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志向

爲了確保在五月三十一日,盛會召開前趕到帝都,整整十五天裡,車隊都以最快的速度行進着,行程被安排得異常緊張。

直到這天中午,遠遠地看到科恩納斯古城巍峨的城牆時,衆人心中一直繃緊的弦終於鬆弛下來,以至於剩下這段短短的路程,用去了整整半天時間。

通過上城區的城門時,已經是黃昏了。

夕陽照在城頭。古老的城牆,肅立的衛兵,整齊的石板路,似乎都被攏在一片氤氳的暖意之中。讓這象徵着帝國威嚴的場面,染上了一絲似有似無的溫情。

在這十五天裡,唐納除了每晚睡前繪製圖元和冥想以外,所有的時間都用來構建一箇中階學徒魔法,由九個正六邊形組合而成的蜂窩狀模型,三十八元火系魔法,熾焰流星。

整整十五天不間斷地練習,他終於已經熟練掌握了這個魔法。

而現在,唐納正被這座古老城池的宏大和絢麗震懾得有些失神。

“我第一次來的時候,也很震驚,據說科恩納斯城是赫爾斯大陸最美麗的城市。”羅傑笑着說道。

“怪不得帝國會在這裡定都呢。”唐納回答道。

“沒意思,太漂亮,招人惦記。”韋斯利總是想法獨特。

“照你這麼說,只要把帝都收拾成馬圈一樣,就再也不會有麻煩了。”唐納笑着說道。

“大臣們都得打扮成馬伕的樣子。”韋斯利眯着眼睛,想象打扮成馬伕的大臣們,聚在一起會是什麼情形。

“羅傑,我建議你把這個提案轉達給你父親。我想韋斯利一定會因此而被嘉獎的。”唐納對着羅傑說。

“你說的對,到時候韋斯利一定會被帝國提拔重用,成爲第一個打扮成馬伕的首席大臣。”羅傑已經習慣了唐納和韋斯利說話的方式,一邊說着,一邊伸出手和唐納擊掌,兩人開懷大笑。

“放心,有這樣的好處,我一定不會忘了你們倆的。”韋斯利一臉無所謂。

車隊很快到達了信函上指定的客棧,漫長而辛苦的旅程到此終於結束。

剛剛入住,唐納的房間門就被敲響,一位穿着得體的少女向他稍稍行禮後說道,大使娜緹婭維達邀請他到府上共進晚餐。唐納向德維斯告假得到允准後,跟着少女出了客棧。

娜緹婭維達的大使府邸非常的低調,和科恩納斯上城區的其他建築比起來,甚至有點簡陋。

小小的木門,躲在周圍一片豪宅大院中間,彷彿有意隱藏行跡一般。

唐納稍稍俯身,鑽進木門,入眼的是一個精緻的小院子,娜緹婭維達正和另一位侏儒女性一同,坐在一張小圓桌前喝茶,兩人的身旁還站着一位矮人。

見到唐納進門,娜緹婭維達立即站了起來。

“唐納,你終於來了。來,我爲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朋友,辛西婭維達。”

唐納向着辛西婭維達略微彎腰,行了一個不怎麼標準的紳士禮,“很高興認識你。”又轉向娜緹婭維達,問道:“你們都是維達家族的?”

兩位侏儒一同笑了起來,一旁的矮人也微微捂嘴,這個矮人顯然比艾達魯亞要莊重一點。

“哦,不,唐納,維達是侏儒語,智者的意思。必須要通過工程學院最高級的考覈才能在名字後面加上維達的後綴。”

“又鬧笑話了……”唐納笑着撓頭。

“不過,在你面前,我們都不敢自稱維達了。”辛西婭維達微笑着說道,她一直坐着沒有起身。

“哦,唐納,你快別站着了,我擡着頭跟你說話,脖子都累了。來,快坐下吧。”娜緹婭維達說道。

唐納試圖坐到小圓桌旁的空椅子上,卻因爲椅子太矮,重心一下往後倒去,摔在了地上。

辛西婭維達被他的樣子惹得咯咯直笑。

娜緹婭維達也笑着將唐納扶起來,一邊說道:“哦,你看,你是除了莉莉婭以外,第一個進到這個院子裡的人類。我居然忘了爲你準備椅子了……”

莉莉婭就是剛纔傳信的少女,她此時正恭順地站在一邊。看到唐納的窘態,也忍不住用手捂着嘴。

“不用了,我就坐地上吧,高度正合適。”唐納一邊說着,一邊很自然地盤腿坐在了草地上,這個坐姿,小圓桌的高度果然正好。

“這真是個好辦法。”娜緹婭維達笑道,隨即又對着那個先前傳信的少女說道:“莉莉婭,你先回去吧,這裡暫時不需要你照顧了。”

“是的大人。”少女輕聲回答,然後推門出了院子,又將門關上。她的動作始終小心翼翼的,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莉莉婭剛離開院子,一直站着的矮人就走上前,掀開圓桌上的一個金屬罩子,露出十幾盤精緻的菜餚,大多數還冒着熱氣。

此後三人共進晚餐,一旁的矮人則一直充當侍者的角色。

“唐納,你開發的魔王合金,我已經看到過樣品了,了不起的工作。”辛西婭維達拿餐巾輕輕的擦着嘴,實際上她吃相非常文雅,根本沒有在嘴角留下任何印記。

“只是以前人們沒想到而已,說穿了,其實很簡單。”唐納隨意回答道。

“不不不,很多偉大的發明,事後都覺得是很簡單的事情,但是,在智慧的光輝沒有照耀到那個角落之前,沒有人能想到,事情可以這麼簡單地解決。就好像侏儒歷史上最偉大的發明——輪子——以現在的眼光看,一定會覺得使用輪子實在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但是,你相信嗎?在數百萬年裡,都沒有人想到這個點子。”辛西婭維達說得非常認真。

娜緹婭維達在一邊補充道:“是的,唐納,你知道嗎?我之前還是低估了你的那臺機器。運回國之後,我們的工程師才發現,你設計的齒輪,雖然使用了最普通的材料,但是磨損卻非常小。整個工程學院,花了整整一個月,纔想明白其中的道理。我看過那篇彙報,太了不起了,那曲線……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到的。”

“呃……大概是因爲,我的整個童年都是在父親的鐵匠鋪裡度過的……”

“哈哈,你不用解釋了,唐納。我的父親還是侏儒族最好的工程師呢,可你看,我卻只能做一個貿易使官。這一切都是你的天賦,天賦是沒有道理可講的。”娜緹婭維達笑着說。

辛西婭維達喝了一口茶,臉色變得有些嚴肅:“唐納,今天我們不單是爲了感謝你。我們還想知道,你有什麼志向?”

“志向?”唐納有點疑惑,怎麼會突然談到這個話題。

“對,或者說,你有什麼想要達成的願望嗎?不管是什麼?”

“不管是什麼,哈哈……我想讓我的弟弟成爲皇家騎士團團長……哦哦,還有,我覺得科恩納斯城很漂亮,想把它送給一位女孩兒……”

“如果你是認真的話,第一件今天就能做到,後者可能需要半年時間。”辛西婭維達表情仍舊很認真,不像是在開玩笑。

唐納轉過去看娜緹婭維達的臉,她同樣一臉嚴肅。

“你怎麼在搞什麼鬼?我沒喝多少酒呀……”

“唐納,你沒喝醉,”娜緹婭維達緩緩說道:“你知道嗎?在短短几個月的時間裡,你的研究成果讓我們的科技文明往前走了一大步,我們相信,這個效應會持續下去的。”

說到這裡,娜緹婭維達看了辛西婭一眼,後者繼續說道。

“現在,你,唐納維恩,已經是我們極北之國在中土最重要的合作伙伴。爲了繼續獲得你的支持,我們將盡力來幫助完成你的個人志向。”

“……條件呢?總有條件吧?”唐納終於聽懂了對方的意思。

“條件很簡單,答應我們,不要去魔法大陸。”辛西婭雙目凝視着唐納。

“爲什麼會是這個條件?”

“我不能說……但是,請相信我們,這個條件對你沒有任何惡意。”

唐納沉思片刻,緩緩說道:“我好像沒什麼志向……權力地位,我暫時都提不起興趣。一開始學習魔法,也只是因爲好奇心——我想作爲侏儒智者,你們也對這世界抱有好奇心吧?”

唐納看看兩位侏儒的反應,繼續說道:“所以,如果一定要說出一個志向的話——我想到處去遊歷,魔法大陸、騎士聯邦……如果可能的話,我甚至還想去看看極北之國。我其實也很感謝你們一直以來的幫助,尤其這次艾達魯亞在多恩城爲李察所做的救治。但是,非常抱歉,我暫時沒法答應你們的條件。”

辛西婭沉默了很長時間,數次拿起水杯,抿一小口又放下。

“好吧,這項提議,在你踏足魔法大陸之前,隨時都有效。還有,希望我們今天的談話,不會影響到我們現在的合作,即使沒法再深入一層,我們也很樂意維持現在的合作形式。”

“嗯,我也是這樣想的。那麼今天,我就先告辭了。”唐納說着,又向娜緹婭維達示意,然後起身離去。

唐納不知道爲什麼娜緹婭和辛西婭會提出這樣的合作,更不能理解她們爲什麼要提那個奇怪的條件。他只是憑着對束縛制約的本能反感,而拒絕了對方。現在,既然對方不願意透露那個奇怪條件的原因,他決定還是早些離開爲好。

確認唐納已經走遠,娜緹婭維達才輕聲說道:“對不起,我不應該鼓勵他去學習魔法的。”

“不是你的責任,在此之前,誰都沒想過,天選者會是一個人類。”

“真的確認是他?”娜緹婭維達問道。

“九成把握。”辛西婭回答。

“……那個,還有多久?”

“本來的預計是二十年,現在可能還有五十年。”

說到這裡,辛西婭維達陷入沉思,眼中流露出明顯的憂傷。

“娜緹婭維達,你的女傭莉莉婭是個魔法師。”一旁的矮人,緩緩開口。

娜緹婭聞言愣了一下,馬上又恢復了平靜,微笑着說道:“有意思,辛西婭,看來你得再給我派個武官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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