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代捉鬼人
我高祖父這時候把的這種脈,和中醫把的那種脈,完全是兩碼事,按照我們這些人的說法,中醫把的那是“陽脈”,我們把的是“陰脈”,這個解釋起來也不是太好解釋。
這麼說吧,中醫治的是實病,我們治的是虛病。實病把陽脈,虛病把陰脈,雖然同樣是在手腕上把脈,但是得出來的結果是不一樣的。
有些事我也只能說到這兒了,畢竟我是在寫我們家的經歷,不是在開課授徒。
這時候趙大山鬼上身的症狀已經沒有了,魂兒也沒丟,就是被陰氣衝了身,需要過一段時間才能醒過來。
把手從趙老大手腕上拿開以後,我高祖父徹底放了心,從地上站起身,擡頭朝天上看了看,掐了一下心思點兒,基本上已經二更天了,也就是已經過了晚上九點了。
我高祖父就尋思着,把趙老大揹回去。就在這個時候,從草坡另一頭隱約傳來說話聲,聲音很輕。少時,傳來了亮光,像是火把光,我高祖父覺得挺奇怪。
古時候一到夜裡,可不比現在,過去飛賊強盜,殺人越貨,什麼樣的人都有,特別是在這種荒山野嶺。我高祖父只是個抓鬼的,不是啥江湖俠客,他趕忙貓身躲進了一堆亂草裡。
不大一會兒,光線越來越亮,草坡頂上出現兩個人,距離我高祖父這裡,也就七八米的樣子,我高祖父藉着火把光把那兩個人看了個清清楚楚。
兩個人都是短衫打扮,像是幹粗活的出身,這時候衣服上全是摩挲出來的黃土沫子,就像剛從土洞裡爬出來的似的,其中舉着火把的那個人,我高祖父看着有點眼熟。
愣了一下以後,我高祖父想起來了。
就在中午吃飯的時候,趙老三家來了個和趙老三年齡差不多的壯年人,說是來看望趙老三的。那人走了以後,趙婆婆跟我高祖父說,這人是她三兒子唯一一個朋友,同村的,當時我高祖父也沒在意。
另外一個人,手裡拎着個小包袱,跟枕頭差不多大小,包袱裡鼓鼓囊囊的。
兩個人這時候鬼鬼祟祟,樣子顯得並不是那麼從容。他們沒有發現草窩裡的我高祖父,也沒有看到坡下昏迷的趙老大,很快朝另一個方向下了草坡,鑽進了玉米地裡。
等兩個人走遠以後,我高祖父從草窩裡站了起來,愣在那裡想了想,隨後他朝地上昏迷的趙老大看了一眼。
趙老大被將軍鬼魂附身,拎着菜刀來到這裡,現在又出現兩個鬼鬼祟祟的傢伙,渾身黃土,手裡還拎着個鼓鼓囊囊的包袱,這說明什麼呢?恐怕這不是巧合,只能說明一點。
我高祖父在確定趙老大沒事以後,信步走上草坡,然後順着剛纔那兩個傢伙出現的方位,下到了草坡另一頭兒。
在草坡另一頭中下部位置,我高祖父發現一個水井口大小的土洞,算是個斜洞,感覺這斜洞的角度,剛好直通這座大草坡的內部,因爲我高祖父沒有火把,看不到洞裡的情況,只覺得黑乎乎的,從裡面似有似無飄出一個腐朽味兒。
這時候我高祖父已經敢斷定,剛纔那倆傢伙,是倆盜墓賊,這個大草坡是座大型墓冢,趙家老大被將軍鬼附身,恐怕就是想來這裡找這兩個傢伙算賬的,這座墓冢裡葬的很可能就是那位將軍。
不過,這倆盜墓賊還真算不上專業,盜墓竟然還點着火把,太明目張膽了,還有這個將軍魂魄,爲啥不上這倆盜墓賊的身,非要捨近求遠,上趙家老大的身呢?
我高祖父只是一個抓鬼人,對這些盜墓、違法之類的事,沒心思過問,再說這些也不該他去管。
我高祖父回到草坡另一頭兒,把趙老大背在身上,沿着原路返回村子。
畢竟我高祖父這年已經五十歲了,身上背個死沉死沉的活人,肯定吃不消,在返回村子的路上,我高祖父前後停下歇了五六次。在二更天快要過了的時候,也就是現在的,將近十一點的時候,終於揹着趙老大回到了趙老三的家裡。
這時候呢,趙婆婆已經醒了,抹眼淚抽泣着,她兩個女兒正在旁邊你一言我一語安慰她。
等我高祖父揹着趙老大進了門兒,母女三個又驚又喜,幫着我高祖父把趙老大擡到了趙婆婆牀上。隨後,我高祖父把經過簡單講了一遍,安慰了趙婆婆幾句。
原本他們今天打算給趙老三招魂的,經過這麼一折騰,把我高祖父累壞了,現在看來,只能等到明天了。
就在我高祖父坐在客廳椅子上喝茶喘氣的時候,趙婆婆從自己的臥室走了出來,手裡拿着塊扁扁的牌狀玩意兒,也就比麻將牌稍微大點兒、稍微薄點兒。
趙婆婆走到我高祖父跟前,把那玩意兒遞給了我高祖父,想讓我高祖父看看這是個啥。
我高祖父接過來一看,又用手一摸,好像是塊玉片,血紅色的,在玉片中心,還有一小片黑青色,就像從玉片內部滲透出來的似的,烏青烏青的,油燈一照,那烏青的部分還泛着鬼氣森森的光澤。
我高祖父頓時手一哆嗦,差點沒把玉片扔地上。
這玉片是什麼呢?我高祖父過去聽王守道說過,這叫“暖魂玉”,是給死者嘴裡放的,分白、青、紅三種顏色,玉的質地不限。當然了,嘴裡能含玉片下葬的人,身份肯定不一般。
原本這種玉片中間不是黑青色,通身應該是血紅色,有些死者鬼魂捨不得離開,就會依附在玉片上,久而久之,就會導致玉片中心出現這種黑青色的顏色,也就是說,這是鬼魂在玉片上留下的印記。但凡出現這種顏色的玉片,都可稱之爲“暖魂玉”。
我高祖父忙問趙婆婆,這玉片是從哪兒來的?趙婆婆說,剛纔從他大兒子身上找到的。
我高祖父一聽,覺得奇怪了,這塊玉片明明是死人嘴裡的東西,怎麼會到了趙老大的身上呢?難道他也參與過盜墓?他不是說夜裡路過墳堆,腿就發軟嘛,而且,他被那個將軍鬼魂前後附身兩次,說不定就跟這個玉片有關係。
這究竟到底是咋回事?我高祖父覺得,恐怕只有等到趙老大醒了以後,親口問他了。
夜深了,趙婆婆的兩個女兒去趙老大家休息了,趙婆婆搬條凳子守在小兒子牀邊,一會兒工夫睡着了。我高祖父呢,在趙婆婆母女給他搭的臨時小牀上睡下,安安靜靜的,一夜無事。
第二天天還沒亮,趙婆婆兩個女兒從老大家返回,忙活做早飯,把我高祖父給吵醒了。我高祖父起牀伸了個懶腰,徑直朝趙婆婆房間走去,趙婆婆牀上躺着趙老大。
這時候,趙老大還在睡着,呼吸均勻,我高祖父拉過他的一支手腕,又給他切了切脈,脈象平穩,已經徹底沒事了。
吃早飯的時候,趙婆婆也醒了。不得不說這老太太心理承受能力還是蠻強的,要是換作別的老人,家裡出這麼些事,恐怕早就崩潰了。
趙婆婆的兩個兒子也在早飯前後相繼醒來,趙老大醒來以後還納悶兒自己爲啥在老三家。
一大家子人,包括我高祖父在內,圍在一個不大的小圓桌前...
吃了頓早飯。
飯後,我高祖父把那塊“暖魂玉”拿到趙老大面前,問他這玉片是從哪兒來的。
趙老大一開始吞吞吐吐不想說,最後架不住全家人追問,說這玉片是從老三衣服裡找到的,也就是之前趙老三那件血衣裳,趙婆婆讓趙老大拿到外面燒掉的時候,玉片從衣服裡掉了出來,趙老大撿起來一看,覺得這玉片像個塊好東西,沒吱聲兒自己揣兜裡了。
聽趙老大這麼一說,我高祖父點了點頭,推測到,先前那個將軍魂魄一直在玉片裡,隨後被趙老三帶在了身上,將軍魂魄便從玉片裡出來,附在了趙老三的身上,然後和他的同夥打了起來,弄了一身的血。後來,玉片又到了趙老大手裡,玉片裡的魂魄便附在趙老大身上作祟。
其實嚴格說來,這都是他們自找的,要是不去挖那位將軍的墳墓,又哪兒來這麼些事兒呢。這就叫,天作孽猶可恕,人作孽不可活。趙老三是挖墳造孽,趙老大是見財起意。
上午,趙老大離開了,說要到老丈人家把老婆孩子接回來,臨走時,趙婆婆心疼他,千叮嚀萬囑咐,我高祖父呢,拿出根雞血條給他系在了手腕上,因爲這時候趙老大陽氣不足,帶雞血條是防止他再被別的什麼東西纏上。
一天無話,到了晚上,我高祖父再次和趙婆婆以及她兩個女兒,商量給趙老三招魂兒的事兒。
深夜,三更剛過,我高祖父端着引魂燈,趙婆婆拿着趙老三的衣裳。我高祖父憑着昨天的記憶,找到了那座草坡,也就是那座將軍墓,在將軍墓附近的玉米地旁邊,又找到一條不大的十字路,接着開始給趙老三招魂兒。
我高祖父這時候敢斷定趙老三是在這座墓裡出的事兒,在這附近的十字路口給他招魂兒指定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