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吳文凱的反應看,他必然是認識巫森的,這就對了,如果不認識的話,巫森爲什麼非要拿走那本上面印有“海鷗”照相館的相冊。
巫森就算不是吳文凱的上線,那也是跟吳文凱是一夥的,而且他們配備了聯絡用的電臺和專用的密碼本。
這分明是一個獨立的行動組。
戴雨農就喜歡搞這樣的小組,過去是用來監視和調查自己人,現在用來完成特殊或者指定的任務。
當然,也有以防萬一的作用。
一旦軍統上海區機關出事兒的話,至少,還有一個可以獲知消息的渠道,以及迅速的重建機關。
這樣小組的人選一定是精心挑選的精英,不光身手要好,腦子也要靈活,而且還有一個令人無法懷疑的身份掩護。
像吳文凱這樣的攝影師,至少在上海待了五年以上,不然他那個照相館的招牌也不會那麼舊了。
過去做過什麼,陳淼無意知道,但吳文凱和巫森現在無疑是在做有益於抗日民族大業的事情。
怎麼辦?
陳淼一時間內心也是天人交戰。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不認識你說的這個什麼巫森。”吳文凱停頓了一下,否認自己認識巫森。
“不認識也行,既然這個人跟你無關,那等我抓到他,再來跟你對質。”陳淼不喜歡用刑,刑訊逼供其實是一種無能的表現。
真正的審訊從來是都直接攻心的,只要攻破對方的心理防線,到時候,他什麼都會說了。
當然,從某種程度上看,刑訊是最快,最有效的辦法,站在自己現在的身份角度,也不能反對。
“看好他,吃喝按時足量供應。”陳淼出來後,吳天霖道。
“三哥,這傢伙明顯對咱們隱瞞了很多,您爲什麼對他如此仁慈?”吳天霖十分不理解。
“這種人用刑沒用,明天,你這樣……”陳淼在吳天霖耳語低聲說道。
“三哥,這樣能行嗎?”
“只要不要讓對方懷疑到我們身上就行,反正這吳文凱也認定我們是警察局稽查處的。”陳淼道,“咱們索性就裝下去。”
“明白了。”吳天霖點了點頭。
“蘭兒姑娘安排住在哪兒?”
“哦,在樓上,那個小一點的臥室。”吳天霖道。
“走,上去看看……”陳淼微微一點頭。
……
“幹什麼,幹什麼,唐兄,一大早的就過來催,我怎麼的也要過去點個卯,才能跟你走吧?”陳淼對唐克明不滿的道,“這要是讓茅秘書知道,是不是又要記我曠工了?”
“姓茅的就是拿着雞毛當令箭,別管他就是了。”唐克明滿不在乎的說道,“他要是給你記曠工,我去替你證明去。”
“不行,我還得吃飯去……”
“我請!”
“那個何記的蟹黃包不錯……”
“你想吃多少,我全包了!”唐克明口氣大的很。
“等我洗把臉,換件衣服。”
一番折騰後,終於到了戈登路桓吉里1128號,唐克明的安全屋。
吳天霖走了後,唐克明提拔嚴世弘擔任情報一股編審一組的組長,也曾經在陳淼手下幹過,算是熟人了。
聚川學院那邊,陳淼還兼着主任教官,上一屆速成班結業後,丁默涵不打算搞速成班了,打算搞正規的訓練班,跟上海市僞警察局合辦,面向全市的僞警察和76號特務招收學員。
這樣一來,陳淼地位無疑就降了許多,當然,他並不在意這個,他就是被林世羣安插進這個特務訓練班的釘子。
聚川學院的院長是丁默涵,教育長是茅子明,然後才輪到陳淼這個主任教官,下面還有若干教官和教員。
規模擴大後,警察局那邊也會安排人手進來,學院也會從76號分出去,丁默涵跟僞警察局的盧英已經暗中勾結達成協議了,想要掌握一支屬於自己的武裝力量。
目前76號的行動力量基本上都是受林世羣控制的,他雖然是負責人,可是手裡沒槍,腰桿子挺不起來,說話也就不硬。
“陳教官好。”
“嚴組長,我可是沒給你們上過一天課,別叫我教官,我嫌寒磣,叫陳副科長就行。”陳淼道。
“是,陳教官。”
“走,我帶你看人去。”唐克明拉着陳淼就往裡面走。
唐克明這邊可就好多了,建有專門的羈押室和審訊室,還有刑訊地下牢房,保證隔音,不能讓鄰居聽到撕心裂肺的慘叫。
兩間羈押室,中間隔着厚厚的一堵牆,兩邊的人都不知道對面關押的是誰。
現在這兩間羈押室內分別關押着一男一女,男的叫何志堯,女的叫唐玲,如果不把她們當做階下囚來看的話,那真的是俊男靚女。
紀雲清臨老入花叢,這選人的眼光還真是不差。
唐克明做的功課還是很細的,把兩人往上倒三代都挖出來了,越是詳細,陳淼越是覺得這兩人不是殺人兇手。
何志堯一個吃軟飯的小白臉,殺了紀雲清,那就等於斷了唐玲的經濟來源,他自己也就沒了揮霍的資源。
就算被紀雲清發現了兩人的私情,就憑這二人的膽量,還不足以做出殺人的事情來的。
這二人至少都不是傻瓜,殺了人,能逃得了嗎,如果是被捉姦在牀,生命遭到危險之下,反擊自衛殺人,那還比較可信。
但是主動殺人,他不相信這兩個人有這個膽量。
“唐兄,你要是想給她們定一個情殺的罪名,可別把我拖下水。”陳淼看過審訊筆錄,再去看了關押在羈押室的二人一眼,回來直接了當的對唐克明道。
“三水老弟,這是何意?”
“她們根本就不可能是兇手,除非你是想找人頂罪,了結此案。”陳淼道,“不過,就算你想這麼做,陳明初那邊會不會答應呢?”
“限期一個星期破案,就剩下不到三天了,這三天,我們還能做多少?”唐克明尷尬一聲。
“想要聽我對她們不是兇手的判斷依據嗎?”
“你說。”
“其一,何志堯只是貪圖唐玲的錢,他根本就不愛唐玲,他不會爲了唐玲去殺人,就算她們的事情敗露讓紀老知道了,紀老就一定會殺人嗎,我看不會。其二,殺人的手法太專業,非一般人能做到,何志堯一個吃軟飯的小白臉,他有這樣的本事的話,何須如此。其三,你們可以去檢查一下他的食指,保證是一隻從未摸過槍的手。其四,殺人後,還能裝作沒事人一樣,唐兄,你有這樣的心理素質嗎?”陳淼反問道,“你們抓他的時候,是不是一臉茫然,什麼都不知道?”
唐克明點了點頭。
“把人放了吧,打成這樣,你們真下得去手,難怪外界對我們76號總是批評和誤解。”陳淼道。
“放了他們,那真兇怎麼找?”
“那個搓澡工老徐呢,能找到人嗎?”陳淼問道,儘管他也不認爲老徐是兇手,但既然列爲懷疑對象,那查一下也是應該的。
“今天一早,派去老徐老家的人拍來電報說,老徐的確是請假回家奔喪的,紀老遇刺的時候,我們算了一下,紀老遇刺的時候,他剛好在回家的火車上,他自己的火車票也可作證。”唐克明沮喪道。
“你呀,讓陳明初給耍了,這五個人當中,最有嫌疑的不是何志堯,也不是老徐,更不是理髮師段吉慶,也不是那個欠了一屁.股賭債的女傭的丈夫,是那個票友小海!”陳淼道,“我敢斷定,陳明初現在着力追查的就是這個小海了。”
“什麼?”
“他讓你把注意力轉移到何志堯和搓澡工老徐身上,在你沒有判斷出這兩人是否真兇之前,自然不會去調查這個小海,而他卻早就盯上這個小海了,他已經先你一步了。”陳淼搖頭一嘆。
“陳明初這個該死的傢伙,他居然耍我?”唐克明臉騰的一下通紅起來,被人耍了,誰臉上都掛不住。
“你們本來就是競爭對手,他這麼做無可厚非,換做是我,有人跟我競爭查案,我也會這麼做。”陳淼道,“唐兄,你已經比他晚了兩天了,還是想想怎麼追上他吧?”
“追,還怎麼追,這小子查到什麼線索,一定不會給我留下任何機會的。”唐克明沮喪道,“該死的,我居然相信了他的話!”
“那我就愛莫能助了,唐兄,我還有事兒,你自己想辦法吧。”陳淼只能報以一聲苦笑道。
“三水老弟,你一定要幫我,這要是輸了,會被人笑話的?”
“其實,你和陳明初誰抓到真兇,最後功勞都是你們兩個人的,無非是一個人多點兒,一個人少點兒,沒必要非要爭一個先後?”
“三水,這要換做是你,你會不爭嗎?”躺了名反問道。
“我,連機會都不會給他。”陳淼呵呵一笑。
“那你當初爲什麼不答應主任呢?”
“我是不想趟這趟渾水,這個案子本來線索就少,又限期破案,我無論破不破得了案,那別人都會給我身上貼標籤,說我爲了洗刷自己身上的嫌疑,找一個替死鬼。”陳淼道,出了張露的事兒,多少對他有影響的,就算陳明初幫他澄清了事實,還了清白,可免不了還有人在背後指指點點,“陳明初調查此案其實是最合我心意的,他跟我是對頭,絕對不會偏袒於我,所以,我爲什麼還要插手其中呢?”
“怪不得你會拒絕主任。”唐克明恍然大悟道,“陳明初非要拉你加入調查,也是包藏禍心了。”
“呵呵,這我就不知道了。”
陳明初有沒有包藏禍心他不知道,但是陳明初暗中倒向林世羣,這他是看出來了,只不過,唐克明似乎還沒看明白。
這種事兒他纔不會主動去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