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強順這麼說,我也沒多大反應,黑鬼願意往哪兒跑往哪兒跑吧,只要強順沒事就行了。
轉身我又返回了井房,不慌不忙把牆上的蠟燭一收,然後一招呼強順,追!
兩個人離開井房,順着原路,也就是順着孤兒院方向,撒丫子追了起來。
一邊追,我一邊問強順,“跑的那個,是井裡那黑鬼吧?”
強順狠狠點了點頭,說道:“這鬼太厲害咧,撞到紙人身上以後就開始不老實,最後紙人成了兩半,它跑了出來。”順了口氣,強順又說道:“我見他出來就朝我撲,可把我嚇壞咧。”
我說道:“它不是想撲你,它是想逃跑,不過你剛好在門口站着。”
強順問道:“這鬼咋這麼厲害嘞,樣子還嚇人,你說這是個啥鬼呀?”
我反問道:“從小到大,你見過那麼鬼,你還不知道那是個啥鬼嗎?”
強順搖了搖頭。
我說道:“這座井房看樣子過去失過火,燒黑的牆上還有條人影,這鬼肯定是被燒死的那個人,我看應該是一隻燒死鬼,也就是火鬼,而且年頭應該不少了。”
我這麼一說,強順一邊跑一邊看了我一眼,我見他似乎顯得有點兒疑惑,他說道:“燒死鬼我也見過呀,咋感覺跟這個不太一樣嘞?”
我問道:“咋不一樣了?”
強順搖了搖頭,“我說不上來,反正就是覺得有點兒不一樣。”說着,強順又問我:“你說,它咋跟沒臉鬼混到一塊兒了呢?”
強順這問題問的,說真的,我也想不明白,這燒死鬼爲啥跟沒臉鬼混到了一塊兒?
停了一會兒,我說道:“我也不知道它們倆咋混一塊兒了,一個巴掌拍不響,可能是有啥別的原因吧,而且,我看那個沒臉鬼好像很怕這個燒死鬼。”
強順點了點頭。
說話間,我們這就追到了之前衚衕口的高坡頂上,強順的體力比我稍微差了一點兒,越跑越慢,跑到高坡頂上的時候,他停了下來,我見他停下,跟着他也停了下來。
兩個人喘着粗氣站在高坡上居高臨下,強順這時候眼睛左右亂看着,好像在找啥東西,我忍不住問他,“你不趕緊追在瞎看啥呢?”
強順眼睛依舊四下看着,喘着粗氣,自言自語的說道:“不……不見咧。”
我忙問:“啥不見了?”
強順說道:“黑鬼不見咧,剛纔它一直在咱們前邊兒,來到坡頂上就不見咧。”
一聽他這話,我頓時明白了,怪不得強順要停下來呢,原來是失去目標了。
我問道:“你說剛纔一直就在咱們前面?”
強順點了點頭。
我又問:“那它這時候,是咋消失的?”
強順眨了兩下眼睛說道:“好像跳了一下。”
我扭頭朝身前的坡底下看了看,說道:“肯定是從坡頂上直接跳下去了,咱別看了,趕緊追!”
強順問道:“這都不見了往哪兒追呀?”
我說道:“先到孤兒院裡看看!”
兩個人從高坡上衝下去,衝進了衚衕裡,沒一會兒的功夫,跑回了孤兒院。
停在孤兒院大門口兒,我朝孤兒院裡面一看,心裡頓時一沉,爲啥呢,就見孤兒院裡這時候居然整個兒黑漆漆的,隱隱約約的,還透着那麼一股子說不出邪性,記得我們剛纔離開的時候,屋裡院裡的燈都是亮着的,換而言之,孤兒院裡出了這麼些事兒,李姐跟小方她們絕對不敢再把燈關上了,這時候黑漆漆的,只能說明一點兒,那黑鬼真的又跑回了孤兒院,所有的燈可能就是給它關掉的。
這時候,也容不得我再多考慮了,擡手一推院門,心裡頓時又是一沉,居然沒推開,記得我們臨走的時候,李姐刻意給我們留着門的,還給我們說了一聲,這時候……
我下意識低頭一看,門居然從裡面上了鎖,這絕對是不可能的,李姐跟小方知道我們一會兒就回來,絕對不會把門鎖上的,裡面肯定是出事兒了。
我跟強順很默契的對視了一眼,兩個人都笑了笑,一道柵欄門對我們倆來說真不算個啥,想當年跟着陳輝流浪的時候,啥沒幹過。
擡頭朝柵欄門頂上瞅了瞅,兩個人同時一提氣,抓着柵欄門上的鐵欄杆,三下五除二翻進了院子裡。
這時候,時間大概在晚上十點鐘左右,孤兒院裡整個兒黑漆漆靜悄悄的,只有我跟強順兩個的輕微喘氣聲。在院裡穩了穩神兒,我們兩個邁腳就要朝房間門那裡走,不過就在這時候,房間門突然傳來“咔噠”一聲,我們兩個頓時停下腳步,定睛朝房門看去。
就見房門居然慢慢地動了,伴隨着輕微的“吱扭扭”聲,緩緩地朝裡面打開了,這個可不是正常的現象,我趕忙伸手拉住身邊的強順,把他往自己身後拉了拉,與此同時,一條白色人影赫然出現在了門口,所幸是我,要是換做別人非嚇的叫出聲兒不可。
我朝白影定睛一看,是小方,小方這時候一身白衣,穿的似乎是還夏天的衣裳,不過眼下可是隆冬呀。
小方一邁腳,慢慢悠悠打門裡面出來了,我又朝她一看,她這時候好像睡癔症了似的,身子一搖一晃,跟個行屍走肉似的,很機械,還是朝我們過來的。
我又朝她臉上一看,臉色煞白,白裡透陰,很明顯,給啥東西附上了,眼下不用猜也知道,附上她的應該就是那個燒死鬼。
見她朝我們過來,我警惕地拉着強順站在原地沒動,小方很快一搖一晃走到了我們跟前,在距離我們三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頭一擡,眼睛掃了我們兩個一下,隨後,把目光全落在了我一個人身上。
我這時候也在盯着她,我們彼此盯了能有五六秒鐘,我一臉嚴肅地問它:“說吧,你想幹什麼?”
小方衝我張了張嘴,喉嚨裡發出了“咯咯”的聲音,就好像許多年沒說話,一下子想說話說不出來似的。
我看着她不再做聲,小方“咯咯”了好一會兒,嘴裡終於發出了人聲兒,是個男人的聲音,不過聽着嗓子好像壞掉了似的,特別的沙啞低沉:“你、你少……少管閒事……”
我聽了,當即一笑,說道:“我就愛管閒事,我管的就是這種閒事。”
小方頓時把眼一瞪,“你少管……”
我說道:“你已經死了,該往哪兒走往哪兒走吧,我就是幹這個的,你只要留下我就得管你,你是賴着不走,那我只能先叫你吃點苦頭兒,然後再把你強行送走。”
“不、不可能的……”小方盯着我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了很痛苦的表情,說道:“我走……走不了……”
走不了?這話是啥意思,我說道:“你要想走就走的了,要想賴着不走,這可不是個啥好理由。”
小方一聽,又說了一句:“走……走不了……”
我頓時一皺眉,問道:“你是說,你想走,但是走不了?是不是到哪兒都沒地方收你?”
小方很痛苦的輕輕點了點頭,“對,沒地方收,只能還、還魂……”
只能還魂,難道是借屍還魂?我心說,這也就是它們來孤兒院裡折騰的目的嗎?
一尋思,我順勢又問道:“你是咋死的,是給火燒死的嗎?”燒死鬼應該也有地方收留的,除非還有別的啥原因,弄不好這鬼死的蹊蹺,導致它到哪兒都不收它。
小方看了我一眼,搖了搖,“不是燒死的。”
我又問:“被煙燻死的?”
小方又搖了搖頭。
我頓時又皺起了眉頭,難道這鬼不是井房裡給火燒死的那個?我又問道:“難道你是給別人害死的?”
小方還是搖了搖頭,我頓時沉不住氣了,厲聲問道:“那你到底咋死的!”
我話音一落,小方居然“咯咯咯”怪笑起來,笑了許久才停下,“電……電死的……”
我頓時就愣住了,電死的?這叫我真的挺意外的。就在這時候,我身後的強順小聲說了一句,“我說它看着不像燒死的嘛,肯定是碰着高壓線電焦了。”
我旋即一琢磨,明白了,忙問:“你是死在井房裡的吧?”
小方點了點頭。
又問:“是不是去井房裡偷東西給電死的?”
小方又點了點頭。
我在心裡暗歎了口氣,這下就算是對上號兒了。過去呢,咱不說過去,咱就說現在,現在還有很人打莊稼地裡這些機井房的主意,井房裡面有電線、電機、水泵,都挺值錢。電線是三百八十伏的高壓銅線,電機就別說了,不說成品的好件兒電機,就算是報廢的廢品電機,除了生鐵外殼跟裡面的“轉子”,那個“定子”全是銅線纏成的,專業術語叫“線圈”,光賣銅都值不少錢。我們農村這些機井房呢,又全都地處偏僻,只要在不澆地的情況下,夜裡根本沒人看管,這些偷盜者只要把井房門撬開,就能輕而易舉的進到裡面偷東西,一般進去以後都先斷電,然後拆卸電機跟水泵。
眼下這個黑鬼,要說他生前是給電死的,那肯定是在剪電線的時候操作失誤,電線沒剪斷卻把自己給粘到高壓線上了,又接着導致電線短路引起了火災,不但把他自己給電死了,機井房裡也給火燒的一塌糊塗。
我把自己分析的以上這些給小方說了一遍,問它對不對,它重重點了點頭,沒錯了,看來它的死因就是這樣兒了,按理說,這種死法兒的人,應該有地方能收留它的,說沒地方收留,好像有點兒說不過去。
我說道:“應該有地方能收留你吧,你說吧,你留下來到底想幹啥,是不是不想離開,就是想還魂呢。”
小方搖了搖頭,“真的……走不了……”
“爲什麼?”我說道:“你要是想走,我可以幫忙把你送走,你要是想留下來胡鬧,我只能收了你。”
小方看着我沒說話,似乎在懷疑我的話,我一看,不如先收了它再說吧,眼睛死死盯着它,把揹包從身上卸了下來,從裡面摸出一張黃紙,揹包放在腳邊,眼睛依舊看着小方,兩隻手把黃紙對摺,憑着感覺撕起了紙人。
就在紙人撕到一半的時候,小方突然開口問我,“你、你真的能送走我?”
我手裡依舊撕着紙人,點頭道:“只要你願意走,我就能送。”
小方又搖了搖頭,說道:“送不走,有人送過了,送到那邊沒人收,叫我回來還債……”
紙人撕好了,我把紙人託在手裡問道:“叫你回來還什麼債?”
“不義債。”
我一愣,沒聽說過,又問道:“啥是不義債?”
小方搖了搖頭,“不知道……”
我又問:“那你應該知道是誰叫你回來還債的吧?”
小方沒說話,把頭慢慢朝身後扭了過去,眼睛看向北邊的坡上,我順着它的眼睛一看,心說,它難道在看坡頂上小廟裡的泰山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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