?有事憋在心裡對身體不好,更對世子不好。”

丫鬟們面面相覷,都發現了主子的反常,擔憂、驚恐。

“吃不下。”漣漪搖頭,說話期間,已入了院子,破天荒的不理會一旁福身行禮的丫鬟,直接推門回了房間。

“空腹沐浴會消耗體力的,郡主您多少也吃一些。”秦詩語察覺出蘇漣漪心情不佳,剛剛那笑容也收斂了很多,細聲慢語輕輕勸着。

這若是平日,漣漪定然與之聊起來,分享快樂,但今日卻實在沒什麼心情。“晚膳我不吃了,你立刻找人給我弄些熱水,我要沐浴。”也許因爲剛剛碰見不想見的人、煩躁的事,漣漪胃口皆無,甚至有種作嘔之感。

“郡主您回來了?一會晚膳便準備好了。”秦詩語心情很好,平日裡那端莊的臉上滿是春風笑意,不知有什麼高興的事。

這一次馬車沒多做停留,快馬加鞭直接回了雲府,車停下,蘇漣漪便匆匆下了馬車進了家門。

……

茶樓的二樓某間雅間窗內,那人半露着俊美的容顏,目送馬車而去,帶着神秘的笑意。

蘇漣漪帶着綠兒出了茶樓,門外雲府馬車正在茶樓外等候,綠兒放下車凳後,漣漪上了車,交代了句,車伕便趕着車向回而去。

雅間內,對面的位置已空,其桌上的茶杯仍隱約冒着熱氣,好像根本不知品茶之人離去一般。夏胤軒垂着眼,睫毛將瑰麗的眸子掩住,若有所思地看着那被遺棄的茶碗,心中竟然有種依依不捨的感覺。“真是個有趣的人。”沒頭沒腦地呢喃出一句話。

綠兒緊緊跟隨,大眼睛不安地看向自己主子,總覺得與那什麼聽風書苑老闆相聚後,郡主心情不大好,雖然郡主從未發過脾氣。

漣漪點了點頭,未做停留,大步向樓梯而去,一陣風一般。

門外,丫鬟綠兒正百無聊賴的玩着手帕,見蘇漣漪出來,立刻將手帕藏入袖口,“郡主,您出來了?”

“今日便到這,雖你有聽風書苑老闆的身份,但獨處久了影響也不好。營救依舊是你的事,有什麼需要我的地方派人到雲府便好,我先走了。”站起身來,扔下一句話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雅間。

蘇漣漪的反應超出夏胤軒的預料,不過轉念一想,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女子對人心的把握竟超出自己想象。

漣漪緩緩站起身,“夏胤軒,我不用你發誓也不用你交什麼信物,我相信你。”一邊說着,一邊站起身來。

“好,我保證,以後不會找你麻煩。”夏胤軒道。

不知爲何,夏胤軒有種直覺——蘇漣漪是那種說到便能做到的人,這樣的人一旦做了決定,便很難挽回。誠然,他不在意母妃的生死,更或者說,也不太在意自己的安危,但如果因此而放棄了援救,輸的卻是自己。

漣漪冷笑,“你大可以試試。”

夏胤軒面色未變,眯眼看着蘇漣漪,“你認爲我會信?”

噗嗤一聲笑,蘇漣漪一反剛剛那情緒複雜,仰天大笑起來,“夏胤軒,你還真以爲我蘇漣漪是什麼拯救蒼生的聖母?好,既然如此,你便隨意將信交給皇上吧,雲元帥我不保了,即便是皇上猜忌也不會危害元帥的性命,大不了便在京城軟禁一生。反倒是你母妃軒太妃,我蘇漣漪敢保證,讓她生不如死,只恨自己曾出現在這世上!”當蘇漣漪話音落地之時,笑聲也戛然而止,端莊的臉上冷若冰霜,一雙眼迸發狠戾,惡狠狠地盯着夏胤軒。

夏胤軒將胳膊悠閒支在桌上,手指輕抵下顎,雙眼中滿是笑意。“不錯,我確實沒興趣與雲家人打交道,只是想與你交手罷了。至於你說如何保證以後不爲難你,我只想說——即便我不做任何保證,你又能奈我何?”

“不,我說的不是這信也不是雲家人,而是我蘇漣漪。”漣漪的聲音低沉,壓抑着煩躁與憤怒,“你自己心裡清楚,你真正的目標根本不是雲家人,而是我。”

夏胤軒勾了下脣,“待母妃救出時,雲忠孝與雲飛揚早已離開了京城,這信即便是真給夏胤修送去,也失了作用,反倒是將我顯露出來,你認爲我會做這種毫不利己之事?”

“信我已經看了,你提出的條件,我也同意了,但你要如何保證將軒太妃救出後你便肯放過我,不再找我的麻煩。”蘇漣漪問。

蘇漣漪放下信,雖明知這信是仿品,但依舊將信小心疊好放入信封,並未將信還給夏胤軒,只是隨意放在一旁。

夏胤軒也不催促,只靜靜等待蘇漣漪的反應。

就如同夏胤軒所說,信的真僞不重要,是誰將信帶到鸞國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夏胤修看完這些信後的顧忌與猜疑,這世上最陰險的,從來都是人心。

蘇漣漪又想到當時在薊陽城見到拓跋月時的情景,難道這信是拓跋月帶來鸞國的?也不對,若拓跋月真有這信,怕是直接要挾雲飛峋了。

二皇子和七皇子的母妃軒妃爲軒國人,兩名皇子也與軒國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這信怕是軒國國君從薊陽城城主處所得,而得到的時間應不是先皇在世,否則也不會放過站在太子一派的雲忠孝。

蘇漣漪一目十行看完信後,秀眉緊鎖。

這種含糊是可正可邪的,只看觀者的主觀傾向罷了。

這些信是雲忠孝寫給薊陽城主的信,有些說的是平常事,有些說的卻是國事,也許顧忌彼此的身份,在某些描寫上自動省略了些名詞,雖彼此能懂,卻給人一種含糊不清的感覺。

漣漪平靜的接過信,打開閱讀。

夏胤軒對蘇漣漪情緒的轉變微微驚訝,而後眼神中帶着讚賞,掏出了信,遞了過去。

漣漪的雙手放了下,面色沒有絲毫悲哀,唯有一片平靜,若不是臉色的蒼白,無人能看出她到底想些什麼。“我要看那些信。”她的聲音冰冷無緒,鎮得人心發疼。

越是強大之人,其弱點便越多、越是致命,就好比百姓愛戴的英雄岳飛,被秦檜誣陷後,失敗得毫無還手之力。

看似和平,實則危險,只要身邊出現一個頗有心機之人,她便疲於對付,何況是夏胤軒這般城府難探之人。

蘇漣漪此時十分後悔,深深後悔!怪只怪,當年的自己太幼稚、太天真,以爲用自己超越時代的現代知識和奇思妙想便可改變命運、把握命運,但最終,卻成了一枚出頭鳥,時刻暴露在危險之中。

夏胤軒看着蘇漣漪頹然的摸樣,十分滿意這一畫面,表情愜意,“是不是厭惡自己的身份了?身居高位有什麼好?還不如一介百姓來得自在。”

這是一個看似和平實則絲毫不講理的世界,君要臣死,臣……不死也得死!

她真希望她與飛峋可一齊穿越到現代去,回到那個民主、安全的世界。錢,她可以賺;地位,她可以爭取;但皇權……她卻無能爲力,除非她推翻了皇帝成爲君主。

蘇漣漪只覺得渾身的力氣被抽空,頹然坐在椅子上,再也強裝不出堅強,雙手輕輕覆在面上,委屈、恐懼、不甘齊齊涌上心頭,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是好。

蘇漣漪自然能想到後果——其後果自然是成爲皇上的棄子一枚。

不言而喻!

夏胤軒對蘇漣漪的反應十分滿意,繼續慢悠悠道,“雲飛峋是影魂暗衛,更是一名死士,若夏胤修信任雲飛峋、器重雲飛峋,自然不會另其身陷危險。反之,若夏胤修真的懷疑了雲飛峋,其後果……呵呵。”

這一次,蘇漣漪真的怕了,渾身冰冷。夏胤軒竟知飛峋的身份,這……

夏胤軒身子緩緩前傾,笑容加深,“夏胤修是十分信任雲飛峋的,前提是雲家上下都忠於他。但若他認爲雲忠孝與軒國勾結,當年父皇察覺出端倪方纔召其回京,而云忠孝爲了脫險而輔佐他,你猜夏胤修還會不會器重雲飛峋了?”

“!”蘇漣漪一驚,雙眼瞪向夏胤軒,“你說什麼?”

“那就將信通過一些途徑送給夏胤修看,以我對他的瞭解,他看完這些信後,絕不會允許雲忠孝踏出京城半步,而且雲飛揚的東塢城駐守元帥怕是也要泡湯,”夏胤軒停頓了下,一絲壞笑,“關於影魂暗衛雲飛峋,未來的地位也會十分尷尬。”

“如果我不吃你這一套呢?”漣漪壓下情緒,冷笑着看向夏胤軒。

“……”蘇漣漪忍不住感慨,聲名在外的七皇子內心是多麼空虛啊,竟找這種刺激。

夏胤軒點頭,收斂了笑容,身子靠在椅背上,眼神悠閒地飄向窗外,“有興致的死去,總比平淡的活着有意義的多,不是麼?”

吃完了桂花糕,蘇漣漪覺得情緒平穩許多,“夏胤軒,難道你所作所爲,只爲了玩樂?你不在乎自己的安危,不在乎你母妃的死活,只爲了興趣?”

一轉眼,整整一盤桂花糕落入蘇漣漪之腹,倒不是說桂花糕美味,只因離漣漪最近。

漣漪坐了下,閉上眼,深呼吸平穩情緒,伸手取了茶點吃。在人憤怒或悲傷時,進食是一種很好的分散注意力的方式,一方面因進食可調動視覺、嗅覺、味覺以達到轉移注意力,另一方面因爲胃腸消化食物過程中,在大腦匯聚的血液可分散一些到胃部幫助消化,以達到分散注意力的目的,這也是爲何心情低落食慾更佳的原因。

因爲漣漪之前有險些小產的經歷,如今對身子極力的保護,已用盡一切辦法平靜情緒,此時能成功惹怒她的事實在少之又少,但夏胤軒卻總有方法讓她發怒。

若蘇漣漪沒懷孕,她真恨不得動用人類最原始的本能——狠狠揍面前這人一頓,但現在卻不行。

“小心身子。”夏胤軒“好心”地提醒,修長的手指指了下蘇漣漪的小腹。

“你……”蘇漣漪被氣迷糊了,第一次見到這麼湯水不進、軟硬不吃的人。

夏胤軒又點了點頭,“母妃的下場如何,從擁護二皇兄又逼迫我輔佐時,她早已預料到了。若被我救出,那是她的幸運;但若橫死於後宮,那方是她的命運。”

“那是你親孃啊!”蘇漣漪睜大了眼。

夏胤軒點了點頭,“恩,然後呢?”

蘇漣漪愣了下,“夏胤軒,你傻了嗎?我說讓你娘死,死無葬身之地或是生不如死!”

夏胤軒見蘇漣漪震怒,未表現出驚訝或惶恐,反倒是雙眸一亮,一反剛剛那懶洋洋的神態,饒有興致,“聽起來不錯,繼續說。”

“夏胤軒,你太過分了,”蘇漣漪猛地站起,狠狠一拍桌子,“你真以爲我對你毫無辦法?你是在高看自己還是在小瞧我蘇漣漪?就算是皇上將雲元帥軟禁在京城,那也是享盡榮華富貴!反之呢?我會讓你原形畢露,更會讓在後宮的軒太妃死無葬身之地你信不信?”

“與我何干?”夏胤軒挑眉。

事已至此,蘇漣漪竟不再生氣了,唯有無奈。“七皇子,不是我不幫你,實在是……我的身體情況無法幫你。”她嘆了口氣,白皙的纖指輕輕放在自己隆起的小腹上。

夏胤軒脣角勾起一抹冷笑,“兩種方案我若都不選,蘇漣漪你又能奈我何?別忘了,主動權在我手中。”

漣漪見夏胤軒眯着眼,心中難免不安,立刻轉移了話題。“兩種方案,無論選擇哪種,最後的贏家都是七皇子。因爲沒我蘇漣漪在,七皇子也可圓滿完成營救,而七皇子又何苦如此逼迫我呢?若你選擇第一種,我保證會奉上三種你從未見過的事物。”

若是外人懷疑,蘇漣漪不太在意,但她真的怕這個夏胤軒,只覺得這人的雙眼看似溫和,但實質上卻犀利得可穿透人心,她怕夏胤軒捕捉到絲毫蛛絲馬跡而後發現什麼加以要挾,雖然她也不知自己還有什麼可要挾的價值。

“咳咳……”蘇漣漪垂下眼,開始思索如何圓謊,“那個……其實我也曾幻想過如何營救一人罷了,想來想去,用失火法金蟬脫殼最佳,何況這計策也不是由我想出,先人曾用過多次,屢試不爽。”

別說金蟬脫殼,怕是隨便將三十六計的某一計在古代拿出來都會驚爲天人,只因信息閉塞外加封建帝王的精神鉗制,絕不允許文人創作這種顛覆性的故事。於是,她這在現代絲毫算不上機智的人,在古代還能猜出他人的計劃。

漣漪尷尬了下,“最常用”的方式,她指的是在現代時看的影視劇或故事小說,十個營救八個失火,倒不是說古代智慧精華有多麼低劣,實在是現代信息爆炸時代任何事物都沒有新鮮所言。

夏胤軒略微驚訝,因自己的計劃竟被蘇漣漪輕鬆說中,不過卻有個疑問,“最常見的方式……是何意?難道蘇漣漪你平日裡時常接觸營救?”

“金蟬脫殼,”蘇漣漪道,“你令二皇子一路逃亡東塢城,其實是在利用他吸引人注意,此時此刻,所有人都以爲你隨二皇子逃往軒國,無人會猜到你隱身京城,你等待這一時機許久,只要京中有大型活動,你便會開始實施營救。而營救的方式……若用最常見的方式,便是假做失火吧。只要宮中失火,軒太妃消失只留一具身型相仿的焦屍,便沒人能認出來,更不會有人因此通緝。”

雖然早就猜到蘇漣漪能預料他的計劃,但此時聽起來,仍覺得有趣得緊。“那你認爲,我會用什麼方式營救母妃呢?”夏胤軒對茶水口感極爲挑剔,這也是很少飲茶樓中茶品的原因,但今日心情格外好,便又倒了一杯慢慢品了起來,津津有味。

漣漪無奈道,“正如我剛剛所說,將我扯入計劃,恐怕不是七皇子一時的決定,而是早有預謀,而這信拿出的最佳時機,便是雲飛揚與拓跋月大婚後,皇上下詔封雲飛揚爲東塢城駐城元帥、赤虯元帥辭官跟隨雲飛揚離開京城去往東塢城之際。一旦兩人離開了京城,你便威脅不到我了,加之,大婚之時皇宮守衛安排必會有所安排,畢竟這大婚是按照兩國和親的規格來辦,越是人仰馬翻,越是營救的好時機。所以我認爲,七皇子欲營救軒太妃必是選在這大婚之時。”

夏胤軒笑意加深,“繼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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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漣漪苦笑,“因爲七皇子用那勾結之信威脅我。”

夏胤軒雙眼眯起,但一雙濃密睫毛間的眸子卻猛然一亮,好像發現了什麼好玩的珍寶一般。“你怎麼知道,我會在最近進行營救計劃?”

“第二種便是將營救計劃推遲半年時間,給我半年的時間安頓好自己,而後全力以赴協助七皇子營救軒太妃,畢竟,軒太妃在後宮的日子定然難過。”蘇漣漪表面的意思是,給她一個生育的時間,但其實她別有他意。她默默祈禱,希望夏胤軒可以同意。

聽到這個提議,夏胤軒好像有些失望一般,“另一個呢?”

漣漪深呼吸一口氣,“第一種,希望七皇子收回讓我協助你營救軒太妃的想法,我保證送你三樣東西,這三樣東西絕對是你從前從未見過,更是這天下人都未見過的東西。同時,我蘇漣漪對天發誓,絕不泄露七皇子的身份,更不會泄露七皇子企圖營救軒太妃的計劃。而相應的,七皇子既然不在意這成敗,那信件之事便作罷好嗎?”

夏胤軒點頭,淡漠的眼神有着掩飾不住的興奮,“你說。”

思索了片刻,漣漪道,“我提出兩種解決方案,不知七皇子能否採納。”

漣漪只覺得頭髮暈,上輩子真是日了狗了,這輩子碰見這種神經病。她坐回了椅子上,將憤怒無奈慌張的心思壓下,人都說懷孕傻三年,但此時此刻卻逼迫着她這即將分娩的孕婦集中腦力思考問題,也是爲難。

夏胤軒的笑顏上玩味越來越濃,“永遠有着奇思妙想的奇女子蘇漣漪,此番便是你自救的第一關,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說服我。”

蘇漣漪哭笑不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到桌旁,“七皇子請您睜開慧眼瞧瞧,我只是個名女子、更是名孕婦,還有最多月餘我便會分娩,根本無法承擔此重任!對於七皇子對我的擡愛,我深表榮幸,但這樣的我根本達不到七皇子的期待不是?”

夏胤軒挑眉,“你用火藥爲雲飛峋解圍,爲嫁入雲家而成立商部,爲成功解救東塢城而潛入邪教,你就好比是一團謎,令人忍不住想了解你、探究你。我有個習慣,便是時常將從前所做的決定溫習,評判正誤。不知從何時起,我卻多了一個想法,便是——這些事若換成由蘇漣漪你來解決,會提出什麼精妙的主意,所以這一次,營救母妃一事,我決定將你找來與我共同來做,如何?”

蘇漣漪只覺得自己在做夢一般,到現在還不太相信所發生的一切,怎麼就如此荒誕可笑?她就好比走在路上被人莫名被人砍了一刀一般。長嘆一口氣,“說吧,你到底想怎麼樣?”

夏胤軒收斂了笑容,剛剛還帶着淡笑的聲音驟然冰冷,“你覺得,這件事有商量的餘地?”

蘇漣漪不知是哭是笑,從前曾好奇過“七皇子”到底是何方神聖,如今卻真見識到了。“七皇子,若你覺得生活平淡,我想辦法讓爲你添彩助興好嗎?但這無論是雲元帥與軒國勾結之事還是營救軒太妃之事,都不可以開玩笑!”

夏胤軒輕笑,“獨樂樂不如衆樂樂,然後,我便想將你也扯進這場風波,僅此而已。”

蘇漣漪閉上了眼,而後睜開,冷笑下,“然後呢?”也學了他的口氣。

“痛苦、厭惡,權力與責任、危險糾纏,想擺脫着一些過真正想過的自由生活,不是麼?”夏胤軒的聲音很清,不急不緩,如同洗腦一般傳入漣漪的耳中。

蘇漣漪深深知曉,她若沒有云家這個靠山,以她出風頭的程度,早就被一些別有用心之人利用了去。畢竟,這裡不是現代的法制社會,而是中央集權的封建社會,天賦人權,哪有什麼民主可言?

蘇漣漪面色有些蒼白,她在仔細琢磨夏胤軒剛剛說那話的意思,難道夏胤軒發現了她蘇漣漪其實就是黃勵靖?會不會根據那字條順藤摸瓜找到什麼線索?她當時已經儘可能的仔細行事了,應該不會有什麼破綻吧?

夏胤軒看着蘇漣漪臉上的變化,不鹹不淡道,“既然你走上了那個位置,便註定了面對如此問題,沒得選擇。”

蘇漣漪皺緊了眉頭,對這種暴露在人前毫無的生活充滿的厭惡,更是對平靜低調的生活無限嚮往。

夏胤軒竟從那個時期便注意到她?蘇漣漪頓時覺得渾身汗毛都立了起來,一陣冷汗。本以爲自己已將所有事考慮周全,此時此刻看來,百密固有一疏,在她永遠想不到的地方,已有人盯上了她。

黃勵靖這個名字是蘇漣漪在現代時,就職醫院院長的名字,而在這個時空,則是代表她。在各國搜尋“黃勵靖”期間,不少人冒名頂替企圖騙得好處,也有不少人被遷怒最後被砍頭,自是不表。

漣漪一驚,雙眼猛的大睜。製造火藥,這可以算是陳年舊事了,若夏胤軒不提,她甚至都快忘了那件事,何況當時她藉口說經高人指點方纔製出火藥,而後爲了打消夏胤修的某些企圖,甚至假借黃勵靖之名將火藥配方高調送去給各國國君,正是因此,各國都成立了相關火炮營,前幾年甚至翻天覆地的尋找“黃勵靖”這個人,後因毫無線索最終只能作罷。

“因爲只要將你牽扯其中,這乏味的人生便立刻生動有趣,你不覺得嗎?”夏胤軒繼續把玩茶碗,卻未喝,“蘇漣漪,我比你想象中,更早關注你,從你……製出火炮、黃勵靖的出現開始。”

蘇漣漪冷笑了下,“既然七皇子自認了解我,知我之苦,爲何又如此加害要挾於我?”

夏胤軒再次哈哈笑了出來,他並非是刻板之人,但笑容也並非常常掛在臉上。今日,只覺得心情格外的好,見到蘇漣漪被威脅無奈又憤怒的摸樣。“其實我們兩人,都是被迫身居要位之人,我從出生起便必須接受皇子身份,你也是因爲一些原因登上商部尚書之位,你說,我們兩人是不是很有緣分?”

“若我知道了,你就不再威脅我了?”漣漪不答反問。

“難道你不想知道,我們何處相像?”夏胤軒道。

蘇漣漪嗤笑,“這便是你來威脅我的理由?”

夏胤軒見蘇漣漪不再言語,便好心解釋起來,“蘇漣漪,其實你我是同一種人,只不過你並未發現罷了。”

“……”蘇漣漪覺得有種對牛彈琴的感覺,還是一隻得了精神病的牛。就在一個時辰前,她做夢都想不到那個聽風書苑的老闆會是逃亡在外的七皇子,而這七皇子不知在哪弄到什麼勾結的信來威脅她,現在竟還說她會了解他。

夏胤軒仰起臉,大大方方的讓蘇漣漪看,聽到蘇漣漪的話後,輕輕冷笑了下,“蘇漣漪,原本我以爲你會懂我。”

蘇漣漪愣了下,而後仔細觀察夏胤軒的臉,企圖在他臉上找到打腫臉充胖子的痕跡,可惜,那張俊美的臉上除了有淡淡玩味的笑容,根本看不出什麼端倪。“你從高高在上的皇子淪落道如今身份見不得人的地步,你不傷心?”

“傷心地?”夏胤軒放下茶碗,修長白皙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撫摸紫砂茶碗,“京城是我出生、成長的地方,我爲何要傷心?”

“然後!?”蘇漣漪知道孕婦容易動怒,但被面前這個神經病刺激,她有再好的理性也按耐不住憤怒,“如果我是你,我不會將自己身份告訴蘇漣漪,靜靜充當聽風書苑的老闆,在一個合適的時機將自己母親救出來,而後離開鸞國這個傷心地遠走高飛。”

“然後呢?”夏胤軒拿起茶壺,“好心”幫蘇漣漪添了茶,而後又爲自己添茶,端起香茗品了品,眉頭微微皺起,好像這上好的香茗無法入口一般。

蘇漣漪只覺得氣不打一處來,伸手撫了撫自己胸口,“從前隱約聽聞七皇子臨危不懼的風度,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我蘇漣漪實在是佩服。但我還是忍不住提醒下七皇子,現在不是你戲耍的時候,你知道你有多危險嗎?你知道若你暴露了行蹤,下場是怎樣嗎?你救軒太妃之心,我可以理解,畢竟軒太妃在後宮定然生不如死,但若你真因爲自己的任性而被發現,我怕你暴露行蹤之時,便是軒太妃命喪之刻。”

夏胤軒的薄脣終於又揚起了弧度,帶着一種算計的玩味,“好吧,我實說,將你扯進來只是爲了好玩罷了。”

蘇漣漪再次失笑,“實力爲何物?地位?權力?赤虯元帥雲忠孝自是不說,其威名早不用我累述;金鵬將軍的文韜武略還用我提?況且他們也是整件事受影響最大之人,七皇子你又何苦捨近求遠來爲難我這一名局外人、更是一名已毫無權力的女子?”

幾不可見,夏胤軒的眉稍微挑,“你是雲家最有實力的人。”

蘇漣漪忍不住失笑,“七皇子,你認爲這理由有說服力嗎?你拿着的是威脅雲忠孝的書信,與我何干?如真想要挾雲家人,雲家三父子都可成爲你的目標,何苦爲難我一名女子?”

夏胤軒垂下眼,好似思考了下,“因爲你是雲家人。”

“那你又爲何將我牽扯其中?”蘇漣漪有些憤憤不平,“你高高在上爲皇子時,我只是名村婦;當我進京時,你卻已離開皇宮,可以說我們二人沒有絲毫交際,往日無怨近日爲仇,何苦如此要挾我?”

“哈哈哈哈,”彷彿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夏胤軒爽朗的笑聲充斥整個房間,“弱女子?蘇漣漪你若說你是弱女子,全鸞國便沒幾個強悍男子了。”收斂了笑容,夏胤軒的俊顏再無半絲笑容,唯有一種說不出的陰險,“沒錯,救母妃之事我並不是做不到,沒有你,我的計劃一樣進行。”

漣漪冷笑,“七皇子身爲京城四公子,更是二皇子背後的智囊軍師,在這鋪天蓋地的通緝下卻於京城聽風書苑看書品茗,可以說是有通天的本事,既如此,何苦爲難我這一名小小的弱女子?”

這個回答在蘇漣漪的意料之外,因在她的想象裡,夏胤軒應是逼迫她作亂或爲其保命等等,不過想來,卻也在情理之中,親生母親,如何不救?

“我未完成的心願,”夏胤軒停頓了下,好像是吊人胃口一般,“其實很簡單,便救出我的母妃而已。”

茶樓雅間內,滿是茗香,微風吹過樹葉桃花颯颯作響,花瓣時不時飄入屋內,整個房間安靜且愜意,桌旁兩人雖按耐不動,氣氛卻是劍拔弩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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