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章 臨江品茶
清明時節,雨水紛紛,一輛福特小車輾着路上的積水,從果德向思林緩緩駛來,這是從南寧方向開來的第一輛車,雖然在靈馬附近有三處地方採用了人擡的方式才能通過,但是這畢竟是一輛里程碑式的車。這輛車在果德清洗乾淨後,坐上桂七軍十九師師長周祖晃,一個司機,一個衛兵。車子到了思林鎮前五公里處的關卡,停了下來,衛兵下來來到守卡的紅軍士兵面前,說:車裡是十九師周師長,去思林會見紅一師馮師長,請代爲通報。
哨卡立即撥通電話,把消息傳了過去,值班參謀讓哨卡放行,並在思林鎮口,擺開熱烈歡迎儀式。
周祖晃的車來到了鎮口,只見兩隊整齊的士兵站在道路兩旁,警衛團的值日軍官韋日定一溜小跑來到周祖晃的車前,立正,敬禮,大聲說:“中國工農紅軍桂西軍區第一軍第一師歡迎周長官前來指導工作。”
周祖晃在車內呵呵大笑,打開車門,走下車。向韋日定回了一個軍禮,說:“指導工作可就不敢當,完全是清明時間,雨水紛紛,有道是竹寮野原春意動,杜鵑染得酒旗紅,此次來貴軍,並無他意,只是找馮師長把酒言歡。”
“周長官遠道而來,多多辛苦,馮師長聽說周長官駕到,正在親自安排廚房做一餐可口的桂林風味。請周長官檢查我軍儀容,是否還能入眼。”值日軍官韋日定很不錯,有禮有節,其實馮達飛是不知對方來意,先讓韋日定應付一下再說。看到周祖晃確是一副休閒模樣,韋日定旁的隨從飛跑回去通報。
周祖晃很滿意值日軍官的言行,來到兩隊整齊的士兵面前,兩隊士兵在領隊軍官的口令下立正,敬禮,齊聲喚:“周長官好!”。周祖晃回禮後,在隊列間行過。雖然下着毛毛細雨,兩隊士兵紋絲不動,如同雕塑一般,看到如此軍容,周祖晃對韋日定說:“沒想到桂西軍區已經是一支如此嚴謹的威武之師。”韋日定說:“多謝周長官誇獎,我們軍長說,軍隊不只是打仗,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要有所規範,否則,與民兵何異。”周祖晃點點頭,說:“明瑞將軍治軍嚴謹,可見一斑。”
韋日定陪着周祖晃慢慢走到二師師部前,早已得到通知的馮達飛率領師部人員列隊在樓前等候,盡足了禮節。
馮達飛走到周祖晃面前,率先敬禮,說:“周前輩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望前輩恕罪。”
“文孝將軍不必多禮,老朽今日不告而來,失禮在先。還望將軍不罪老朽冒昧唐突。”周祖晃回了個軍禮,笑呵呵的對馮達飛說。
“哪裡哪裡,前輩可是請也難請來的貴客。”馮達飛向周祖晃介紹身邊的其它人,副師長何建良,參謀長陳金秀,警衛團團長莫圓、右江團團長羅明初、特戰大隊大隊長關岳。
周祖晃看到莫圓十分年輕,就是一團之長,說:“莫團長真是年輕有爲,前途無量。”再看到羅明初,笑道:“羅團長是久聞大名,吃過你讓人送的魚,還在報紙上看到你把餘鳴劍打得大敗
的故事。我們當天就笑了,餘鳴劍說是那位作者吃了你送來的魚,吃人家的口軟,所以就拿他來墊底。他是目前國軍裡唯一大敗的主官。”
“總得有人敗,如果老是勝又老是在果德思林一帶沒進展,老百姓會看出問題,所以說這個作者還是有想法的。”陳金秀說。
“有道理,下回讓羅活也敗一次。”周祖晃說完,一羣人哈哈大笑。
“前輩請向前小移幾步,外面小雨紛飛,雖然不至於淋得透溼,總也不是爽快的事。”馮達飛撐開一把雨傘,幫周祖晃撐上,說:“我已經在臨江之地,弄了一個簡陋的地方,個人認爲特別適合這種細雨連綿天賞雨賞風。右江雖沒有前輩的老家桂林灕江那麼精緻,但也別有一番情調。”
“好!我們就去那邊坐坐。”周祖晃說。
思林鎮政府的後院,就在面臨右江的江岸上,青石板的小後院,臨江邊是石質欄杆,不遠之處,便是右江,馮達飛讓人在這個院子裡撐起一個作戰大帳蓬,帳蓬裡面很寬暢,放了五六張太師椅,圍着一張矮圓桌。圓桌上,擺了一套功夫茶具,,雖然不是綠蟻新焙酒,卻是紅泥小火爐。馮達飛這套茶具還是他老朋友陳樹勳從廣東老家送他母親過來時帶來的,過完年後,母親和岳母陪着大腹便便的殷芙蓉去了靖城,岳父去了南平,留給馮達飛的只有這套茶具。
三月初,陳維政陪黃治峰等人來一師參觀,陳維政看到這茶具,用標準的功夫茶手法治器、納茶、候湯、沖茶、刮沫、淋罐、燙杯、灑茶。一邊做,一邊數說着焚香靜氣、葉嘉酬賓、火煮山泉、孟臣淋漓、懸壺高衝、春風拂面、重洗仙顏、若琛出韻、玉液回壺、遊山玩水、關公巡城、韓信點兵、三龍護鼎、喜聞幽香、鑑賞三色、初品奇茗、盡杯謝茶這些茶藝,說起賞澤起舞、招君出塞、聞香識茶、喜逢甘露、蒼龍入宮、溫牀暖玉、香消玉蘊、歸閣凝香這些品茗之法,把廣東來的許卓許進和馮達飛震得體無完膚。黃治峰還用筆悄悄記下,以爲受益非淺。
馮達飛自從那一次,就愛上了喝茶,更熱衷於泡茶,享受這泡茶的全過程。凌雲的白毛銀針,雲南的普洱老茶,都用功夫茶的方式一一品嚐。這次周祖晃到來,他早就迫不及待的把茶具搬出來,顯擺顯擺。
清明時節的右江河谷,是最美麗的時候,滿山的杜鵑花紅得似火,水清如碧,山青欲凝,如果太陽當空,就有一些熱意,恰是細雨最好,清涼而沁意。江風吹來陣陣暖意,間或看到一艘火船,從下游逆流而上,或順流而下,遠遠傳來火船的汽笛聲,爲天然的右江景緻帶來一些人氣。
周祖晃(1891~1959),字敬生,中將。廣西臨桂縣渡頭宿棠村人。早年考入桂林陸軍小學,後升入武昌陸軍中學和保定陸軍軍官學校,畢業後在湘軍何鍵、唐生智部任連、營長等職。1925年參加北伐。歷任國民革命軍第7軍8旅16團團長。1師29旅旅長,後調任15師副師長兼43旅旅長。第7軍19師師長,第7軍中將軍長,第
16集團軍副總司令。參加了淞滬、徐州、臺兒莊、崑崙關等戰役。有“桂系宿將”之稱。抗日戰爭後,不願參加內戰,退役回鄉。 1949年爲桂林綏靖公署副主任、國民黨廣西省政府委員、軍政督導團團長。11月與解放軍取得聯繫後,12月13日與李天佑簽署“和平解決方案”。向全省各地通電,希望廣西各地國民黨官兵放下武器棄暗投明。解放後周祖晃任廣西人民政府委員、省參事室主任、自治區政治協商會議常委。1959年在南寧病逝。
他一直在軍隊中,生活簡樸,對馮達飛如同玩魔術般的泡茶方式,驚歎不已,說:“過去一直聽說紅匪是窮鬼,穿條褲子露大腿,下回誰要再敢在我面前這麼說,我就讓他來思林,喝一杯茶,讓他知道到底誰是窮鬼。”
當馮達飛把藝術品一樣的茶杯用木夾夾起放到周祖晃面前時,周祖晃才以一種審視和欣賞的眼光看着面前這一小杯茶水,感嘆道:“中國如果不打仗,就這個茶文化,就能把西方那些亂七八糟的飲料全部打敗。不說別的,就這名字,就好聽得出奇,韓信點兵、關公巡城、三龍護鼎、蒼龍入宮,誰能知道,這說的是茶藝。有了,明天南寧的報紙頭條就可以取個名叫做《馮文孝三龍護鼎,周敬生蒼龍入宮》,保證所有的人都以爲我們倆又打了一場大仗。”
馮達飛一聽,忍不住哈哈大笑,直誇前輩有才。
周祖晃說一直聽德公說起桂西有個孔明與龐統的混合體叫陳正權,有經天緯地之才,神鬼莫測之智,就是一直無緣得見,哪天有空,真想前去拜訪。馮達飛說他就在田陽,只要前輩召喚,他一定前來思林陪喝一杯。周祖晃說,這次就算了,我們倆在這裡打個熱鬧,你們的西邊卻是在真刀真槍的幹,據說雲南此次是盧漢親率六旅十八團,三萬餘人,欲一戰而定東方,恐怕還得正權這位大才親自對付纔是。
馮達飛告訴他,陳正權如今少有出征,每日裡在田陽市內無所事事,西征之敵,由二師趙元喜師長一力應付。周祖晃認爲,以趙元喜一師之兵,力拒盧漢三萬大軍,桂西這一次有點坐大輕敵。他認爲滇軍還是有一定的戰力的,30年滇桂大戰,滇軍圍南寧三月不退,還是紅七軍在右江襲其糧道,斷其後路,纔不得不退回滇東。據與滇軍力戰三月的韋世棟(韋雲淞)說:滇軍雖愚鈍,軍備落後,無重武器,槍也以單打一居多,但渾不怕死,動則與人肉搏,特別是燒完煙過足癮的滇軍,不知死活往上衝,在倉西門外,多次接近城牆,企圖攀登城頭,與我守兵肉搏。幸好敵攻我守,市裡手雷存量夠大,市民組成手雷隊,一見滇軍就扔手雷,不然南寧早就失陷。因此對滇軍切不可小看。
馮達飛謝過周祖晃,說一定把前輩的提醒轉達軍區參謀部,務必重視敵人。
這時,莫圓進來告訴馮達飛,中餐已經準備好,請師長和周將軍移步就餐。周祖晃問有什麼好菜,莫圓告訴他:紅燒果子狸。周祖晃大喜,告訴馮達飛,車上有兩件桂林三花,正好用來送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