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昏昏沉沉的人拖到了牀上,一行三人卻並沒有馬上離開的打算。
“你們說,沐澤聽到底爲什麼會突然失憶呢?”
難道能見到一身凌厲氣息的沐澤聽這般安靜內斂的樣子,莫空鏡疑惑的歪着脖子問道。
“也許是執念太深無法放下,所以就選擇了遺忘吧?”
突然被這樣一問,月一隻能試探性的用不確定的語氣將自己心中的疑惑說了出來。
“這樣的情況像是書中所說的心魔附體,被心魔附體者起先會忘記自己最執念的那件事,倘若一直無法想起無法擺脫心魔,被附體者......就會被心魔完全佔據身體!”
易君笑低着頭深思着,說到最後那句時,更是臉色無比嚴峻的擡起頭目光炯炯道。
“說的跟真的一樣,心魔是那麼好出現的嗎?更何況劍修的心靈本來就要比其他修士更加強大,沐澤聽就算再怎樣,也不會差勁到連心魔都應付不來吧?”
疑神疑鬼的瞥了一眼因爲麻藥陷入沉睡的沐澤聽,莫空鏡勉強爲其開脫道。
然而這幅說辭,其實連她自己都不信。
史上有多少天縱奇才都是因爲心魔的出現最後得到一個不得善終的下場,難道現在的沐澤聽,就要重蹈無數天之驕子的覆轍了嗎?
越優秀的人,心靈越是扭曲的,尤其是再經歷那樣殘忍血腥的過往,師門的傷亡慘重,摯友的離棄背叛,師尊的昏迷不醒,這接二連三的打擊足以將一個無比堅強的人打入泥潭。
在木塌上安穩沉睡的人並不知道彼時的自己在被三個各有所思的人圍觀,沐澤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無法自拔,其實易君笑猜的一點兒也沒錯,心魔附體——正是如此。
沐澤聽和小芯阿姐的事情似乎已經告了一段落,從來沒有人跟沐澤聽說過太多的解釋,但是不知是出於自己的直覺還是其他的什麼,即使是失憶的他,也願意相信這些同他共乘一舟的夥伴。
即使他並不知道自己爲何會出現在這裡,不知道爲何自己的修爲會突然暴漲,不知爲何自己現在即使是無意識之間也能使出純陽劍高階劍法。
冥冥之中似乎他已經知道了些什麼,但是無人與他明說,無人向他解釋,更無人覺得他是脆弱的。
破浪號在御翎的手下是那樣乖巧,而接下來的路程卻都是安靜到詭異的,一路風平浪靜,甚至連海上應有的狂傲海妖都不曾出現。
又一個午日,風和日麗,歲月安好,許久不曾看到的海鷗在海平線的那邊展翅飛翔。
甲板上依稀站着兩道身影,一抹清冷孤立,一位高傲孤僻,也許是因爲同爲劍修的緣故,即使是失憶,沐澤聽也更加願意與這位同道中人更加親近一些。
“我是不是忘記了什麼?”站在甲板上吹着迎面海風的他如此不確定的問道。
“恩,也許忘了,但也許其實你根本沒忘呢。”昂首挺胸面朝大海的她當時是這樣回答他的,其實平心而論,她應該將她所有知道的事情重複一遍給沐澤聽,但是不知爲何,她真的不想多說。
倘若真是心魔附體,旁人就算說再多也沒有用,除非他能靠着自己的本心和韌性戰勝心魔。
“我想,我應該忘記了很多事情。”彼時的沐澤聽微微蹙眉低首沉思,他背上的那把古劍爍奕也時不時流溢着凌厲的光芒。
“比如我的師門,比如古劍爍奕,再比如——你。我一定是忘記了些什麼,但是我並不想忘記那些,你能幫我想起來嗎?”少年執拗的擡起那雙黑瞳,篤定的語氣忽然讓莫空鏡啞然失笑。
“就算真的忘記了,那也只是你的選擇而已,並非我不幫你,而是這道坎除了你自己外,沒人幫得了你。”輕輕搖頭笑了笑,莫空鏡笑的隱忍恬靜,其實她還有很多很多話想同他說,但是不知爲何每次看到那雙和以往完全不同的清澈眼睛,她就會喪失言語的能力。
沐澤聽是內斂的,如同收入劍鞘的寶劍一般鋒芒暗斂,即使是入鞘的寶劍,也是令人憧憬嚮往的存在。他凌厲的眉目會令人一眼淪陷,他挺拔如鬆的背影會讓人覺得充滿了力量,他御劍飛行乘風而來的身影會讓許多人忘卻了呼吸——恍若神明降臨。
他是優秀並且耀眼的。
而現在的他,卻像是一塊乾淨到毫無瑕疵毫無缺陷毫無污穢的藍寶石,就連她也不忍心再傷害到他。
那雙眼睛明亮到堪比月光,純粹到毫無雜念。
她真的有那個感覺,現在無論她說什麼,沐澤聽都會信以爲真並且毫不懷疑。
突然...有點兒想念那個經常跟她吵嘴的人了,雖然他每次都能成功將她氣個半死。
“我的身上是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嗎?”聞言,沐澤聽卻是暗淡的垂下了眼眸,雙拳不自覺的握緊了。
“並非如此,如若有些事情你不因爲它感到難過,那麼就真的不會難過,好與不好,皆在於你自己。”輕輕笑了笑,莫空鏡低頭道了聲告辭後便匆匆走向船艙中。
不願意看到那雙凌厲耀眼的雙瞳染上傷感與迷茫的色彩,而無法幫助他的她,只能選擇默默退場。
“阿鏡其實心很軟,你說對嗎?”船杆上的瞭望臺上,笑盈盈的穆嫣然突兀回首看向蘇圓道。
嘴裡叼着根枯草吊兒郎當的蘇圓無辜的眨了眨眼睛,在穆嫣然的注視下他難得正經了一次,“本來想跟你一起看看大海的,誰曾想能看到他們兩個人。不過......我倒是真覺得老大和沐澤聽挺般配的呢。”
“呵呵,看來也不是我一個人這樣以爲的呢。”朱脣輕啓,穆嫣然笑的歡暢明亮,她真心爲摯友感到高興,修仙路上要是能多一位志同道合的伴侶相隨,會是一件羨煞旁人的樂事呢。
“對了,你爲何三番五次的邀請我出來看海呢?難道你平時都很閒嗎?”感到疑惑的穆嫣然突然語鋒一轉道。
“呃,嘿嘿,呃...其實...其實是因爲...呃...我!...那個...”
就在蘇圓絞盡腦汁搜刮自己腦海中的語言時,感到疑惑不解的穆嫣然已經看膩了大海從瞭望臺上一躍而下回到了船艙中。
不知多久以後,張口結舌的蘇圓無意間擡起頭才發現藍天依舊,只是佳人卻已不在身側。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