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又沿原路返回,很快來到了李芳家那條衚衕口。路上,我還猛然間想起一件事兒,我眉心這時候還抹着摻了井泥的墨汁呢,我這時候身上的陽氣也就比普通人稍微強一點兒,之前在衚衕裡那倆人不怕我,可能就是因爲這個原因,還有,在垃圾場的時候,那小鬼孩子應該隔着老遠就能發現我身上的陽氣纔是,可他卻沒發現,我估計也是這個原因。想到這兒,我就想吐口唾沫把墨汁抹掉,不過轉念又一想,還是留着吧,我也不想別人把我當怪物看。
來到李芳家衚衕口,沒拉着強順直接往裡面走,貼着牆躲在衚衕外面,把強順推到牆邊叫他探頭往衚衕裡面看。
強順伸過去半個腦袋看了一眼,把頭又縮回來了。
我低聲問道:“看見了啥?”
強順說道:“那孩子就在李芳家門口站着咧。”
“在幹啥?”
強順回頭看了我一眼,說道:“沒看清楚。”
我掐了他一把,“還不趕緊看!”
強順噝了口涼氣,說道:“劉黃河,你咋比半夜雞叫裡的劉扒皮還黑咧,大半夜把我叫起來幹活,還掐我。”
我又掐了他一下,當然了,手上根本就沒使勁兒,“你少廢話,半夜雞叫的那個是劉扒皮嗎,那是周扒皮!”
“就是劉扒皮!”
強順嘴裡低聲叫着,探頭又朝衚衕裡看了一眼,很快說道:“這小孩兒像是要進屋……哎,咋給彈回來咧……”強順回頭又看了我一眼,問道:“李芳家安的不是彈簧門吧?”
我把頭一歪冷冷看着他。
強順砸了兩下嘴,把頭又扭了回去,“哎,咋又坐門口哭上了,這小孩兒真是李芳的弟弟嗎?”
我沒搭理強順的廢話,小孩兒要是不走,再給他折騰一會兒,李芳家門口跟窗戶臺上的香灰就給他折騰乾淨了,再給他扯斷紅繩他就能鑽屋裡了,再怎麼也不能叫他進屋。我把強順拉到了身後,對他說道:“你幫我看着,我過去嚇跑他。”
說完,我繞過強順大步走進了衚衕裡,一邊外裡面走一邊說道:“哎,小屁孩,認識我嗎,你不是說跟我沒完嘛。”
我剛說完,就聽身後強順緊張地對我說道:“小心點兒黃河,他朝你跑過來咧……”
“沒事兒。”我回頭朝強順看了一眼,強順這時候在衚衕口伸着腦袋,一臉驚悚,我對他說道:“別怕,從小到大都是這些東西躲着我走的,一個小鬼孩兒能把我咋樣兒,你看着我。”說完,我“呸”地往手上吐了口唾沫,擡手往眉心一抹掉。
剛抹完,就聽強順“哎呀”驚叫了一聲,嚇了我一跳,回頭一看,強順把自己的眼睛捂上了,嘴裡大叫着:“怪物,怪物……”
“你說誰怪物呢?”
“就說你呢!”
我一聽就來氣了,說道:“王強順,這時候不想跟你廢話,趕緊看看那鬼孩子現在跑哪兒了。”
強順依舊捂着雙眼,沒好氣地衝我說道:“你先把你身上的燈關了。”
“啥?”我都有點兒發懵了,先把我身上的燈關了,我有身有燈嗎,這熊孩子是不是還沒睡醒呢。
強順大叫道:“關燈哇,你個劉扒皮,身上咋一下那麼多光咧,還叫我看着你,眼睛快給你晃瞎咧。”
不會吧,我朝自己身上看了看,哪兒來的光呀,還關燈呢,要是真有光衚衕裡也沒這麼黑了,不過看強順這時候的架勢,不像是在唬我,但是……
我又一想,不會是我把墨汁抹掉以後身上的陽氣出來了吧?強順能成這樣兒,那小鬼孩兒也不好受了,估計已經跑了。
我手上這時候也沒有壓自己陽氣的東西,低頭朝身邊看了看,在我左手邊的牆根兒地上,有個很小的小水溝,這是衚衕裡住戶排髒水用的,我扭身走過去蹲到了小水溝跟前,伸出一根手指頭在水溝裡面扣了一小塊淤泥,這泥怪味很大,不比垃圾堆那裡的味兒好多少,不過,屎殼郎我都玩兒的不亦樂乎,還能怕這點兒怪味兒麼,擡手把污泥抹在了眉心上。
從地上站起身,扭頭一瞧,強順還在那裡捂着眼睛呢,我對他說道:“‘燈’關了,你再看看。”
就見強順小心翼翼把手分開一條縫,很快的,把手放下了,看樣子我的陽氣給污泥又壓下去了。不過就在這時候,衚衕裡有好幾家都亮起了燈。
我一看,不好,剛纔強順大喊大叫,肯定把衚衕裡的人吵醒了,趕緊走,別給人看見誤會了。他們這一帶的房子都沒有院兒,門口就一小片空地,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在門口放着呢。
我朝強順一擺手,強順立馬兒會意,我們像兩隻給狗攆了的兔子似的,撒開腿一口氣跑回了我們的住處。
進屋,拉燈,就見小慶跟新建在牀上睡得跟豬似的。我喘了幾口氣,朝屋裡那個小鬧鐘一看,都快兩點了。
強順這時候藉着燈光上下打量着我,我看了他一眼問道:“你看啥呢?”
強順問道:“你身上咋不發光了?”
我反問他:“是不是你陰陽眼一出來,每回都能看見我身上發光?”
強順搖了搖頭,“白天看不見,晚上才能看見,你承認你是個怪物不?”
“你纔是怪物呢。”說着,我把身上的針包拿了出來,“把衣服脫了,我先把你那雙怪物眼治了。”
給強順抹過血以後,我到水龍頭那裡洗了把臉,隨後,我跟強順各自躺在各自牀上,這時候也不覺得困,我問他:“你剛纔看見那鬼孩子跑哪兒了嗎?”
停了一會兒,就聽強順說道:“剛纔你身上晃眼的要命,我哪兒還有空看呀。”
我說道:“肯定給我嚇跑了,估計今天晚上他不會再去李芳家了。”
強順問我:“那個小鬼孩子真是李芳的弟弟麼?”
“是呀。”
“咋死的?”
“不知道,睡吧,明天放學以後再去垃圾堆那裡看看。”
“還去看啥呀?”強順問道。
我說道:“看看能不能刨出啥東西,我覺得那東西可能就是李芳弟弟的心願,給他了了心願他自己就走了。”
一夜再無話。
第二天下午,班裡傳開了,說他們小區這一片兒,昨天深夜鬧鬼,那鬼還嗷嗷怪叫,很多人都聽見了,可嚇人了,學校門口賣水煎包的老婆婆也死了,可能就是給鬼抓走的。一時間,班裡的同學人心惶惶。跟我同桌的女生,名字叫什麼娟來着,還說下學以後跟她媽媽到山上廟裡去求啥開光的物件兒,還問我要不要,讓她媽媽給我也求一個,我一臉感激地給她搖了搖頭。
在我看來,賣水煎包的老婆婆給人帶走了不假,不過他們聽見的那些鬼叫聲,絕對是強順這熊孩子發出來的。
書說簡短。放了學以後,我又到李芳家裡看了看,當然了,不止我一個,小慶強順他們三個像跟屁蟲似的,也跟去了。不過,在去之前我跟他們講了個條件,跟我去李芳家裡可以,晚上得幫我到垃圾堆裡刨個東西,強順知道咋回事兒,沒說啥,小慶跟新建雖然有點兒疑惑,最後也點頭答應了。
這時候,李芳的父母都在家,李芳正在家裡寫作業,跟李芳父母打過招呼以後,我看了看門口跟窗戶臺上香灰,都還在,不過上面又出現了腳印跟手印,而且不止一個,看着挺嚇人的。
我又讓李芳母親拿出香灰,接過香灰在窗戶臺上撒了起來,強順小慶他們三個坐人家家裡看起了電視。
李芳這時候作業放到一邊兒,跟在我身邊看着我撒,撒了沒幾下,她拉了拉我衣裳輕聲問我:“這上面的小孩兒手印是哪兒來的呀?”
我想了想,說道:“可能誰家的孩子頑皮弄上去的吧。”
李芳一臉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劉黃河,你又在騙人吧?”
“我騙你幹啥。”
李芳母親這時候走了過來,把李芳拉到了一邊兒,“接着寫你的作業去,別打擾劉同學。”
我專心致志撒起了香灰,不過我感覺後背上毛毛的,李芳肯定在我身後瞪了我兩眼。
撒完香灰以後,我又把釘的紅頭繩換成了新的,而且在紅頭繩上面點了我的指血,這一下就萬無一失了。要說之前爲啥不點呢,只能說誰願意整天扎自己手指頭放血呢,不到迫不得已,我真捨不得扎自己。
做完這些以後,李芳父母又留我在他們家裡吃晚飯,還叫我們把書包拿來,跟李芳一起做作業,小慶一聽可樂壞了,一個人跑回去,把四個人的書包都拿來了。
趁着我們寫作業的時候,李芳的父親到外面買了兩個菜,李芳母親熬了一大鍋小米粥。
吃飯的時候,李芳的父親又叫我們喝酒,這時候我已經聽說李芳的父親一天三頓不離酒,十足的大酒鬼。小慶、強順、新建三個,給李芳父親灌了不少,我倒是沒喝多,因爲李芳母親攔着李芳父親沒讓他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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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飯以後,我就想離開了,說好的天黑去垃圾堆挖東西的,不過李芳母親沒着急讓我離開,李芳的父親這時候醉醺醺回屋睡覺了,李芳母親說他今天倒班,夜裡不用去上班了,又喝多了。隨後李芳母親又把李芳打發睡覺了,小慶他們三個這時候也想離開,不過我沒讓他們離開,一會兒還去垃圾堆挖東西呢,他們這時候要是一回去,指定躺牀上睡得跟死豬一樣,到時候恐怕喊都喊不醒了。
李芳母親料理好碗筷以後,坐到我對面嘆了口氣說道:“我兒子都走了四五年了,過去家裡一直沒事兒,劉同學,你說他爲啥最近一直往家裡跑呢?”
我想了想,說道:“可能你們家最近運勢低吧,家裡運勢一低就容易招這些東西。”
李芳母親一聽,沉吟起來,過了一會兒,說道:“家裡最近是不太好,李芳她爸前些天因爲喝酒打人,在廠子裡給降了職,還被罰了一個月的工資賠人家,我在的那個崗位上莫名其妙失了火,現在正在停工查失火原因,我已經十多天沒上班了,眼看這個月的獎金也沒了。”說完,李芳母親問我:“這算不算運勢低呢?”
我點了點頭,說道:“一般家裡的運勢都是靠自己家裡人維持的,叔叔喝酒打人肯定是不對的,打了別人別人就會對你們有怨氣,那些怨氣就會影響你們家裡的運勢,奶奶經常跟我說,做人就要積德行善。”
說到這兒,我見李芳母親臉色一變,李芳母親問道:“劉同學,我、我上次還打了你一下,對不起啊。”
我搖了搖頭,像個成熟的大人似的,說道:“沒事兒的嬸子,我沒怨氣,我奶奶經常說,要以德報怨,心寬容人。”
這時候,小慶醉醺醺的冷不丁說了一句:“俺們村裡的人都知道,招惹黃河他們家裡的人沒啥好下場……”
我聽了渾身一激靈,扭頭瞪了小慶一眼,咋又是你呢,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這話一說出來,搞不好李芳母親以爲是我招來的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