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情都分析到這一步了,這要是還破不了案,那特高課的人也就真的太殘廢了,無非是多花一點兒時間梳理一下這個大川榮智的社會關係。
這很難嗎?
對於一個海軍軍官來說,他的人際關係甚至相對於普通人來說,都更加來的簡單,這是常識。
“三水君,我能見一下在火車上刺殺你的那個女殺手嗎?”
“當然。”陳淼想了一下,點了點頭。
他其實早就猜到了,池內櫻子過來的目的就是衝着那個叫“吳月”的女殺手過來的,不然好好的案子不查,跑來跟他喝咖啡嗎?
她有那個閒心,自己也沒那個時間。
“櫻子小姐,這邊請。”陳淼親自領着池內櫻子去了拘留室,這裡也沒關押多少犯人,女犯就她一個。
單獨關押。
“前天晚上,我和老萬他們又對她提了一次堂,動用了一些手段,她倒是招供了一些情況,不過,我們幾個研究分析了一下,覺得不可信。”陳淼手一指牢房內,趴在草蓆上的穿囚服的女子說道。
池內櫻子微微一點頭,湊近了看了一下,發現女子居然頭面向裡面牆壁,外面根本看不清臉。
“櫻子小姐可是想要看她的模樣?”
“確實有些好奇。”
“等一下。”陳淼一揮手,把看守叫了過來,耳語吩咐了兩句。
看守點了點頭,取來牢房的鑰匙,打開門走了進去,擡起一腳,吳月的身上踢了一下:“起來,別裝睡。”
“呃嗬……”喉嚨裡發出一聲,吳月支撐着雙臂從草蓆上慢慢的爬了起來,因爲下身受刑,站都有些站不穩,頭髮也亂糟糟的,蓬鬆遮擋住半張臉,雙目無神。
“櫻子小姐?”
“哦,不好意思,我就是覺得這個吳月有些眼熟,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似的。”池內櫻子忙道。
“是嗎?”
陳淼心中雪亮,吳月的臉型跟吳馨非常相似,他第一眼看到的時候,不也是有哪一種熟悉的感覺。
“有審訊筆錄,我能看一眼嗎?”池內櫻子問道。
“當然可以。”陳淼扭頭跟盧葦一招手,他都準備好了,讓盧葦取了筆錄跟在後面,就等着她開口呢。
這點兒小動作池內櫻子自然是知道的,這在機關內,是很正常的,下屬自然提前把事情想到前頭,要不然,等長官突然需要的時候,怎麼辦?
76號雖然是汪僞政府的特務機構,可梅機關和憲兵特高課纔是它真正的領導者,她這個特一課的課長在76號的眼裡,那自然就如同“長官”一樣的存在。
“她說她是共產黨?”接過筆錄,翻開來看了一眼,池內櫻子就十分詫異的“咦”了一聲。
“這個我和萬處長他們分析過了,覺得不太可信。”陳淼道。
“爲何?”
“我跟共產黨方面並無仇怨,他們爲什麼要刺殺我,這沒有動機呀?”陳淼笑着解釋道,“再者說,共產黨自詡光明正大,除了對叛徒,對於我們這些人是不搞這種暗殺之類的鬼蜮伎倆,這一點似乎是有目共睹的。”
“嗯,有道理。”池內櫻子點了點頭,帝國對共產黨的態度是一貫的,只不過他們過去沒有把共產黨八路軍放在心上,甚至是得到一些錯誤的情報,認爲國民黨都能把共產黨趕到陝北那個窮山溝裡去,而大日本帝國的軍隊把幾百萬的國民黨軍打的潰不成軍,那收拾共產黨八路軍還不手到擒來,結果,他們失算了,在他們全力對付國民黨軍的時候,共產黨八路軍趁機在自己的後方擴充實力,做大了,已經不是芥癬之敵了,成了心腹之患了。
因此,派遣軍幾乎把共產黨八路軍升級到與國民黨軍同等地位了,尤其是情報滲透方面,更加警惕和慎重。
“雖然這些話是對方受刑之下說出來的,但可信性有多少,不得而知,因爲,我們無法證實這一點,如果她想爲自己按上一個共產黨的身份,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的。”陳淼繼續道。
“那三水君,你覺得她會是什麼人?”
“目前恨不得除掉我的,以重慶的軍統局爲最,至於其他的,我跟上海總商會理事長袁顯先生有些私人恩怨,再就是……算了,不提了,家醜就不說了。”陳淼呵呵一笑。
“你說的可是警衛總隊的吳大隊長?”
“其實我並不想跟他有任何衝突,但是沒辦法,他總是咄咄相逼,跟我過不去,我總不能把腦袋架在鍘刀上,讓他砍吧?”
“這個吳雲甫民怨很大吧?”池內櫻子忽然問道。
“這個不好說,畢竟,我們不是普通的機關,需要一些強力手段來鎮壓那些反抗分子,吳大隊長在這方面是有貢獻的。”陳淼捏着鼻子說道。
“看得出來,三水君其實對此並不苟同,對嗎?”
“我是覺得,在殘酷的手段,最終都是爲了征服人心服務的,當不需要這些手段的時候,就應該把他藏起來,換別的辦法。”陳淼很隱晦的說道。
“三水君是覺得吳大隊長現在的做法已經不合時宜了,只是,吳大隊長是林主任的心腹愛將,你不敢輕易的提出批評,對嗎?”池內樣子輕笑一聲。
“人心就像是彈簧,壓到一定極限,是會反彈的。”
“好比喻。”池內櫻子呵呵一笑,“三水君,你對這份供詞的可信度打多少份?”
“七十分。”
“哦,這麼高?”
“撒謊的最高境界是,他的話全部都是真的,但挑的都是你最愛聽的,不過這份筆錄顯然沒有達到這個水準。”陳淼道,“我覺得,它裡面七分是真話,而三分是假話,需要我們仔細分析和判斷。”
“除了她承認自己是共產黨這一項,你還懷疑他那裡說了假話?”池內櫻子問道。
“櫻子小姐,如果換做是你,你敢一個人單獨去刺殺我、小七還有盧葦三個大男人嗎,而且就憑一把摸了劇毒的匕首?”陳淼反問道。
池內櫻子搖了搖頭。
“即便是她有人在列車上配合她,她單獨面對我們三哥,就算殺的了其中一個,我們還有兩個人,她只要落到我們手裡,那是必死無疑,我們之間有那麼大的仇怨,值得她要拼了一命來殺我?”陳淼冷笑道,“除非,她又不得已的殺人動機,但是,她交代的殺人動機太簡單了,如果是軍統的話,誅殺叛徒或許還能成爲理由,但軍統是不會制定出這麼幼稚的刺殺計劃的。”
“不是之前有人在你們去餐廳吃飯,在包廂門內掛了一枚絆發手雷嗎?”池內櫻子問道。
“美式手雷,不是一般人能弄到的。”
池內櫻子點了點頭,這又是一個間接證據,以共產黨的窮,連大刀片兒都沒配齊,還美式手雷?
他們哪有那個渠道?
“還有,我的行蹤,從南京回上海,我並沒有通知上海這邊,而是直接就從住的酒店離開的,所以說,要麼有人一直關注我的行蹤,要麼就是在南京我被人盯上了,可我在南京並無仇家,除了重慶方面,我實在想不出有什麼人要殺我。”陳淼繼續說道。
“三水君沒有調查嗎?”
“我沒有公開調查,而是請了我過去在76號的同事,現在在南京警政部上班的馬銘元幫我暗中調查了一下,似乎並沒有什麼結果。”陳淼苦笑一聲,出了這樣的事情,他若是一點兒反應都沒有,那也太不正常了,該有的調查還是有的,至於有沒有結果,並不重要。
“原來是這樣。”池內櫻子點了點頭。
“櫻子小姐,請。”陳淼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池內櫻子與陳淼一同回到了辦公室,池內櫻子叫酒井拿進來一個文件袋,上面是蓋着紅色的長方形的戳子,“機密”兩個字赫然在上面。
“這是當初抓捕吳馨的相關資料和審訊筆錄,一直都想讓三水君幫忙分析一下,這個吳馨當初的證詞是否有不實之處?”池內櫻子將手中的“機密”卷宗遞了過去。
“這不好吧,我畢竟跟這個案子還有些關聯。”
“三水君的嫌疑早就解除了,我是想讓三水君能不能從舊卷宗中發現一些新的線索,幫助我們現在這個案子的調查。”池內櫻子解釋道。
“既然櫻子小姐如此信任,那我就看一眼,然後再交給櫻子小姐帶回去。”陳淼點了點頭。
池內櫻子點了點頭。
陳淼打開文件袋上,取出裡面的文件,有照片,還有文字說明,以及詢問的筆錄,陳淼看了一下筆錄上記錄的時間。
一個晚上,至少大半兒的時間在詢問,剩下的不是在刑訊就是在處理身上的傷口。
陳淼將這些資料一一的攤開來,從吳馨的相關資料和履歷開始看起,吳馨的過往,他大致知道一些,但比起這份資料來說,還稍有一些不足。
他看的很仔細,池內櫻子一杯咖啡喝完了,盧葦給她續了第二杯,他還沒有看完,直到池內櫻子將第二杯咖啡快喝完了,他纔將所有相關資料和筆錄看完了。
所有資料和筆錄他並沒有馬上收起來,而是站了起來,對池內櫻子說道:“櫻子小姐,吳月小姐是你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