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玉蘭帶着那樣瘋苦的神色狠狠撞過來,她心裡早已算計好了,只要把顧明珠撞下去,她就是不死也是重傷,這裡伺候的都是婢女,連一個有氣力一些的僕從都沒有,一時半會誰也沒有辦法把顧明珠從溪水裡救上來,如此不消一時半刻顧明珠也會淹死在溪水裡了。
那時候誰又能挑的出她的錯來,她只是不小心摔了,連累了顧明珠而已,至多是給顧家賠不是,挨些責罵,可是能把顧明珠這個禍害給除掉,便是最好的事了。
她想得極好,一切都在她的算計了,眼看就要成功了,卻不曾想到顧明珠好似早有防備一般,竟然就在她撞過來的時候,輕輕鬆鬆將身子側開,讓過了她,看着她收不住力道向着溪水裡跌了過去。
期盼和得意剎那間變成了驚恐,郭玉蘭口中的驚叫陡然尖利起來,她不能摔下去,這樣摔下去是要丟了性命的,她不是爲了自己摔死才這樣做的!
就在這會子有人拉住了她,是岑六娘子身邊的婢女,不知這會子哪裡來的這樣快的反應,一把拽住了郭玉蘭的衣裙,用力攥着,將郭玉蘭扯着半掛在了水臺上。
郭玉蘭這會子是真的怕了,臉色死白,一雙手拼命扒着水臺邊,好半天才哭出聲來。
衆位娘子都唬了一跳,看着郭玉蘭沒有掉下去,才鬆了一口氣,可是低頭仔細再看郭玉蘭時,卻又都吃了一驚,臉色有些複雜起來,還有幾位不大厚道的更是掩着嘴笑了起來。
原來方纔那位婢女急着要抓住衝向溪水的郭玉蘭,一把扯住的是郭玉蘭的碧煙羅湘裙,碧煙羅這樣的衣料最是輕軟絲薄,哪裡經得住這樣拉扯,就在方纔已經嚓的一聲輕響,齊齊整整裂開了去了,露出了郭玉蘭大半雪白的腿,甚至隱隱約約能看見霞粉色的貼身褻衣。
郭玉蘭這會子也覺察出不對勁來了,她驚魂未定地坐起身來,低頭看時,登時五雷轟頂,羞憤欲死,只恨自己方纔怎麼沒有掉進溪水裡被淹死算了,卻是成了這副丟人現眼的模樣,怕不是要敗光了名聲,丟盡臉面了。
她貼身伺候的婢女嚇得手腳發軟,忙不迭上前去用身子遮擋住衆人興味的眼神,一邊哭着道:“娘子你沒事吧,這可怎麼好呀……”
她們來圍獵自然是帶了衣物來的,可是這裡離營帳還有那樣遠的距離,難不成就讓自家娘子穿着被扯破開去的裙子,露着大半身子走過去?
郭玉蘭哭着用衣袖遮着臉,不敢去看周圍人的目光,腦子裡更是一團漿糊,哪裡還想得出法子來。
還是高五娘子瞧着她着實可憐,吩咐了一旁婢女趕去營帳裡取了一件自己的衣裙過來給她披上,擋住了撕破的衣裙,才勉強能被僕婦背了回去,只是一來一回用了好一會子的時間,讓衆人把郭玉蘭的身子看了一遍又一遍。
岑六娘子瞧着有些過意不去,猶豫着與顧明珠道:“明珠,你說我要不要一會子過去給她賠個不是,若不是晚晴粗手笨腳的,也不會讓她……”
當着那麼多人的面丟了這樣大的臉,只怕很快就會傳得人人皆知了,郭玉蘭以後的名聲怕也是難好了。
顧明珠冷清地一笑:“胡說,你的婢女救了她的性命,該是她感恩戴德來給你道謝纔是,若是她連這點子道理都不知道,那也真是太不知好歹了。”
一旁的諸位娘子看着被僕婦揹着走遠了的郭玉蘭,對顧明珠的話深以爲然,也都點頭勸慰着岑六娘子,她們可是看得真真切切的,若不是岑六娘子身邊的婢女拉住了郭玉蘭,說不得這會子郭玉蘭已經跌在溪水裡生死不知了,哪裡還談得上別的。
顧明珠的目光也隨着郭玉蘭慢慢走遠,臉上帶着一絲淡淡的笑容,郭玉蘭想要害她,卻險些把自己給害了,雖然她沒能掉在溪裡去自食惡果,卻也算是把自己的名聲給毀了,這倒也算得上是小小的報應。
只是這還不夠,作了這麼多用心險惡要害人性命的事,豈能就這樣輕易放過她,不急,日子還長着呢。
她轉回臉望向榻席那邊也青白着臉目光閃爍往這邊望過來的顧明月,可不能忘了,咱們這位二娘子只怕也有心思了,這樣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卻只怕做出了不少事了。
顧明月感受到了顧明珠的目光,臉色更是白了白,收回了目光低聲吩咐婢女扶了自己回營帳去,連多看一眼那溪邊的勇氣也沒有,一副被方纔的事嚇到了的模樣,低着頭走了。
看着衆位娘子都散了各自回營帳去了,安平公主也泄了氣,沒了方纔的興致,懨懨與顧明珠道:“咱們也回去吧,好好的一場熱鬧就這麼被郭家娘子給攪合了,還差點傷了你,真是討厭。”
岑六娘子這會子心裡始終有些不安,也忙道:“咱們回去吧,天色也不早了,只怕主帳那邊等着開席了。”
顧明珠點點頭,喚了婢僕點了風燈就要往營地裡去,她身邊跟着的阿碧卻是一眼望見了水臺邊放着的一盞蓮花燈。
那盞蓮花燈已經摺好了,上面放着隨手摺好的寫了祝禱詞的彩箋,卻是孤零零放在一旁,不曾被放入溪水中漂走。
阿碧忙上前一步低聲與顧明珠道:“那邊那個好似是郭家娘子的蓮花燈。”
方纔郭玉蘭寫好了放在一旁,還沒來得及放下,就一心想着去動歪心思了,後來更是顧不上放燈了。
顧明珠有些驚訝,望了過去,果然看見了蓮花燈和上面疊好的彩箋,不由地眉頭一挑,露出些笑容來,低聲吩咐了一句阿碧,便快步上前趕上安平公主與岑六娘子。
阿碧放慢了步子,與她們漸漸拉開些距離,這才趁着無人注意,將那張蓮花燈上的彩箋飛快拿起來放進了袖子裡,這才追了上去,跟着衆人沿着溪邊下去,往營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