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白天一天無話,除了小慶上課還是不看黑板以外,同時呢,我也抽空偷偷看了李芳幾眼,李芳和過去一樣,和其他女生有說有笑。誰能想到這麼漂亮開朗的女生還做過把她自己親弟弟嚇死的事兒,回家以後,我可得對我弟弟好點兒。
放學後,回到住處沒多久,李芳母親過來了。我一直很納悶李芳母親頭一次來找我時是咋找到我們住處的,不過這問題直到我們離開我都沒問過。
李芳母親沒進屋,把我叫到屋外跟我說,我給她寫的東西都準備齊了。我跟她說,等我晚上吃過飯就過去。李芳母親一聽,又要我到他們家吃飯,我沒答應,哪有一而再再而三的道理,真不好意思再去了。
寫完作業,和強順他們三個到廠礦食堂吃了頓晚飯。
吃過飯,我想單獨去李芳家,不過,小慶他們三個心眼兒還挺多,看勞改犯似的看着我,好像猜到我要去李芳家,我走到哪兒他們跟到哪兒,特別是小慶,我怎麼解釋他都不聽,挺纏人的,最後沒辦法,把這仨熊孩子又帶到了李芳家裡。
進了門,跟李芳父母打過招呼以後,李芳母親把準備好的東西拿了出來。
我都讓李芳母親準備了些啥呢,香、蠟燭、黃紙、紅頭繩數米、帶叉的新鮮柳枝一根、招魂幡一隻、廟裡的香灰一袋、摻了井泥的墨汁一瓶、她兒子衣服一件,可惜因爲時間太長,那些衣服早就扔了,李芳母親沒能找到。沒衣裳就麻煩了點兒,只能讓李芳的母親跟我一起走一趟了,去哪兒呢,白土山,而且必須晚上十點以後再去。
李芳父親這天還是夜班,他想請假跟我一起去,不過被我阻止了。因爲他跟去不行,男人身上陽氣重,再加上我身上的怪物一樣的陽氣,恐怕他兒子不會上鉤的,再說了,我還要李芳的母親幫着喊魂兒,在小孩子心裡,母親比父親重要的多,一般母親喊魂兒小孩的魂兒容易回來。各位別覺得我那時候很成熟,我只是這套業務熟練,從小到大奶奶不知道教過我多少回了,閉着眼睛都知道該咋做,只是過去一直都是跟着奶奶,沒有自己單獨練手的機會。
這時候,離十點還有一段時間,我把香灰撒到他們家窗戶臺上跟門口,用圖釘釘住紅頭繩一頭兒,把窗戶跟門都用紅頭繩橫斷攔住,這是先做到有備無患,防止我們到了白土山以後,小鬼孩不上套,惱羞成怒再跑他們家裡鬧騰。
紅頭繩加香灰,香灰撒地上這叫“淨地”,也叫“赤地”,鬼是懼怕廟裡的香灰的,這種香灰可能有仙家的靈氣兒在裡面。奶奶早就跟我說過,香灰撒地上以後,鬼往上面一走就會燙到腳,一般都是躲着走的。釘紅頭繩,這叫“絆腳索”,前面好像早就提到過,“赤地”加上絆腳索,鬼是不會輕易再往屋裡進的。
撒香灰釘紅頭繩,一會兒的功夫而已,這時候,距離十點還有一段時間,我們坐在客廳一起看電視,期間,李芳一直問我,撒香灰釘紅頭繩是在幹啥。
我裝傻充愣沒給她正面解釋,說是圖吉利的。於是她就問我,我咋懂這些的。我一聽這話,再傻也明白了,李芳父母肯定沒跟她說我的事,她肯定也鬧不明白他父母爲啥要我來他們家,甚至連昨天爲啥請我吃飯她都不知道原因。還賞我一句,你是誰呀。
之後,面對李芳的追問,我能不回答就不回答,能打馬虎眼就打馬虎眼,倆眼盯着電視裡的廣告看的都像入迷了似的。
試想,我能說我來他們家是爲了抓她弟弟,她弟弟給她嚇死以後鬼魂化煞想帶她過去陪他?這話說出去恐怕會嚇壞她的,再說了,嚇死自己親弟弟這種事兒,在她心裡肯定是塊陰影,誰忍心去揭開它呢?
李芳的父母也在一旁坐着,壓着李芳不讓她多問我。
小慶他們也不知道具體的是咋回事兒,他們只知道李芳給鬼上過身,卻不知道那鬼就是李芳的弟弟,一邊看電視,小慶一邊有意無意跟李芳搭話,不過我看李芳似乎並不怎麼想搭理他。看到這一幕,叫我心裡挺不是滋味兒的,那感覺就好像胡慧慧不想搭理我似的。
時間就這麼過去了,九點半的時候,李芳起身回自己的“臥室”睡覺了,李芳一走,小慶的魂兒立馬兒也沒了,這要是回去問他,他指定說不上來電視裡演的啥節目。
我趁機也讓他們回去睡覺,這時候,強順跟新建兩個早興趣索然了,小慶更是一臉失落,三個人跟李芳父母道了聲別,一起回去了。
小慶他們離開以後,我拿上那些物件,和李芳的母親跟着也出了門。
記得那天天上好有星星,不記得有月亮,四下裡不是太黑。他們這裡畢竟比我們那裡繁華一點兒,除了小路以外,大路上都有路燈,明晃晃的,遠遠看上去像兩條長龍,並不顯得黑。
我們出了“貧民區”以後,沿着大路一直朝西走,這樣算是繞遠的,其實離開大路斜刺裡朝西北走是近路,不過比較荒涼。一個還沒發育的孩子,一個三十幾歲風華正茂的女人,走那荒山野嶺裡,不是太安全,倒不是怕鬼,我們怕人。隨便提一句,這附近就有個監獄,不知道是我們新鄉市第幾監獄,那監獄的院牆高的跟城牆似的,上面還拉着鐵絲網,也可能是電網,看上去陰森恐怖,這一帶陰氣極重,建監獄的時候,肯定請風水先生看過,利用這些罪犯的煞氣壓制這些陰氣。現在這監獄還在,南水北調工程剛好從那監獄旁邊經過。這麼寫好像又暴露出具體的地理位置了,不過我也不怕有心的朋友上網去查,現在變化很大,早就時過境遷了。
沿着大路繞了個遠兒,隨後我們往正北邊的小路上一拐,直奔白土山。
一路無話。來到白土山下,我掏出針給自己手指頭上紮了一下,然後把血抹到李芳母親的左手心,讓她攥着拳頭,這個相當於給她手腕上繫了根雞血條,不過她的手不張開我那血就發揮不了啥作用,這是給她應急用的,啥時候我看要出事兒了,纔會叫她把手鬆開。
隨後,我又把那瓶摻了井泥的墨汁拿出來,用小拇指蘸着,給自己眉心抹了指甲蓋大小一片,這個是用來壓制我身上陽氣的。
做好這些,我把手指頭放進嘴裡,一邊允着血,一邊和李芳母親繼續往山上走。也就十幾分鐘的功夫,我們來到了之前小慶抓住那隻雛鳥的跟前。
我朝四下看了看,這裡除了長着幾棵樹,還算平坦開闊,是個做法事的好地方。
我又朝那棵樹上看了看,那鳥窩還在,不過我始終想不明白這鳥窩裡咋會掏出一隻啄木鳥呢,這要不是那小鬼孩兒搞的鬼,那這裡就是一塊陰煞地,鬼魅魍魎的在這裡的不止小鬼孩兒一個。
李芳母親看樣子是走累了,走到大樹下依着樹幹喘氣了,我見狀趕忙喊她,讓她離樹遠點兒,夜裡的樹底下陰氣最重,你在樹底下歇腳,人家那些東西都在樹低下乘涼,萬一得罪了那個,那就有你的罪受了。
我們又朝前走出十幾步,幾棵大樹到了我們身後面,我們眼前算是一片一馬平川的荒草地。
我把帶來的那些物件兒找地方放下,隨後把腳下的雜草清理出一片,又找了個軟乎的地方刨了個坑,拿出焚香點着,立着埋進了坑裡,在焚香兩邊,我左右點上兩隻蠟燭,蠟燭前面畫了圈,沒封口,圈口正對着焚香,這個是爲了引鬼孩子過來拿錢的。隨後讓李芳的母親拿上那根帶叉的柳樹枝站到焚香旁邊,做好準備。我又把之前準備的燒紙拿出來,先點了幾張朝四處一撒,這是敬四方的,也叫燒買路錢。隨後蹲下身開始往圈裡燒紙,因爲這孩子是五歲時沒的,我就五張五張的燒,每燒五張,交代李芳母親像搖鈴鐺似的晃一下柳枝,然後喊一聲他兒子名字,叫他兒子回來。
一連喊了十幾聲,我們帶來的黃紙燒完了,我扭頭朝李芳母親手裡的柳枝看了看,居然一點兒動靜都沒有,我立馬覺得有點兒不太正常了,正常情況下,孩子魂魄早就該回來了,魂魄一旦回來,再搖那柳枝,柳枝上面的葉子就不會發出沙沙的聲響了,因爲孩子鬼魂這時抓着那些柳葉坐在了樹杈上。不過眼下這情況,好像那孩子根本就沒有來。
我把那瓶摻了井泥的墨汁潑到了紙灰上,這麼做是爲了激怒那鬼孩子,這就相當於,你到墳頭燒紙,紙燒到一半,你一泡尿給澆滅了,脾氣再好的鬼也得跟你翻臉。
潑了墨汁以後我拿起旁邊的招魂幡,讓李芳的母親繼續喊那鬼孩子。
大概又喊了十幾分鍾,香都燒完了,蠟燭也燒了一半,居然還是一點兒動靜都沒有,整個兒四下裡靜悄悄黑漆漆,而且莫名其妙的瘮得慌,好像有無數眼睛在盯着我們看。
這時候,李芳母親似乎喊累了,也可能是害怕了,停下來問我:“劉同學,我兒子來了嗎?”
我朝她手裡的柳枝看了看,又看了看自己手裡的招魂幡,搖了搖頭。
“那他怎麼還不來呢,是不是不想認我這個媽了?”
我咬了咬下嘴脣,沒說話,感覺不是那鬼孩子不來,可能是我這法事做的有問題,不過,這些步驟全是奶奶教給我的呀,我也是按照步驟一步一步來的,應該沒錯的呀。
我想了想,問李芳母親:“您孩子的屍體埋在哪兒了?”
李芳母親辯了辯方向,擡手朝東北方向一指,說道:“好像就在前面不遠吧?”
我一聽這話,忙問:“您都不知道您兒子埋在哪兒嗎?”
李芳的母親說道:“我好久沒來過了,站在孩子的墳前,我、我受不了……”說着,李芳母親哽咽起來。
就在這時候,不知從哪兒突然喊出一聲,媽媽!
我跟李芳母親同時一激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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