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白天,王寶寶並未出去,與石動待在洞府中閒聊休息。
到了夜燈初上,他取出兩粒黑乎乎的丹藥,丟給石動一粒,笑道:“兄弟,坊市現在纔開,正是熱鬧之時。你我服了這枚易容丹便去,除非是高出咱倆兩個大境界,也就是結丹期老祖,否則無人能認出你我真容了。”
石動又驚又喜,先前還擔心碰到相熟的人暴露身份呢,沒想到王寶寶考慮如此周到,看來是經常幹這種僞裝身份的事。
趕緊接過易容丹,問明白並無禁忌,只是十二個時辰內改換面容的骨骼、肌肉和皮膚,十二個時辰後就完全消散,不會留下任何的後遺症,於是安心服下。
就覺一股熱氣一直躥到肚腹,然後順着筋脈向上躥去,一時間就覺整張臉又脹又熱,麻麻的還有些痠疼,不禁心下有幾分緊張。
王寶寶卻很放鬆,連聲安慰他,說這是問道峰皮老祖研製得很成熟的丹藥了,煉製也不麻煩,不過對外並不流傳,乃是他從小道搞來的,專門用於易容僞裝。
說着話,他也將丹藥服下,閉目養神,不多時就見他面容扭曲變形,又紅又腫,那情形怪異嚇人,彷彿他的臉變成了泥人的面貌,在一雙無形的大手下肆意變形。
石動瞧得兩眼發直,不知不覺間,臉上異樣漸漸散去,他趕緊雙手一摸,就覺自己那張圓臉貌似已消失了,掏出銅鏡一望,不禁嚇了一跳。
只見銅鏡中出現了一個尖嘴猴腮的面孔,又黑又瘦,那雙小眼睛放射出驚異的光芒,猥瑣之中透出幾分油滑憊懶之態,倒跟章老鼠的模樣有七分相似。
“王哥,我怎變得這麼醜啊?”石動又氣又惱,衝王寶寶大叫道。
王寶寶居然在眼前消失了,換成一個丰神俊朗的白面書生,正望着自己頷首而笑。
“你……你是王哥?”石動驚呆了。
“哈哈哈!小生正是王寶寶,乃是秀才,這便去考舉人去也!”白面書生搖頭晃腦地道,聽聲音卻是王寶寶的聲音,神情動作瞧着也眼熟。
石動張了張嘴,等到反應過來,忽然惱怒道:“王哥,你太不夠意思了!怎麼你變成這麼俊俏,我卻要變成一副醜樣子啊?”
“哈哈哈,忘了跟你說了,服下易容丹後,要用神念催動真氣,在心中想象所要變化的樣子。否則,就會變成一副你潛意識中的一種面貌了。”王寶寶笑嘻嘻地說到這裡,捉狹地眨了眨眼睛,打趣道:“兄弟,不會你潛意識就想變成這麼醜吧?呵呵呵……”
石動懊惱地捶了自己腦門一下,“不早說,王哥你故意等着看小弟出醜啊!再給我一粒,我改一下面容!”
“哈哈哈哈!服下一粒後,十二個時辰再服用無效,你只能等它自行失效嘍!”
石動心中一跳,覺得好似吃了一隻蒼蠅般噁心,這麼看來,自己潛意識中對偷襲自己的章老鼠還是耿耿於懷,要不然不會化成跟他相似的面容。這算是給自己提了一個醒,將來有機會還得想法把章老鼠的麻煩給解決掉了才行,否則始終是塊心病。
他少年貪玩的心性,不愉快只持續了片刻,很快就忘到了腦後,興高采烈地跟着王寶寶裝扮,把服飾和髮型都換了,聲音和動作也演練了一陣,爭取符合樣貌。
這易容丹讓他覺得又好玩又實用,打算掌握了用法之後,從王寶寶那裡也買來一些,將來出去試煉或是坊市交易,正好裝扮一番。而且,這東西拿給第一次用的人,還能看別人鬧一個大笑話。
石動就想看看五師姐那麼漂亮的一個美人兒,一旦吃了易容丹,會不會變得更美?
或者讓毛飛飛吃下,這傢伙是不是變得更加粗獷威猛?
呵呵……總之,想想都讓他感到大爲有趣!
一頓飯後,王寶寶一身白衣,手拿摺扇,翩翩然步出洞府;石動則身穿藏青袍,裝扮成一副猥瑣的市井之徒模樣,東張西望地跟着他走向坊市的廣場。
……
來到坊市,就見這是問道峰的一處露天平臺,方圓足有百丈,整個兒籠罩在一層微微發亮的禁制之下,將濃黑翻滾的地府陰氣都阻擋在外。
由於是中秋節,平臺上挑起了上百隻紅燈籠,上面寫着“問道峰”三字,紅燈籠灑下一片紅潤的光亮,平添一份節日的喜氣。
就在這一片紅光中,擺放了上百個好似賭鬼坊櫃檯一般的攤位,後面端坐一名修士,有的人還是本來面目,有的人則帶着一副鬼面具,在他們面前的攤位上擺放着販賣的貨品,正有不少修士逛來逛去,碰到感興趣的攤位就駐足觀看,或是跟賣主討價還價。
看到這又熟悉又陌生的一幕,石動心中泛起了激動和興奮,不禁回想起自己以前在泗水城做茶館小廝時,閒暇最大的樂趣就是去逛夜市,趴在賣糖人的小販那裡,聞着麥芽糖的香味,看着褐色發亮的糖絲自半空流淌而下,繞來繞去之際,一個活靈活現的孫悟空或是豬八戒就被畫出來了。
又或者,緊緊盯着一個個牛肉餅在油鍋中嗞嗞作響,餅面變得焦黃之際,濃郁的肉香氣也散逸到空中,讓他口水止不住地流下來……
總之,泗水城的夜市在他小小的心靈中,留下了無法磨滅的印象,那代表着他對美好生活的憧憬和嚮往。
“老二,看傻了吧?呵呵,我帶你轉悠一圈熟悉一番,等會兒我也得擺攤賣點東西了。”王寶寶在他身旁,用事先約定好的稱呼對他低聲道。
石動心頭一凜,立刻回過神來,暗暗告誡自己,這並非以前泗水城的夜市了,而是暗流涌動,充滿危機的廝殺場。
交易、互換……買進對己修煉有用的資源,賣出過剩或無用的資源,每一次交易都是一次抉擇,一步走對則資源價值倍增,修煉和實力快速提高;而走錯了,則可能在下一次危機來臨時,送掉自己的性命!
這絕不是泗水城的夜市,而是一片決定生死的廝殺場!
走着,看着,他彷彿看到那一片燈籠的紅光化作血光,映得修士們的臉血紅猙獰,猶如一隻只鯊魚,正凶狠地撕咬在一起,爭奪能讓他們生存下去的寶貴資源。
石動打了個寒顫,趕緊跟在王寶寶身後,凝神聽他邊走邊介紹,這是賣法器的,那是賣靈鬼材料的,還有這是丹藥,那是功法絕技……每一個介紹他都銘刻在心,盤算何者對己有用,何者無用,何者需要提防,何者需深入研究。
他忽然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魔門,修煉,一名修士的成長,到底要踩着多少人的頭蓋骨才能爬上去啊?
競爭,廝殺,每一名修士都是那麼貪婪殘忍……真是一個弱肉強食的殘酷世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