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七打槍很準,田七殺人的時候從不手軟。
但槍打的準,殺人的時候狠,並不意味着打架也厲害。
如果說對象是個普通人,早就被田七幹掉了,可是他面對的西由貴志,練過柔道,練過空手道,身材粗壯,孔武有力。
被吳靜怡在腦袋上踹了一腳,一下被踢蒙了。再晚一秒鐘,他的刀興許就已經刺進了田七的心臟。
可是這一腳,卻讓形式頓時逆轉。
趁着這個時候,田七猛的一用力,反過來把西由貴志壓在了身下。一壓對方手腕,原本對着自己心口的刀,現在對準了西由貴志。
可是這個日本人非常了得,尤其在生死關頭爆發出來的潛力是驚人的。
他雖然被吳靜怡那一腳,踢得腦袋“嗡嗡”作響,頭暈目眩,然而卻還在奮力抵抗,他知道,稍一鬆手自己就要完蛋了。
所以,兩個人又重新僵持在了那裡。
苗成方坐到了剛纔吳靜怡坐的位置上,拿起了剛纔吳靜怡看的報紙,看都懶得看正在做着生死搏鬥的兩個人,只是搖了搖頭:
“蠢材,你的嘴是用來吹牛的?”
田七聽的清清楚楚,他忽然一低頭,一口咬在了西由貴志的大拇指上。
西由貴志狂呼着,大拇指被他咬的疼的要命,但他還是一點都不敢鬆手。
田七總是說,自己就是孟紹原身邊的一條惡犬。
現在,他真的當了一條惡犬。
他和惡犬一樣死命咬着那個大拇指,一點都不肯鬆口。
猛的,西由貴志一聲慘呼。
他的大拇指,竟然硬生生的被田七咬了下來。
“噗”!
那把刀,終於刺進了西由貴志的心口。
田七死死的握着刀柄,用力的插着,就生怕對方沒有死絕。
終於,他確定西由貴志死透了,這才鬆手,整個人往邊上一滾,面孔朝天,大口大口喘息着。
一張嘴,一個大拇指從他的嘴裡滾出。
“現在什麼人都可以當特工了?”苗成方嘆着氣:“你被他壓着的時候,爲什麼不撞擊他的下體?下體是男人最軟弱的部位,被猛力撞一下,你就可以反客爲主。日本人壓着你的身子不錯,可你的腿當時是自由的,你人比他高,這是你的優勢。蠢材啊,不懂得利用自己的優勢。我看,早晚廚子裁縫都能當特工了。”
“我真是一個廚子。”田七勉強掙扎着爬了起來:“老頭,謝謝……謝謝你……”
“謝我?我這腿可是你打傷的。”苗成方指着自己腿上的傷口,剛纔運動激烈,傷口迸裂,鮮血滲了出來,不過他一點感覺都沒有:“我是一個老東西,還是個傷員,可你殺了兩個,我也殺了兩個,你怎麼連一個老傢伙都不如?”
一向只以孟紹原馬首是瞻的田七,這次卻表現的特別謙謹:“是,是,老頭,你腿是我打傷的,你想怎麼報仇?”
“你什麼時候回前線?”
“明天。”
“暫時不用回了。”苗成方緩緩地說道:“留在這裡,等我想好怎麼處置你,怎麼報仇再說。”
“是,是。”
田七知道,面前這個曾經被自己打傷過的老頭,是個有本事的人。
他進了軍統,經過了簡單的培訓,然後就被調到了無錫當一個廚師,如果不是遇到了孟紹原,自己還只是一個最基層的特工。
現在雖然因爲孟紹原的信任,他的手裡握有了很大的權利,但他最大的特長,就是要麼不殺人,要殺就要斬草除根。
其它的?
槍法準?
槍法準的人太多了。
對孟紹原忠誠?
忠犬隨時隨地都可以找到。
一個特工,如果沒有其它高人一籌的特長,那麼未來的發展前景就很有限的。
有本事的人很難找,現在面前就有一個。
因爲,孟紹原曾經悄悄的告訴他:“被你打傷的苗成方,我猜是故意落到你手裡的,他的本事比你大得很。”
田七相信孟紹原看人絕對不會出錯。
現在,一個有本事的人就在自己面前,田七絕對不會放棄這個機會的。
苗成方悠悠問道:“你識字嗎?”
“識字,但文化水準不高。”
“英語呢?”
“一竅不通。”
“你會化妝、跳舞、彈鋼琴嗎?”
“一點不會。”
“廢物。你還會做什麼?”
“殺人。”
“殺人?”苗成方冷笑一聲:“你居然厚顏無恥的說自己會殺人?殺人是個技術活,你根本是個門外漢。”
竟然有人說田七不會殺人!
他可是孟紹原手下的頭號殺手!
苗成方皺着眉頭:“An incurable fool。”
“An incurable fool。”田七立刻重複了一遍。
而且說得,幾乎和苗成方一樣標準。
苗成方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你學過這句話?”
“沒有,剛纔聽你說了。”
“這句話的意思是,無可救藥的笨蛋。”苗成方隨即又說了幾句英語。
田七鸚鵡學舌,對方說一句,他跟一句。
大約說了有七八句,苗成方似乎有些累了:“蠢材,把屍體都處理乾淨了。”
“是!”
這個時候的田七,更加能夠確定苗成方真的是個有本事的人。
而且是有大本事。
有本事的人,讓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因爲你得從他身上學本事。
處理四具屍體可不是件輕鬆的事。
等孟紹原趕到了這裡,田七還在忙着。
“哎喲,孟長官。”
一看到孟紹原出現,苗成方立刻換了一副面孔,要多謙卑有多謙卑:“這大半夜的,您不睡,還來視察工作?怕我跑了?”
“我怕你給打死了。你的那個秘密我還不知道了。”孟紹原一點想幫田七忙的意思都沒有,而是在苗成方邊上坐下:
“你說的那個日本人的名字,我已經讓人調查去了,你可不可以再給我第二個線索。”
“不行。”苗成方想都不想一口拒絕。
你等着,老東西。
剛剛殺了一個女人,現在一點睡意也都沒有。
明天一早還要去迎接川軍,乾脆,不睡了。
在那隨意和苗成方聊着天,想要從他嘴裡套出一點有用的東西,可是,這老東西一點信息都不透露給自己。
看着田七處理完了第二具屍體,苗成方把他叫了過來:“我和你說的第一句英語是什麼?”
“An incurable fool。”
田七想都沒想脫口而出。
嗯?
老東西在教田七英語?
苗成方又繼續問了他說過的那七八句英語。
田七一字不差的背了出來。
雖然他不懂說的是什麼意思,但他就是會背。
“成了,繼續處理屍體。”
苗成方等田七離開,對孟紹原說道:“孟主任,這個人給我吧。”
“開玩笑。”孟紹原想都不想:“他可是我的麾下頭號干將。”
“我缺個僕人。”在苗成方的嘴裡,堂堂的田七田組長居然成了僕人:“平常幫我跑跑腿什麼的。”
孟紹原忽然說道:“可以是可以,但你告訴我,我爲什麼查不到你說的長阪弘道是誰?”所有的資料裡面,都沒有這個人的存在。
苗成方居然沉默了會,然後緩緩說道:“如果查不到長阪弘道,你去查一個叫常宏道的人。孟主任,我能給你的線索只有這麼多了。”
“成。”孟紹原不再遲疑:“田七就給你當僕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