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8 走向預定的結果
圍繞着愛麗斯學園有四大森林，東森林景色最好，很多人都喜歡流連那裡；南森林作爲校園秘密研究和地下訓練的場所，一般的學生根本沒機會進入；北森林因爲有熊先生，所以被視爲有害人身安全的禁地。
而最後，剩下了西森林。
那裡的環境最清幽，也沒有任何出入控制，但是，校園裡沒有一個人喜歡接近這片土地。因爲，這裡是愛麗斯學園的專屬墳場。
所有在求學期間死於愛麗斯學園，並且沒有其他親屬認領的學生，死後就會被埋葬在這塊土地上。
學校會爲他們立一個小小的，漂亮的白色大理石碑。碑上刻着他們的名，生卒年月，曾經擁有什麼樣的愛麗絲，還有屬性等級……
而這些簡短文字就是他們在人間最後留下的記錄。
乃木流架 2000—2012
動物荷爾蒙愛麗絲擁有者
等級：三星
我輕輕地撫摸着流架的石碑，這塊石碑簇新光亮，在流架下葬後的2天內就立到了他的墳上。這是我下的命令。
儘快給流架一座漂亮的墳墓。這就是我最後能爲他做的事。
其實自己都覺得很諷刺，明明是我親手策劃了一場謀殺，然後卻又許給流架一個葬身之所。這是補償？還是內疚？已經沒辦法說得清了。
“小螢……你和棗要好好照顧蜜柑阿。讓她別……別再哭了……”流架死前說的話忽然再一次在我耳邊響起。我緊緊閉上雙眼，果然是無法控制，每次想起流架的時候就總會想起這個聲音。
“流架……你現在知道事情的真相了嗎？你……會恨我嗎？和日向棗一起保護蜜柑，我，真的做不到。我殺了你，又殺了小陽，日向棗不會放過我。不過，沒關係，其實……這正是我希望的。我和日向棗之間的問題，是決定要解決的，就像宿命，又或許像星星的軌跡。從大家聚在一起開始就已經沒辦法改變了……”
我靠着墓碑緩緩地坐了下來，額頭輕輕地觸着白色大理石，一片沁涼，直插入心臟。
濃得猶如墨汁一樣的夜色將我重重包圍，但是我一點也不害怕，反而有一種說不出的安全感。我決定繼續自言自語，說給流架聽，也是說給自己聽。
“流架，我討厭蜜柑，但是我不會殺她……永遠也不會……因爲，其實，我最討厭的人，是我自己。有愛麗絲的小孩子都是危險的，太強大的力量對自己和其他人都是威脅。這個，你應該最清楚。所有的人都認定爲我是個聰明人，所有人都覺得我冷靜得不像人類。
但是，沒有人知道，我也是個笨蛋，即使我再聰明我也無法超越年齡心智的限制。我也會不可理喻，也會毫無理性……
我，果然很危險啊。當蜜柑、你還有日向棗同時出現在我身邊的時候，我也就變得越來越危險。
我一直在嘗試控制自己，若無其事地相處，甚至和蜜柑一起去花園會的地下室救日向棗。但是，我真的沒辦法繼續下去了，看着你們三個人糾纏不清，而我卻越來越像一個局外人。我很累……也沒有辦法再像以前一樣冷靜……
這個已經不是今井螢了。扭曲了的自己，沒辦法習慣，惟有放縱，或，消失——”
我忽然忍不住笑了起來，笑得放肆，也笑得疼痛。什麼愛麗絲擁有者，什麼狗屁天才學生，到頭來就剩下這兩條路可以選擇嗎？哈哈，這就是命運？哈，哈，果然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阿！
“你在笑什麼？”驀地，一丁點的火花在我面前綻放了。跳躍的火苗次第的，逐漸的，在黑暗中延展成兩排，形成了一條夾道又重新融入黑暗中。盡頭的那方看不到人影。
我緩緩站起來，徐徐地拍拍裙子沾上的浮塵。我一點也不害怕，只是斂去了所有的表情。這個時候出現的除了日向棗，還有誰呢，即使是白癡也能猜到了。
“我的笑和你有關嗎？”我淡淡地迴應着。
“無關。”日向棗走進了我的視野範圍，不知道是不是因爲火光的關係，他的臉比平常顯得更蒼白。
“如果是無關的話，我爲什麼要告訴你我笑什麼。”
“也對，你在笑什麼我也不需要懂。不過，你爲什麼要來這裡？你覺得你還有面目見流架嗎？”
我掃了日向棗一眼。
他已經跟在我後面很久了，本來我也一直在自己的房內等他出現，可是後來蜜柑來了，他自然不敢出手。
“流架的死我會負責，但，我不後悔。今晚將要發生的事早已預定，其實大家都很清楚，我不想放過你，你也不會姑息我。在這裡，我們兩個把所有事情都來個結束，讓流架做個見證最合適。”
“你真的很奇怪，流架、小陽、還有我，然後呢？你想對付的人還有誰？”
火光繼續跳動，在橘紅與橘黃色之間不甚分明地變化，軟軟融融，又如險險流曳。我在不斷地對付着我的假想敵，其實他們又有什麼錯？大家都只希望得到幸福，他們都沒有直接對我做過什麼，只是因爲我覺得他們會造成我的不幸，所以我就把他們的未來奪走了。
要是我沒有愛麗絲，沒有這樣的能耐，那麼想象一下也就算了，偏偏我又真的有能力對付我想磨滅的人。一步扣一步，開始了，便停不下了……
我和日向棗的對峙早已在計劃之中，推遲了對峙是意外，裝作若無其事是不可能。
“日向棗，你擔心我會對付蜜柑？你放心吧，如果我要對付她，蜜柑已經死了不下十次。我雖然討厭她，但我不會傷害蜜柑，我只想還一樣東西給她。”
日向棗眯起雙眸審視着我，看得出，他很疑惑。
“我越來越不明白你，今井螢。你希望的是什麼？要還的又是什麼？你討厭蜜柑，卻不對付她本人，反而把槍口對準蜜柑身邊無辜的人，口口聲聲說要還給蜜柑，但同時又在蜜柑身邊拿走了更多……
你說的話我真的無法看透，因爲我只覺得你的目的是把蜜柑身邊的朋友都消滅，讓蜜柑一個人，陷入孤獨而已！”
“其實你也猜中了一半，只有一半的真實。”
“我想知道全部！今井，如果不是必要，我真不想殺你！但你——”
日向棗也就只有這種程度了。儘管他和我很相似，但本質上我們卻無法相同。他懂得忍耐，懂得退讓，而我，選擇的是爭奪。所以我們決不一樣，他看不清我的想法，我也未必真的對他了如指掌。
這場戰鬥，沒有絕對。
“棗，今晚的你太多話了。”
我忽然掏出了槍，正是當日我幾乎用它來親手殺死聖陽一的那把七號改造型笨蛋槍，它帶着神經毒素，可以讓人連傷口也沒有就死亡……
這個，也是我身上僅有的武器。
wωw ★ttκǎ n ★c○ “你在顧慮什麼？一心趕着來殺我，好爲小陽和流架報仇，現在卻又想找藉口逃避。黑貓，其實流架和陽一都信錯了你。”
提到這兩個名字，日向棗的表情立即一沉。沒錯，他不應該再顧慮下去，蜜柑的事只能放一邊。就算今井螢所做的事太匪夷所思，但小陽和流架的事卻也是不爭的事實。現在，她不會放過他，他也不能死在今井的手上。
今晚，只有一個人能留下！
日向棗身形微微晃動，四周的火苗瞬即熄滅，墳場重新又陷入了黑暗之中。形勢馬上有變，失去了目標，我的槍不再具有殺傷力。
我稍微收斂心神，感覺到附近沒有人，稍微鬆了一口氣。日向棗使用的是火，只要他使用愛麗斯的力量在這黑暗之中就一定會被人察覺。我不敢久留，馬上也移動自己的位置，躲到了一株大樹背後。
黑暗的環境雖然有它的安全，但我還是落在下風。那對手畢竟是日向棗，那個被稱爲黑貓的天才，在組織多年，他除了愛麗斯以外，必定還有很多戰鬥的手法。一味的防禦，對我而言無疑是自掘墳墓。
深深吸了一口氣，想要反敗爲勝，總是需要出其不意的阿。
毫無預警地，一道微弱的白光自地面直衝高空，砰的一聲巨響，爆放開來，發出強烈的亮光。一時間，四周有如白晝一樣光亮，所有的隱藏都變得無所遁形。包括我，也包括日向棗。
然而他比較愕然，因爲首先製造出黑暗的日向棗沒想過我身上竟會帶着***。我們兩個人同時暴露了身形，而他卻錯愕了一秒的時間。
一秒之內足以發生很多事，例如我就抓住這電光火石的一秒向日向棗發射了一槍——沒有猶豫地扳動機槍，槍膛上的子彈以看不見的速度飛了過去，日向棗從樹上倒了下來。
毫無聲息的一槍，幾乎不能用應聲倒地來形容日向棗，但他就是倒下了。
可是，我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子彈僅僅擦破了手臂上的表皮，我看得清清楚楚！
日向棗在最危險的時候依靠本能險險地避過了今井螢的子彈，但是子彈上的神經毒素始終猛烈，雖然擦破的只是表皮，不馬上處理也是會致命的。
火光閃過，日向棗直接把傷口附近的皮膚都灼傷了，肉被燒焦的氣味瀰漫在涼涼的夜空裡。他也沒有猶豫。用最痛，但最有效的方法阻止神經毒素的蔓延。
不愧是日向棗，臨時戰鬥經驗之豐富是我無法相比的。
他又重新地站了起來，紅玉一般的眼眸更加冷凝了。笨蛋槍一擊不中，便再也沒有下一次機會，我殺不了日向棗。
丟下手槍，我盡我最大的力量向森林深處飛奔。耳邊響起嗡嗡的聲音，但我感覺不到風，只覺得晚上的空氣真的很冷，臉上逐漸失去了溫度。我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自己的喘氣聲超過了其它一切的聲音。喉嚨很痛，整個肺葉也很痛……本來就不是什麼運動高手，這樣的我到底可以堅持多久？
流架的死是刻意安排，他不會知道原來還有這樣一場陰謀。小陽的死是一次欺騙，我利用了他的單純，讓他對我放鬆警惕。但這一次，日向棗，我應該怎樣對付你？他不會信任我，處處提防我，現在已經到了兵刃交接的境地，下一步，還有計劃實施嗎？
或許有，也或許沒有。對付日向棗的方法我曾經想像過無數次，而這次不同於想象，因爲已經成爲現實……
在我身邊逐漸出現一點一點的火苗，顧不得燙手，我用雙手撥開圍繞在身邊的小火苗繼續向前衝。但隨着火苗逐漸增多，我再也不想跑下去，停下腳步，任由火苗在增加。星星點點，身上感受到的是灼熱的溫暖，
無數火光映設在我的瞳仁上，那是一張綿密的火網。日向棗抓住了我。
“日向棗，你打算怎樣殺我？就光憑這些不冷不熱的火焰？別忘了，我還有愛麗絲防禦器，熄滅你這些小把戲，輕而易舉。”這也是我不再跑的原因，以他現在的力量根本無法傷害我半分。
“我沒有忘記。”他慢慢地走近火網，直直地與我對視。他握緊套在右手的金屬環，上次在會議室的教訓還記憶猶新。
“但是你也別忘記，我也還有最後的增幅器沒有使用。諷刺吧今井螢，這個增幅器也是你的傑作之一呢。死在它手上，你應該心服口服。”
日向棗旋動了愛麗絲增幅器，在我身旁的火網迅速集結，霎時間圍繞着我的已經不再是火網，而是沖天的火柱！而我也沒有坐以待斃，飛快地我也啓動了愛麗絲的防禦器。
烈焰在我身邊咆哮，陣陣熱浪向我襲來。但我知道，要是我手上沒有這個愛麗絲防禦器，我早已成爲烈火中的飛灰。但這個愛麗絲防禦器現在也是火炭一般地灼熱，超負荷的運作讓它幾乎癱瘓。
透過火焰的空隙，我看到了日向棗的臉，不正常地泛着潮紅，似乎全身都在顫抖。其實我們就是兩種不同的力量在互相抗衡着，大家都以生命作爲代價，一場豪賭……
終於，痛苦的**迴盪在森冷而充滿死亡氣息的戲森林裡了。
我的愛麗絲防禦器首先出現了裂紋，烈焰開始無孔不入地舔噬着我。但最先倒在地上的卻竟然是日向棗！
他痛苦地跪倒在地面上，全身的劇痛伴隨着大口大口吐出的鮮血，他只感到全身的愛麗絲不可控制地持續涌出，而力氣卻越來越微弱。
“感覺怎麼樣，日向棗？很痛苦吧？你的愛麗絲的確很強大，我殺不了你，最後只能用這種方法，讓你自己殺死自己……”
像日向棗這類用自己生命爲力量源泉的愛麗斯擁有者，每次使用愛麗絲就等於直接消耗自己的生命。當他持續引發自己的極限潛能，力量當然更加驚人，但實際上自己的身體卻也會因此而崩潰、死亡。本來我發明愛麗斯增幅器時就不懷好意。
殺掉日向棗！這纔是整個計劃的重點！光是流架一個還不夠，要挑起日向棗的怒火，不惜一切地耗盡力量，我還需要聖陽一作爲助燃劑。所以說陽一的死很無辜，卻也是必要。現在就是最好的證明，日向棗在短時間內連續動用了愛麗斯增幅器的力量，他的生命最終不敵他的力量。
“我和你都沒有活下去的希望了，這場計劃，沒有贏家……但是，蜜柑身邊再也沒有討厭的人存在……這，已經足夠。”
“天——原來這纔是你的真正目的！哈哈——”即使身體的劇痛已經像萬刃穿心一樣難以忍受，日向棗還是拼命支持着坐直了身體。
“原來你妒嫉的不是蜜柑，你妒嫉的是我、是流架！你怕我們以後會搶走蜜柑，你更害怕蜜柑的將來不再以你爲中心！你害怕無所適從，以爲得到了安慰卻最終還是要孤單一個人！你簡直就像是一個在爭奪心愛玩具的小孩子！怪不得你說你不會傷害蜜柑。”
“但是小孩子的戰爭也無非如此罷了——沒有原則，也沒有道理……爲了爭奪眼前一點點的利益，可以不計後果。蜜柑不是玩具，她比玩具更重要，因爲她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是最好的……”
我沒有再說下去，坐在地上的日向棗已經合上兩眼，他口中不會再吐鮮血，因爲血已經流盡。而烈火繼續熊熊燃燒，高溫也使我的喉嚨不能再發出半點聲音，我很快就會被燃燒殆盡。
一切都已經完結了，所有人都死了。每一步都按照我計劃那樣發生，這樣子算不算得到滿足？可以的話，就讓故事在這裡終結吧……
蜜柑——
再見了——
赤紅的火柱帶走了最後的思念，我的身體一點一點溶化在火焰之中。唯有那一雙曾經無比銳利的眼睛依舊不肯閉上，失神地盯着校園的方向，沒有焦點。
“小螢！小螢！你怎麼了！要振作啊！”我耳邊鋪天蓋地的盡是蜜柑哭泣着叫喊的聲音。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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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連續貼上兩章，結局嘛，當然要一氣呵成！遲是遲了一點纔出爐，不過希望大家能一直看到最後，這就是我最開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