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兒,早已憶起了所有的事情,其實也不該說是憶起,只是自醒來後那些往事被他自己刻意地忘記了。
他刻意忘了人生中的苦澀和痛苦,只保留了遇上莫憐時那唯一的溫暖時光。
只是,將自己保護起來的外殼終有一日被打碎,在一次次的噩夢中,他漸漸地便拾起了過往的一切。
然而,如果他最先回憶起來的都是有關莫憐的,那麼他如今也不必隱瞞住他恢復記憶這件事,並可以找錢元瓘替莫憐報仇。
但是,偏偏他的每一次噩夢中都有着錢元瓘的身影,在抓住了對錢元瓘所有的回憶後,他才真正慢慢地憶起了所有有關莫憐的事情。明明這些噩夢不少是由錢元瓘製造出來的,可是,他分明從他舉起的手、揮下的鞭、砍下的劍中瞧見了顫抖和痛苦,他又分明從他兇狠的目光中看出了柔情似水、寂寞如霜。
在他對付莫憐的時候,也該是痛苦着的吧?
痛苦着費盡心思博得心愛之人的重視卻被莫憐的出現毀了他所有的努力;痛苦着眼睜睜地看着心愛之人在自己面前思念着莫憐卻什麼都做不了;痛苦着即使被怨恨也想要抹去莫憐在心愛之人面前存在的痕跡。
於夢中一遍又一遍地瞧着這人對自己的執着、瞧着這人對自己的瘋狂、瞧着這人爲自己所付出的一切、瞧着這人爲自己痛苦歡喜,怎能不教他動容,又怎能教他下得去手殺他?
可是,不去殺他又如何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如何對得起自己往昔對莫憐的愛?
無法面對,便只能假裝自己還停留在自己爲自己創造的夢境之中。
折磨錢元瓘的同時,也在折磨他自己。
“喜兒~~~憐哥哥陪你去逛街去咯!”門外傳來錢元瓘的聲音。
從思緒中回過神來的喜兒立刻又換上一副純真乾淨的笑靨,歡喜雀躍地奔向門外,一個躍身跳到錢元瓘身上。
“快點吧!喜兒要吃糖葫蘆!喜兒要吃臭豆腐!”趴在錢元瓘背上,喜兒絞着他的鬢髮,不斷催促着。
而他卻是有些壞心眼地想着,這麼玩耍這個傢伙,看着他像個嬤嬤一樣爲自己忙東忙西,也不錯。
雖然揹着這麼個大男人有些怪異,但是穩穩接住喜兒後,錢元瓘倒也是樂呵呵地一路將人揹着。
一路行來皆未見到宮女太監,倒免去了他的尷尬。
蓋因喜兒說過討厭陌生人在身邊,錢元瓘便早早將那些宮女太監遠遠地支開了去,如非必要,喜兒面前絕對不會出現一個宮女太監。
集市上,做尋常百姓打扮的喜兒與錢元瓘一路手牽着手行來,雖得到了不少鄙夷、懷疑的目光,他們二人卻是玩得痛快,全然無視了他人的怪異目光。
錢傳璛正於此時從街邊一家古玩店出來,一擡首便瞧見了這二人,他的眼中立馬便像是中了一根刺,痠痛得厲害。
錢傳瓘(錢元瓘登基前名字,一般父兄都會這麼喚他),我終會將你手中的一切統統搶過來,包括你身邊這人!
當他的目光落到喜兒身上時,眼中又變得柔和癡迷,這麼一個妙人,竟甘心委身於錢傳瓘這樣一個雙手沾滿自己兄弟鮮血的狠毒之人,真是便宜了他!若是我,即使破了祖宗的先制,也定要將他奉爲男後!
他卻沒有計較過他此番的行爲將會掀起如何的風浪;而真讓他事成了,他能夠不顧及羣臣百姓的悠悠之口,真將喜兒奉爲男後?
這一切,也不過是他的片面空想罷了。
不過正當他瞧着喜兒出神之際,卻教他無意間瞥見了茶樓上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個人,他如果沒有猜錯,便是終身侍奉於他父王的影衛,左御。
錢傳璛心中一驚,難道,父王回京了。
待他再細細瞧去時,那茶樓上靠窗的位置上已是空無一人。
雖然沒有見着人,他卻已是篤定他的父王已經回京。
“也許,父王方纔也瞧見了五哥與喜兒親暱模樣了。”錢傳璛喃喃自語道。
這麼思量了後,他心中一陣雀躍,這樣父王就會重新考量起登基人選吧?
錢傳璛估摸得不錯,那道身影的確是武肅王錢鏐的貼身侍衛,左御,而錢鏐也是瞧見了他的兒子跟他的丞相大人於大庭廣衆之下行爲親密。
“咳咳~~~真是豈有此理!傳瓘竟敢無視祖宗禮法與個男人糾纏!咳咳~~~真是氣死我了!”坐在與外面隔絕的雅座中,身體欠安的錢鏐怒火沖天地大力垂着桌子。
候在身後的左御忙上前爲他輕撫着背順氣,並勸慰着:“王上,您莫急。事情或許並非如您所見呢?”
被左御這麼一勸慰,錢鏐果真消了不少氣,擡首望着左御,疑道:“真會如此。”
與錢鏐一對上視線,左御忙垂下頭,恭敬地道:“臣覺得監國王他做事定然有分寸。”
“希望如此吧。”錢鏐瞧了一會兒低垂着頭的左御,長嘆一口氣,“我們先別忙着回宮,在外頭先考查一下他去年做下的成績。”
“是,王上。”——
下一話《春從春遊夜專夜》,我咋覺得這個錢罐子他老爹和他的影衛也有一腿喲~~~~姦情啊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