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顧名思義,自然是安全的地方。
小七過去住的地方一直沒有暴露過,後來小七搬走後,這裡依然被他用長租的方式保留了下來。
小七在附近老百姓眼裡,只是一個小人物,他們彼此之間甚至連點頭之交都算不上,因爲這是小七刻意爲之。
所有人都當他一個木訥的孩子。
而現在,他搬走了,也只是留了一條去給富貴人家當司機的消息,這裡人並不知道他進了76號。
“老範,他會來嗎?”
“會的,老劉,我已經通知他了,只要他得到消息,能走得開,一定回來的。”老範領着一個人進了小七住的安全屋。
周圍的人也沒有啥懷疑的,小七領老範來過,介紹過,老範是他的表舅,也在上海討生活,他現在的工作就是表舅介紹的。
這個房子之所以留着,是因爲他現在住的不是自己的房子,偶爾還是回來住的,把鑰匙給了自己表舅,讓表舅有空過來打掃打掃……
很合情合理。
小七是個孤兒,這個,他從來沒有對外人講過。
老範偶爾過來一趟,小七租的這個地方挺好的,前後四通八達,而且周圍環境也比較複雜,人來人往的,很適合隱藏身份。
“這裡很安全,原來是033同志的小助手租住的地方,人員流動性比較大,周邊生活也很方便,家裡不需要開火,只要花錢,什麼能吃到。”老範嘿嘿一笑,“牀單和被單我都換過了,考慮到你住旅館不方便,還不如住在這裡,方便,隱蔽。”
“不錯,這麼一個小房間,挺好的,原來的主人也應該是個乾淨人。”老劉放下藤箱,滿意的點了點頭。
“小夥子很不錯的,就是不善於跟人交際,跟033同志比較親,基本上都聽他的。”老範一邊解釋,一邊將藤箱拿起來,放到了衣櫃裡了。
“老範同志,我來吧……”老劉有些不好意思道。
“沒事兒,你這一路上辛苦了,沒遇到什麼麻煩吧?”老範關切的問道,他跟老劉是老熟人了。
“還行吧,路不太好走,尤其是過日佔區的時候,一路上不知道過了多少關卡。”老劉道。
“你歇一會兒,我去給你煮碗麪,你應該還沒吃東西吧?”
“嗯,不瞞你說,我身上的錢基本上都花光了,要是接不上頭,接下來我可能就要餓肚子咯。”老劉打趣一聲。
“老家很困難?”
“嗯,老蔣斷了我們的糧,沒辦法,我們只能自力更生……”老劉接過老範端過來的水碗喝了一口道。
“上海這邊局勢也不好,76號二處有一個CP股,專門對付我們地下黨組織和新四軍的,最近他們又換了一個新處長,叫胡云鶴,對這個人,老劉你應該是有印象的?”
“嗯,胡云鶴,他的資歷可比我還要老呢。”老劉嘿嘿一笑,“可惜呀,如果不是當了叛徒,漢奸,他是有一個光明的未來的。”
“不說這個了,我趕緊給你下面去。”老範點了點頭。
“還有荷包蛋?”不一會兒,老範端了一碗麪過來,不但有青菜,還有荷包蛋,老劉用筷子撥動了一下,發現還不止一個,是兩個。
“先湊合着吃,一會兒晚上再給你接風。”老範笑呵呵道。
“老範,你知道,我有多久沒吃過雞蛋了?”老劉眼圈一紅道。
“不會吧,這一路上過來,你就沒吃頓好的?”
“哪有錢呀,我是揣着二十個窩窩頭上路的,那僅有的盤纏還是用來住宿,買車票和船票的。”老劉道。
“想不到你們的日子這麼苦。”老範嘆息一聲,“相反我們雖然在敵人心臟裡,但這日子倒是比你們過的好多了。”
老劉吃得快,一碗青菜麪條,沒幾下就進了肚子:“還有嗎?”
“有。”老範點了點頭,轉身回去,把鍋裡剩下的全部都撈起來,給老劉盛了過來,“夠不,不夠我再給你下去?”
“不用了,先存在肚子。”老劉嘿嘿一笑,端過來,呼哧哧的三兩下功夫就把碗裡的麪條吃進肚子了。
“老範,你跟我說說上海這邊的情況,還有033號同志?”老劉吃完一抹嘴,認真的問道。
“好,我就跟你好好說說。”老範點了點頭。
……
“老範說,老家的人來了,他安排住在我那裡,問你什麼時候抽空過去?”小七接到老範發出的消息,來跟陳淼彙報。
“不急,讓老家的同志先休息一下,瞭解一下情況,我們再見面這樣比較好。”陳淼思考了一下道。
“你這樣會不會……”
“小機靈鬼,不要拿76號內的情況來揣度我們的事情。”陳淼笑罵一聲,“這樣,你先去一趟,給老範送點兒東西,老家的同志應該要在上海待幾天,咱們是地主,得盡一下地主之誼。”
“我明白了,你就是讓我給他送錢去的。”小七道。
“帶一條香菸過去,還有筆墨和紙張……”
……
“三哥,阿根來了。”敲門聲響起,盧葦進來稟告一聲。
“請他進來。”陳淼吩咐一聲,給小七一個眼神,示意他可以出去辦事兒了,這兒不需要他了。
“陳處。”阿根還是第一次進陳淼的辦公室,雖然也是見過風浪的人,但看上去還是有些拘謹。
“阿根,別緊張,我就是找你來了解一些事情,希望能對高老闆被殺一案有幫助。”陳淼溫和一聲道,“盧葦,給阿根兄弟泡一杯茶過來。”
“謝謝陳處。”阿根知道,高老闆這一走,他的位置最尷尬了,高家那些遺孀對他肯定是不信任,至於高阿毛那是更不必說了,一心就想着奪走哥哥的家產,哪管自己幾個嫂子和侄兒侄女的未來?
“我問你幾個問題,你如實回答就行了。”陳淼問道,“昨天晚上這個飯局是誰邀約的?”
“百樂斯賭場的老闆馮吉普,說是介紹高老闆認識他的做生意的朋友。”
“馮吉普跟你們高老闆關係怎麼樣?”
“還行,他那個百樂斯賭場就是交給高老闆的弟弟高阿毛抱的擡腳(看場子)。”阿根道。
“那在高阿毛接手之前,是不是有一夥兒以孫二毛和孫小毛爲首的人在那邊抱臺腳?”陳淼繼續問道。
“好像是有這麼一夥人,馮老闆說這些人手腳不乾淨,串通賭場的‘搖缸’女郎(女荷官)坑賭客,就將他們給辭退了,這才換了高老闆的弟弟進的場子。”阿根解釋道。
“事實是這樣的嗎?”
“陳處,我真的只知道這些,至於有沒有其他原因,我是真不知道。”阿根緊張的說道。
“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高老闆的死可能跟高阿毛有關。”
“高阿毛?”阿根站了起來。
“謀殺親哥哥,他還不至於,我說的是高阿毛在馮吉普的百樂斯賭場抱臺腳這事兒,高老闆是不是出過力,或者給馮吉普施加過壓力?”陳淼道。
“高老闆一般不會過問高阿毛的事情,但畢竟是親弟弟,如果高阿毛求到高老闆那兒,高老闆還是會出手幫忙的。”阿根道。
“這麼說有可能了?”
“嗯。”
“給你個事兒,把孫二毛和孫小毛這對兄弟找出來。”陳淼道,“我要見到他們兩個。”
“您爲什麼直接問馮吉普?”
“我對這個人不太熟悉,冒人去問,你覺得人家會告訴我實情,或者說,你讓我派人把他帶回76號問話?”陳淼反問道。
“是,陳處,我馬上去辦。”阿根點了點頭。
“你們歌舞廳那個頭牌舞女馬三媛跟吳雲甫是怎麼回事兒?”陳淼又問道。
“陳處也知道這件事了?”
“嗯。”
“馬三媛是高老闆花高價從別的地方挖過來的,有一次吳大隊長帶着手下人來麗都玩,不知怎麼的就看上馬三媛了,馬三媛嫌他長的太醜,又太粗鄙了,期初不願意,但吳雲甫並沒有放過,派人將馬三媛抓了去,高老闆知道是吳雲甫抓的人,可沒證據,又找不到人,只能報警處理,後來馬三媛回來了,說是跟了吳雲甫,吳雲甫說是給她把欠麗都的違約金付了,但到現在都沒給,高老闆也沒辦法,總不能真去找他要錢……”
“這件事,你們高老闆爲何沒有對我提起?”陳淼問道。
“高老闆說,您和吳雲甫都是76號的,胳膊肘兒肯定是往裡拐的,又沒有證據,說了也白說。”阿根期期艾艾一聲。
“哎,高老闆這個人,就是性子太傲了。”
“陳處,這事兒您知道就成,別出去說,高老闆要面子的人,馬三媛的事兒都不准我們往外說。”阿根道。
“我知道,高老闆他人都走了,說什麼也沒用了。”陳淼嘆息一聲,“香港那邊可有電報?”
“還沒有。”阿根道。
“有消息,第一時間通知我,高兄的身後事,我不能出面主持,但幫忙還是要的。”陳淼道,“這樣,原先麗都歌舞廳停業三天的,該爲七天,等高老闆頭七過後再營業,反正過去也都是你在打理,今後還交給你打理,我會跟高夫人說的,聘請你爲麗都歌舞廳的總經理。”
“謝謝陳處,我替手底下的弟兄們感謝您。”阿根感激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